第三章 佛羅薩克斯帝國（二）
大圣堂前的廣場上架著一個火堆，上面綁著的，是一個被披上一大塊破布的不人不鬼的怪物。
整個廣場周圍幾乎圍滿了人，而周圍也都搭好了木質(zhì)的宣講臺，向周圍看熱鬧的群眾們講述教廷早就撰寫好的事情經(jīng)過和對于類似事件的解釋。男女老少聚集在宣講人的臺子周圍，就像聽那些酒館中的詩人講述故事一般，時不時發(fā)出些感嘆，有時還要鼓掌叫好。
這喧鬧，讓身處其中的人們感覺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奧托七世宣布全國所有學(xué)術(shù)院校對全社會無門檻招生時的盛況。人群就像一鍋沸騰的水，翻滾著，升騰著，呼嘯著。但是這一切，與一個坐在會館二樓，看著外面的人群的年輕男人并沒什么關(guān)系。
男人大概四十多歲，胡子剃得干干凈凈，黑色的頭發(fā)梳到腦后，他的發(fā)際線幾乎已經(jīng)到了腦瓜頂?shù)奈恢?。上身是白色的襯衣，外面是一件灰黑配色的格子馬甲，下身則是馬褲和短皮靴。他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面前的木桌子上擺著幾沓文件，還有一個已經(jīng)熄滅了的熏香。
他坐在會館二樓偌大的餐廳中，不知為何，明明是午飯的時間，整個二樓的餐廳，除了這個男人還有他身邊的侍者，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好像這間會館，已經(jīng)瀕臨倒閉了似的，冷清得讓人不安。
這時，一個著騎兵制服和黑色厚胸甲的男人走了上來，這個男人腰上掛著裝飾華麗的騎兵劍，懷里抱著裝飾著黑色馬鬃的騎兵盔，這個男人徑直走到坐著的男人面前，一鞠躬“陛下，圣座帶著兩位闊得羅家的家主求見。”
“讓她上來吧。”坐著的那男人聲音低沉，雙眼多少有些沒有神采，看樣子似乎是有段時間沒睡了。
那騎兵一躬身，回頭走下樓，沒過一會兒，奧蓮娜帶著迪堪還有藍黛爾走了上來，三個人徑直走到男人面前，還沒人說話，藍黛爾就莫名其妙地直接撲在地上，聲音顫抖得尖銳了起來“陛下，愿您的智慧與正直和日月一樣永存。”
那個坐著的男人突然懵掉了，他看了看周圍，除了在自己面前單膝跪著迪堪和站著的奧蓮娜兩人都在憋笑以外，的確沒有其他人，也就是說這個女孩的確是跪在自己面前，跪拜的人也的確是自己。
不過，這五體投地的跪法，著實不是這個時代存在過的東西，據(jù)說在奧斯洛爾德帝國的時代，皇帝領(lǐng)地內(nèi)的庶民，的確是要在皇帝面前這樣跪拜的。
皇帝旁邊的隨從憋住了笑，整理了下表情，然后朗聲道“蒙鋼鐵、極光、草原與森林所賜之恩典，你面前的是，佛羅薩克斯帝國的至高皇帝，北國的君主，諾爾德、拉瑪、林地、柯林茨那、金河、紫山的守護者，北方教會所認同的唯一神選之人，赫克提比、沃夫德林和維恩的領(lǐng)主，拉瑪人、林地人、沃菲爾德人、諾爾德人以及一切佛羅薩克斯子民的國王，公義與秩序騎士團大團長，沃菲爾德家族的奧托八世.尼爾斯.沃菲爾德皇帝陛下?！?p> 念完了這么一長串的頭銜，奧托清了清嗓子，揮手道“請坐，聞闊得羅先生大名，請問今天您有何要事呢？”
迪堪剛要說話，就被藍黛爾搶下了話頭，藍黛爾直接單膝跪在奧托面前“陛下，容我冒犯，請問，您對日輪遺族有了解么？”
奧托被這莫名其妙的提問問的有些不明所以，搖了搖頭“不知道，不了解。這些神話里的東西，我姐應(yīng)該知道的更清楚些?！?p> 藍黛爾看奧托沒有絲毫發(fā)怒的征兆，咽了口唾沫壯壯膽子，然后繼續(xù)說道“陛下，我不知道您是否相信，但是在金獅統(tǒng)一奧洛爾后四世紀，瑞奇爾德的乞丐都知道有一種人類，他們可能是肢體會變成非人的樣子，可能是擁有一些常人沒有的能力，他們也就是通稱的日輪遺族?！?p> “你的意思是，日輪遺族是真實存在的？”
藍黛爾點點頭，站起身，向窗外揚了揚下巴“陛下，今天何人被捆在木柴堆上被執(zhí)行火刑，您不清楚么？”
“這本來是今天奧蓮娜要向我說明的內(nèi)容，不過，你們?nèi)绻苷f明白就更好了，畢竟您是。。?！眾W托想了下，然后看了眼手頭的一張紙條“覓蹤者？對吧。您是處理這些事情的專業(yè)人士。”
“是的陛下，我來到這里，是來向您告警，向您傳達我所看到的將至的威脅，”藍黛爾低下頭，盡可能讓自己的神態(tài)顯得謙卑一些“如果迪堪從史書中所查到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說，日輪遺族已經(jīng)八百年，甚至九百年沒有再次大規(guī)模的出現(xiàn)了，夏普魯特勛爵的孩子是一個預(yù)警，遺族就要再度出現(xiàn)在奧洛爾了?！?p> “出現(xiàn)又怎么樣？他們難道會威脅到我的統(tǒng)治？”奧托皺起眉，看向桌子上的那一沓文件，說實話，如果日輪遺族的問題真的存在，那這些文件也會越變越多，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是在威脅帝國的統(tǒng)治。
