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青一路往上官府里去,摸進府里,搞了大半天才明白,官老爺?shù)拈L孫上官錦的妻子住在哪個院子里。她趴在梁上,見到院子里走進來一主一仆。
那女主人梳了個朝天髻,髻上插了兩只蝴蝶金釵,穿著套秋香色的齊腰襦裙,由一丫鬟攙扶著進來。
“少奶奶小心,這有臺階。”
“少奶奶喝茶,小心滾燙。”
“少奶奶我來替您洗手?!?p> 那丫鬟一口一句少奶奶服侍得頗為殷勤。女主人看來很是矜貴,全程只是微微點頭或默不作聲,那丫鬟也不甚在意,反倒是服侍得更用心。
萬青疑惑,那婦人分明長得跟自己姐姐不一樣,為何那丫鬟叫她少奶奶?她的姐姐究竟哪里去了?這個婦人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這一連串的疑惑撲面而來。
這時,一個稍年長些的侍女捧著個食盒進來了,她把糕點一一奉了上桌,道:“少奶奶,你有了身子,應(yīng)當多加注意,吃點糕點,補一補身子?!?p> 誰知那婦人一聽,竟生生落下了幾滴淚,也不言語。
后進來的侍女吩咐前頭的丫鬟出去拿點針黹過來,那丫鬟應(yīng)了就出去了。隨后那侍女出去探頭看了左右,就關(guān)了房門。甫一關(guān)門,那婦人就咬牙道:“這孽種留來做甚!我恨不得此時就把他落了。”
那侍女柔聲對那個少奶奶道:“許姑娘,您不必憂心,我已經(jīng)把落胎的膏藥夾在糕點之中,您對這胎兒是留是去,都聽憑您的選擇?!闭f罷,只見那婦人拿起糕點狼吞虎咽。
那侍女道:“姑娘慢些,這不用這般急?!彼值沽吮o許姑娘喝。
看到此時,萬青迷糊的頭腦才清明了兩分。原來那侍女是林紈嬋的替身侍女芍藥,一向是忠心護主,如今看她神色尚可,還與這許姑娘相處不錯,想必姐姐應(yīng)當是無生命之虞。不過這姐姐被換成了許姑娘甚是古怪,看來她得從芍藥這邊下手,問出緣由。
入夜,萬青趁著芍藥落了單,將她捂住嘴巴,拖去了個無人之地。芍藥以為遇到賊人,全力掙扎,等看清楚萬青面容,她驟然大哭,撲到萬青身上,道:“二姑娘,二姑娘……”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兀自流淚。
萬青等她整理好心神,擦干淚眼,才問她如今是何情況。
“當初大姑娘被塞上了花轎,來到這遙遠的渠縣,她雖是個要強的人,但是夜里也落了好幾次淚,我看著很是心疼。一日,我們到了渠縣的臨縣,還差兩三日腳程就到渠縣上官家。夜里有個穿得破爛的女人尋了進門,自稱許巧娘,說與上官家有仇,知曉大姑娘不甘愿嫁給上官錦,愿替了她去。姑娘自然是懷疑此事的真假,一邊安排人查陳家的事,一邊安撫著許巧娘?!?p> “后來呢,查得如何?”
“后來足足查了一天,查出來渠縣以前確實是有個鄉(xiāng)紳姓許,家里也有個女兒叫巧娘。這家人的田地都被上官家的給吞并了,與上官家鬧了一場,結(jié)果這土地最后判給了上官家,許家老爺還為此入了獄,被折磨至死?!?p> “這地方?jīng)]王法的嗎?”萬青憤然道。
“呵,這山高皇帝遠的,這官吏就是大王,而且上官吏在此地盤踞多年,早已形成勢力,這許家只能屈打成招?!?p> “那許家姑娘是想要復(fù)仇是嗎?”
“是的,其實她跟隨了我們幾天,居然察覺到大小姐其實是不愿意嫁入上官家的,說想要代替大小姐,嫁入上官家?!?p> “可是我方才見那許姑娘長得就跟我姐姐不一樣啊?”
“還是有些辦法的,她們的身材還是有相似之處,相貌的話我們就微作調(diào)整。況且上官家的從未見過大小姐的面容?!鄙炙幮α诵?,“而且大姑娘與二姑娘相處多年,自然一眼就辨出差別?!?p> “那個許巧娘不怕被人認出?她不是這里的人嗎?”萬青疑惑道。
“她自幼寄住在外祖家,所以才沒跟著父母鋃鐺入獄,淪為階下囚?!鄙炙巼@了口氣,“那個許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她之前與一個書生相好,那書生說好要娶她?!鄙炙幭肓讼?,二姑娘尚未成婚,有些腌臜事倒不必知曉
“那許姑娘找到我們之后,把自己的事給交待了。大姑娘說她不必替她嫁入上官家,她自有法子應(yīng)付上官錦,還幫她找那個書生,要與二人做媒。誰知道那個叫白珩的書生表面上應(yīng)得好好的,當晚連夜跑掉,我們第二天才知曉他跑了,暗中派人追了幾日,未果。”
“那個書生真是可恨,這種騙子就該千刀萬剮,下油鍋,永世不得超生!”萬青忿忿然。
芍藥連忙捂住萬青的嘴,道:“二姑娘注意言行!注意言行!您還是林府閨秀。”
萬青“哦”了一聲,繼續(xù)道:“那后來如何?”
“后來許姑娘后來得知此事,就冷笑了一聲,反而更加堅定了要替大姑娘嫁入上官家的決心。大姑娘細細思考了一番,覺得這樣也可,就由許姑娘替了她進來上官家,然后動用了些手段掩飾了了些事?!鄙炙幷f到最后含糊其辭,總有些話不好跟二姑娘講明白。
萬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問道:“那許姑娘肚子里的孩兒是誰的?”
芍藥大窘,只好支支吾吾說道:“那書生和許姑娘的是兩年前的事了。這是上官家的,他們很是緊張這長子嫡孫的血脈。但是許姑娘下定決心要落了他。”
萬青點了點頭,復(fù)又皺了皺眉道:“不喜就不要,她愿意且不悔便可。但是這又是怎么回事?為何上官家玷污了人家許姑娘?”
芍藥嘆了口氣,雙眼漸紅,哽咽道:“那上官錦不是有個前頭去了的正妻嗎?就是因為上官錦荒淫無度,總是愛沾花惹草,娶了七八房小妾,那夫人就被活活氣死。我們每次都在夜里用法子把那事糊弄過去,許姑娘平日里總是推托身子不適,讓他去姨娘那里。時間一久,他就起了疑心,一日臨時起意,強了……強了許姑娘……”芍藥說到此時泣不成聲,她也不管萬青待字閨中,能否聽得明白。
“是我大意了,我應(yīng)當好好攔下……”芍藥萬分自責。
萬青安撫了好一會,無奈道:“那禽獸干了禽獸的事,罪在禽獸,而不是人?!?p> 隨后又追問自己姐姐在哪里。
芍藥擦了擦淚,道:“大姑娘現(xiàn)居一個城郊小院,很是偏僻,你怕是不好找。”
萬青拉著芍藥就要往外走,芍藥大驚:“二姑娘,如今不可,這上官家家中奴仆甚多,若是被上官家仆發(fā)現(xiàn)就大事不妙了。我去跟許姑娘商量,我們一起去看大姑娘,您還是稍等幾日?!?p> 萬青心中焦急,差不多兩年未見過姐姐,甚是想念,但也只好應(yīng)了下來,靜候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