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立深處再一次傳來詭異的低語聲,伴隨著野獸一般的低吼。鐘離雪一邊側耳傾聽,一邊凝視那片陰暗的森林。有好幾棵樹正在搖晃,顯示著這些樹下的神秘生物正在做著某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怪異之舉。
“人類……愚昧……修格斯……消除不了……”隨后鐘離雪的腦中回蕩著一種冰冷的,帶著嘲弄的咯咯聲。
“什么……”鐘離雪用力拍了拍腦門,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想要把這種聲音驅趕出去。一只手猛然間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嚇了一條,也把他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
“救救我!把它給我弄掉……!”
說話的正是馮一鳴,他右手搭著鐘離雪的肩膀,左手依舊在扯他脖子旁的東西。那東西原本是名為修格斯的怪物身上的一塊碎肉,此刻卻迅速長成了一顆肉瘤,緊緊地吸附在馮一鳴的脖子上。肉瘤的脖子和馮一鳴的脖子上都有紫色的血管或者筋脈一樣的突起,仿佛這顆肉瘤是從馮一鳴的脖子上長出來的,而不是因為什么碎肉的詭異突變而產(chǎn)生。
鐘離雪茫然地看著一臉驚恐的馮一鳴,他環(huán)顧四周,有很多人也遭遇了類似的不幸,身上長出了惡心的肉瘤。有的人身上淋滿了修格斯的碎肉,幾乎全身都長出了肉塊。那個可憐的家伙痛苦地怪叫著,聲音尖銳而可怖,幾乎聽不出是由人發(fā)出來的。他步履蹣跚的到處晃悠,就像一個得了怪病的醉鬼,一邊晃蕩一邊怪叫連連。
沒有人敢接觸這個人,除了那些自身被碎肉擊中,感染了肉瘤的可憐人。他腦袋中殘存的一絲理智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朝著森林的方向跑去。那里對活著的人來說是死亡禁地,對于這樣一個自覺命不久矣的人來說,卻是目前最好的歸宿。這樣既不會傷害同伴,還能在死之前走進這片禁忌的森林,一睹其中的奧秘。然而他沒走多遠,身上的肉瘤就越長越大,最后依次爆裂開來。
血水從那些爆開的肉瘤中噴灑而出,這個人就好像在自己的身上安置了多個噴泉一般,把自己身上的血都噴了出去。終于,他倒在了地上,全身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瞪大的雙眼依舊看著森林,死不瞑目。
“給我把它切掉!”馮一鳴再一次狠狠地敲打了鐘離雪,狼人再也不敢怠慢。他再次啟動了氣爪,小心翼翼地劃著馮一鳴脖子旁那顆不斷擴大的肉瘤。氣爪只是輕輕靠近肉瘤,略微在上面劃開了一道口子,就有鮮血從里面滲出。
“?。。 瘪T一鳴痛的跪在地上,想用手去抓那顆肉瘤,又怕把它捏爆了對自己不利,只能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憤恨地握緊拳頭。
“這……怎么辦……”鐘離雪看著馮一鳴痛苦的樣子,顯得不知所措。汗水從他額頭落下,他無助地眼神尋找阿超和阿斌的身影。不久,他就看到了阿超,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著上方,已經(jīng)死了。他的耳朵旁有一顆大大的肉瘤,盡管沒有爆裂開來,但它依舊把阿超害死了。
“嘶……呃啊!”
不遠處傳來阿斌的叫聲,鐘離雪急忙尋聲跑去,卻見阿斌手里拿著一把鋒利地帶有氣刃的小刀,把他的另一只手切了下來,那只被切下的手背上,長著一顆肉瘤。
“呼……呼……把我個忙……”虛弱的阿斌看到鐘離雪,眼睛看向自己的衣服口袋。
鐘離雪會意,急忙從他口袋里翻出一根圓形的注射器,這種樣式的注射器他見過。在地下實驗室和飛碟內部,他兩次接受過類似注射器的治療。
阿斌揚了揚他的斷手,示意鐘離雪替他注射。
“按住那個紅色的按鈕,對,直接打在我手上。別慌!我可全靠你了,對……按住了……好了!”
