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著3

　　那年，他就這樣被割掉了一個腎臟。

　　他從手術(shù)臺上下來后，躺在冰冷的病床上醒來，旁邊只有江淮和許晨皓兩個人。兩個大男生照顧了他大半個月，喂他吃喝，帶他洗漱。出院后，他急著去上學(xué)，教室又在四樓，兩個人輪流背著他上去，又背著他下來。

　　除了父親，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念的人就是他們了。

　　他記得許晨皓邊走邊念叨：“多吃點(diǎn)，就那么點(diǎn)體重，背在身上都沒感覺！”

　　趙君垚雖然嘴上嫌棄許晨皓嘮叨得就像個大媽，但是還是心里暖暖的。

　　不過，那顆腎臟在王瀚文的體內(nèi)只活了八年，他再次被推入了深淵。他只想好好活著，他也本應(yīng)該好好活著。

　　他們正要離開，突然一個包裹往趙君垚的懷中拋來。他并沒有打開，而是嫌棄地往旁邊一扔。

　　林洛傾彎下腰去查看包裹。

　　愛子趙君垚收：孟慧。

　　“你母親的？”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一掌怕掉林洛傾手里的包裹，用力往遠(yuǎn)處一扔，不一會兒就被幾只野鬼搶光了。

　　“你要不要換身衣服去見見江淮和許晨皓吧，我們一起幫你，有些事情我一個人可能做不到?！彼胱屗麄冃值軒讉€人見見，等到他放下心中執(zhí)念去入了輪回，他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這，我不用她給的！”他不想穿他母親給的衣服.

　　“等我一下！”她把趙君垚收在了功德珠中，帶他回了家。她在主臥里找了幾套林止的休閑裝，讓趙君垚選了一套就燒給了他。

　　林止和洛熠一打開門就聞到鬼魂的氣息。洛熠警惕地將林止護(hù)在身后，把門關(guān)上。他掃到鞋柜前林洛傾的球鞋時，他頓時又緊張起來。

　　“爹爹，這是趙君垚，我的同學(xué)。”

　　“陰魂？”林止真是無語了，他家女兒真是什么都往家里帶。

　　林洛傾把趙君垚的情況與林止與洛熠說了，想問他們能不能幫忙讓他的案子重新再查一遍。林止說當(dāng)時案子都是走了流程的，已經(jīng)結(jié)案了，除非當(dāng)初的證人或者頂罪的人出來推翻當(dāng)初的證供，再由家人出面對已經(jīng)發(fā)生法律效力的判決、裁定，向檢察院提出申訴。

　　他們明白不能指望王家的人自己推翻自己布的局，至于王母是否知情，他們也不能立馬做出判斷，即使未知，難道讓她在已經(jīng)死去的大兒子與丈夫和小兒子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唯一可以信任與依托的人只有趙君垚的生身父親趙志強(qiáng)。

　　林止認(rèn)為當(dāng)初司機(jī)權(quán)峰主動投案，這個人肯定是收了王家的好處，若要翻案可以從他著手。

　　當(dāng)晚，林止安排了趙君垚和小七一起睡，雖然鬼不需要睡覺，還叫洛熠在客房外設(shè)了結(jié)界。

　　林止洗漱后換了睡衣，嘆了口氣，“洛熠，我是不是老了？”

　　“怎么了？”洛熠皺了皺眉頭，問他。

　　“你看趙君垚，小鮮肉一只，你要是早點(diǎn)找到我那該多好啊?！?p>　　洛熠躺在他留下的空位，笑了聲，好笑地說：“難不成你要在那個年紀(jì)當(dāng)了爸？洛洛那個時候還比較鬧，再說早戀往往沒有什么好結(jié)局?！?p>　　“洛洛那時候還是個蛋，礙不了什么事！”

　　“睡吧，我們這個年紀(jì)剛剛好，不早也不遲?！?p>　　周日傍晚，她去了他們常聚在一起打球的一個球場。

　　林洛傾剛到的時候，江淮剛好躍起身子往后一仰，球就穿過籃筐，直接穿了過去?！芭椤鼻蚵湓诘厣?，高高彈跳起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越來越低，節(jié)奏越來越慢，最后滾到籃球架邊上停了下來。

　　江淮和許晨皓張開手臂躺在微微發(fā)著燙的水泥地上，余熱未退，汗水濕透的背貼著地面，他們就望著天笑著。

　　這時候，籃球架邊的球“咚咚咚”地彈跳起來，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有節(jié)奏地拍著，就在他們覺得詭異之時，籃球在空中迅速旋轉(zhuǎn)起來。

　　“江淮，我是不是眼花了，球自己在轉(zhuǎn)呢！”許晨皓揉揉自己的眼睛，用胳膊肘撞了幾下一旁江淮。

　　“我也看見了?！?p>　　他們緩緩起身，并沒有離開。

　　林洛傾從鐵欄中走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看你們打球?！?p>　　“你怎么來了？”江淮將一旁轉(zhuǎn)動的球給忽略了，嘴角不自覺往上揚(yáng)。

　　“有個人想見見你們，我?guī)麃硪娔銈儭！?p>　　林洛傾從口袋里翻出一張顯魂符，不過她想到顯魂符只能維持幾炷香的時間，于是她把顯魂符放了回去，從書包里的夾層里找出兩張滴了一滴紅色血跡的、折成三角的黃符遞給他們。他們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還是從她手中接過了黃符。

　　一接過黃符，他們眼前的人漸漸清晰起來，他對他們微笑，一如當(dāng)年的那個陽光愛笑的少年。那些年的青春，他們相伴走過，多少汗水揮灑在這眼前的球場上。許晨皓和江淮不知不覺濕了眼眶。

　　他將手中的籃球朝許晨皓砸去，許晨皓一把抱住往自己懷里飛來的球，“趙君垚，你混蛋！”

　　他把球往旁邊用力一扔，沖上去摟住趙君垚的脖子哭起來。這場景就像小媳婦兒見了久別的相公，趙君垚還很應(yīng)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淮幾步就走到了兩個人的身邊，長手臂樓過兩個人，這個久違了的擁抱只屬于他們?nèi)齻€人。

　　過了一會兒，三個人才反應(yīng)過來林洛傾還在，三個大男孩匆忙收拾了自己的情緒。

　　在球場邊，許晨皓枕著球躺在地上，江淮和趙君垚彎曲著膝蓋將手撐在身后半坐著。林洛傾坐著籃球架的水泥臺上，兩只腳前后一搖一晃。

　　“洛傾，你怎么可以看見......看見......”

　　“看見鬼嗎？”她對他一笑，江淮忍不住晃了自己的眼睛。她笑起來很美，像三月的陽光，很是明媚。

　　“嗯。”江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天生的。會不會很恐怖？”她現(xiàn)在是人不是人，是神不是神，是魔不是魔，哪個都沾了點(diǎn)，卻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屬于什么/但是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是誰的孩子就可以了，身上流著是他們的血就可以了。

　　“不，不會......所以那天你問我照片的事，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看見阿垚了對不對？知道他的存在了嗎？”

　　“嗯?！?p>　　這時候趙君垚和許晨皓對視了一眼。

　　他們干脆默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