藍黛爾這時明智的閉上了嘴，而迪堪開口了“陛下，根據(jù)以往奧斯洛爾德帝國總教會的文獻來看，日輪遺族是切實存在的一群怪物，他們曾經(jīng)公然襲擊圣伏必斯大懺悔堂，試圖殺死當(dāng)時的掌教蘭塞.卡西繆斯。在卡西繆斯宣布在全國設(shè)立德萊克教會之后，數(shù)量緩慢減少，在五世紀中期基本不再出現(xiàn)遺族的襲擊了?！?p>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遺族可能會突然沖到這里，把我砍成肉醬？”奧托冷笑起來，在他心中，似乎這件事已經(jīng)下了定論，也就是說，他并不真的覺得面前這兩個人是在說些什么真實存在的東西“二位，你們?nèi)绾巫C明遺族真的會影響到佛羅薩克斯？這只是一例，可能他只是時隔幾百年，蹦出來的一個所謂遺族的謀殺犯，而你們是如何通過他，證明整個帝國都將處于遺族的威脅之下？”
藍黛爾和迪堪愣在那里，這番話的確讓兩人無話可說，不過他們來到這位皇帝面前的目的，也沒那么復(fù)雜，實際上只是借著這個機會，把一個可能的猜想說出來而已。
“這樣吧，二位，您二位大可以在證明了日輪遺族的確即將大規(guī)模出現(xiàn)，并從事實上影響佛羅薩克斯之后，來到我的宮廷，向我展示你們的證據(jù)和推論，而不是在這個時間點，占用我的時間，我沒那么閑，”奧托拉下臉色，表情中滿是不善和冷漠，嘴角也沒有之前那象征性的一抹笑“我的宮廷中，隨時為二位準(zhǔn)備一處地方，證明你們的假說，好了，送客吧?！?p> 奧托八世一個人坐在窗邊，望著窗外遠處大圣堂的尖塔，自己的父親已經(jīng)在那里隱居將近十五年了，但是就算這樣，他依舊在影響著整個帝國。榮膺院中，那些六七十歲的代表依舊奧托七世馬首是瞻，只要奧托七世在聽會，他們就會時不時問上一句“老陛下以為如何？”，讓奧托八世格外難堪。而七世設(shè)立的整合了所有行政部門的政府中樞——帝政院，八世用了將近五年時間，換上了一批自己能夠用得如臂如指的官員，但是就算這樣，有不少老派官僚依舊時不時擺出“你跟你爹比算個屁”的架子。榮膺院和帝政院尚且如此，就更別說當(dāng)初七世的“親兵”國稅總委了，自己對于那個機關(guān)幾乎沒有任何控制力。
“怎么了陛下，我看您有點沒精神，”一個身著軍禮服，挎著騎兵劍的男人走到他身邊，這人胡須不多，臉長，看起來也是四十上下的人，金色的頭發(fā)梳在腦后扎成一個馬尾“剛剛那兩個人說了些影響您的東西么？”
奧托搖搖頭，喝了口桌前的一個骨瓷杯子中的飲料，隨即皺起眉。
一杯奶茶。
自從宮廷醫(yī)館明確告訴奧托七世不能喝酒之后，這個嗜甜如命的老頭兒就喝起了這種小姑娘喜歡的飲品，新大陸產(chǎn)出的茶葉泡的湯汁加上煮熟的鮮牛奶，里面還要放上些蜂蜜和砂糖。自己的三女兒和父親都格外喜歡這種甜的嚇人的飲料，可是里面濃厚的牛奶味總是讓他想吐。
“還好，實際上是些有關(guān)最近輿情的事情，”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站在大廳另一邊的侍者，而遠處的侍者看到皇帝的表情不太對勁，和廚師不知說了些什么，然后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把奶茶和壺撤走，換成了一桶淡啤酒。
那個身穿軍禮服的男人接了兩杯啤酒，然后遞給奧托一杯“怎么？夏普魯特家的那個事？”
“你也知道？”
“知道啊，這事挺玄乎的，有所謂林地的薩滿已經(jīng)開始鼓噪說什么大戰(zhàn)將至了，”那男人一口喝掉半杯玻璃杯中的啤酒“我看，還真不好說。”
“你也這么覺得？法滕博我沒想到你也信這些東西?！眾W托一挑眉，露出個多少有些懷疑的表情，然后喝了口啤酒“這樣吧，我給你簽道手令，你去帶著黑騎士的公義營去查一下有關(guān)日輪遺族的事情。”
男人一副驚詫的神色，隨即單膝跪在地上，手中的啤酒杯不知放在那里，只好端著“蒙陛下恩典，我身為您的護衛(wèi)長，每日伴陛下左右已是。。。”
“別說廢話，你是海默施陶芬家族的，你需要武勛對吧，”奧托嘆了口氣，然后繼續(xù)望著遠處的大圣堂“法滕博，我這么說，我把這個事交給你，不是因為你跟我從小玩到大，也不是因為你妻子還有我家那位那層關(guān)系，是因為我現(xiàn)在真的沒有誰能托付這件事，老頭留下的爛攤子還沒搞完，我沒時間抽出手去管這些事，只能讓你代勞?！?p> “是，陛下，臣一定。。?！?p> “都說了別說這種沒用的廢話，”奧托癱坐在椅子上，單手扶額，嘆了口氣“你去辦吧，我歇一會兒?！?p> “是?！?p> “哦對了，還有，出去的時候，記得吩咐傳令兵去一趟山堡，讓我家老幺和小三子多去看看老頭，老頭脾氣暴，多和孫女們一起待著對身體有好處?！?p> “了解，陛下，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