鐘離雪在他的指揮下,替他注射了針筒中的藥物。此刻,阿斌慘白的臉上逐漸恢復了血色,斷手的血止住了,他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沒有出現(xiàn)異常,他的命保住了。倒是鐘離雪,神情慌張的看著他,滿頭大汗,好像剛剛在鬼門關逛了一圈的是自己,而不是阿斌。
原來砍斷肢體的一部分可以活命。
鐘離雪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隨即又將它否決。馮一鳴的肉瘤靠近脖子,根本無法像阿斌那樣“斷手求生”。他急的在原地團團轉,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辦法,只能先撇下阿斌,回去查看馮一鳴的傷勢。
此時馮一鳴已經(jīng)跪倒在地上,他大聲呼喚對方的名字,卻只能聽到輕微的呻吟聲。四周哀嚎一片,被碎肉擊中的人們相繼死去,剩下的一些也如馮一鳴一般奄奄一息。鐘離雪看到遠處的藤正拿著一把手槍對準一個傷者,這個傷者頭頂長出兩個肉瘤,盡管睜著眼睛迷茫地揮舞著雙手,但離死也不遠了。藤不忍看到自己的下屬這樣痛苦的死去,閉著眼扣響了扳機,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在他的面前隕落。兩個肉瘤并沒有爆裂,只是停止了膨脹,仿佛它們能感受到宿主的死亡一樣,不再抽取宿主的血肉。
馮一鳴雙目緊閉,眼皮快速地跳動著,周圍的喊叫聲,鐘離雪的呼喚聲都漸漸變小,他正在失去意識。他不想就這樣死去,在別墅里,他一個人解決了復活的四條觸手的無面人。在地下試驗廳,面對六條觸手的無面人恐怖的追殺,他的雙腿被重創(chuàng),卻依舊活了下來。而現(xiàn)在,他只是沾上了點那個丑陋的形似蛤蟆的怪物的碎肉,難道就要殞命當場了嗎。
不……我還不能死……
馮一鳴僅剩的一點意識還在掙扎,腦海中各種畫面一閃而過。父母冷漠的臉龐,周圍人怪異的眼神,別墅里的眾人,第一次與無面人的戰(zhàn)斗,手中的小刀劃傷了它……
小刀……那把小刀……
鐘離雪看到馮一鳴無意識地在身上摸索著什么,趕忙跑上去。他對著他的耳朵,急切地詢問:“你要拿什么?我?guī)湍?!?p> “刀……”馮一鳴這時候已經(jīng)氣若游絲了。
“刀?”
鐘離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在下一秒,馬上想起了馮一鳴在別墅里對抗無面人時用上的那把小刀。當時,他還問馮一鳴借來看那把刀,卻在手觸碰到它的一瞬間就被灼傷了。
“刀!我懂了!我來找,你好好躺著!”他將馮一鳴的身體翻轉過來,輕輕地在地上放平,這個傷者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得呼吸困難。鐘離雪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終于找到了那把小刀。還好,這次碰到的是它的刀把,手上并沒有異樣的疼痛感,他迅速拿起刀,彈出刀刃,對準馮一鳴脖子旁那個大肉瘤——它看上去隨時都會爆開,到那時候馮一鳴就完蛋了。
“姑且試試……”狼人低聲喃喃道,剛剛他還在替一個斷手的傷者打麻藥,現(xiàn)在又要給另一個奄奄一息的傷者割瘤子。
刀刃最終碰到了那個肉瘤,鐘離雪甚至還沒有開始使力,就有一股煙從兩者相碰處冒了出來。就像一個充滿氣的氣球,有人突然松開了它的進氣口,整個氣球的空氣被迅速放出,快速地癟了下去。這個肉瘤也訊速遞癟了下去,只是它噴出的不是空氣,而是紅色的血。
鐘離雪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沒有,只是被這紅色的血濺了一身。他丟開小刀,無助地看著眼前同伴的軀體,不知下一步該做何行動。
數(shù)秒后,馮一鳴原本閉上的雙眼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