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中,隱有人影浮動,等到光幕完全凝聚不動時,人影也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身穿素白繡金線祭祀長袍的老者,頭頂高冠,鬢發(fā)花白,臉上一副高高在上悲天憫人的表情,瞇成一線的雙眼,卻給人一絲無情的感覺。
此時老者臉帶不愉地說道:
“未到約定時日,為何便啟動魔鏡之門?你我之間的聯(lián)系是絕不可入他人之眼”
戴爾子爵好整以暇地說道:
“盡管放心好了,揚(yáng)斯大祭司閣下;這座密室的門口,有兩座魔人傀儡把守,它們的感覺不會被任何偽裝所迷惑;密室的門上還布下了血靈法陣,沒有人能夠偷偷潛入。況且,”
拖長了聲音,頓了一頓,才繼續(xù)說道:
“我現(xiàn)在激發(fā)魔鏡之門與你聯(lián)絡(luò),自然是有重要的消息。”
光幕那側(cè)揚(yáng)斯大祭司臉上激動神色一閃而過,旋又強(qiáng)自平靜下來:
“莫非那件事?得手了?是真的?”
戴爾子爵臉色平淡地說道:
“以大祭司耳目之靈通,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說葛龍鎮(zhèn)的事情了吧?我能拿到此物,可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的,不知之前我們說好的那些條件,何時才能兌現(xiàn)?!?p> 揚(yáng)斯眉頭一皺,截入道:
“我要親眼看到那件東西才成。吾以父神之名起誓,只要子爵大人你手中之物是真的,吾必會兌現(xiàn)先前許諾的條件;父神為司平衡及秩序之神,吾為祀奉父神的首席祭司,子爵大人還要懷疑吾的誠信不成?”
戴爾子爵微微一笑,“平衡和秩序,可不一定便是公正之神。”
揚(yáng)斯肅然道:
“平衡即永恒之真理,秩序為最大之公正,無知的凡人怎可冒犯神之榮光?”
戴爾子爵深深躬下身,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只有低沉的聲音傳來:
“是我失言了,還請恕罪。此物我會安排人手密送上京,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大祭司如果不希望葛龍鎮(zhèn)的事情再次發(fā)生,還請急遣高手前來接應(yīng)才是?!?p> 接下來,戴爾子爵壓低聲音,說出了一條路線來。
片刻后,光幕再一次閃動起來,揚(yáng)斯的身影隨之消散。
戴爾子爵轉(zhuǎn)過身來,往旋梯方向走去,隱身在旋梯口的艾,看到此時他的嘴角上,掛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在身側(c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無比的陰森。
次日,日過天半。
艾與古烈,高爾尼三人一起,來到坐落于城西偏僻街道上的冒險者公會門外。
今日是任務(wù)中約好碰頭的日子。
艾凝望著懸在門楣,陽光下淡淡發(fā)光的劍盾形的公會招牌。
聽了高爾尼述說的魔法師協(xié)會,劍士行會和武士行會的來歷后,這張平日里司空見慣的招牌,在艾的眼里似乎有了一點不一樣的意味:
這個看上去十分低調(diào)的公會,究竟有什么樣的背景?背后有些什么人物在掌控?能夠在大陸上傳承萬年而不倒?
雖說是資深冒險者,和工會的關(guān)系也不同一般,艾仍對腦海里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問題,沒有半點的線索。
出示了任務(wù)手札后,公會接待人員將三人引至二層角樓的一間小室之中。
陽光從兩側(cè)的琉璃窗戶中灑了進(jìn)來,照得房間里一片明亮。
室內(nèi),已有三人坐著。為首的,果然是昨晚為那個銀袍客解圍的中年男子。
見到艾走了進(jìn)來,中年男子臉上欣然一笑:
“果然是艾兄弟你,有你加入,這次的任務(wù)我就放心多了。”
該人正是艾在雪梵城有過一面之緣的柏伽。
柏伽身后坐著兩人,一人身量瘦小,身著黑色皮甲,腰旋一把小巧的弩弓,兩手空空;正是昨晚窺探艾,之后又夜?jié)撃艁喅潜さ哪莻€人影。
另一人身披粗制麻袍,光頭,臉容兇悍,手上套著一副及肘的烏鋼拳套。拳套形制簡練,黑沉沉的沒有半點花紋,只在腕部和五指關(guān)節(jié)處有突起的尖刺,一眼望去便知是近戰(zhàn)的兇器。這人竟是少見的精通格斗的拳術(shù)師。
片刻后,老者戈仝和銀袍客也到了。
見人都來齊了,公會的掌柜只是簡簡單單地說道:
“這次的暗活,下一步的情報和安排,就由柏伽為大家敘說?!?p> 拱了拱手,就此走出了小室。
高爾尼掃了一眼室內(nèi),臉色一沉,說道:
“說說看,大家都是接這個任務(wù)的,憑什么你可以先一步得到情報?”
一聲冷哼亦從銀袍客處傳來。
“兄臺是高爾尼大哥吧,小弟久仰了,”
柏伽打了個哈哈,笑著說道:
“為什么我先得到情報,說來也很簡單?!?p> “因為這次暗黑圣域的消息,本就是我透露給公會的;恰好公會也有意追查,這才有了這次的任務(wù)?!?p> 柏伽臉色沉痛,接著說道:
“為了這個消息,我的一個最好的兄弟送了性命?!?p> 高爾尼愣了一愣,顯示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
柏伽收拾了一下心情,繼續(xù)說道:
“暗黑圣域出現(xiàn),也就這一兩年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其來歷,也沒有人知道,為何一群圣域高手自甘墮落,做起殺手的勾當(dāng);只知道這群人戴著古怪的銀色面具,行走于黑夜之中,能確定是他們出手的次數(shù)不多,每次都是震驚一方的大案;有些案子雖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但我懷疑也是他們所為,例如年前南方雪梵城的血案?!?p> 說道此處,柏伽掃了一眼神色不變的艾,接著說道:
“一個半月前,離此不遠(yuǎn)的葛龍鎮(zhèn)發(fā)生了一樁血案,北方蒙尼亞家族的一個子爵,被人刺殺于私邑獵場之內(nèi),隨行二十余名侍從無一生還。我的那位兄弟恰巧在附近,一時起意,順著蛛絲馬跡追查了下去,可惜也遭了毒手。但他最后留下給我一條密信,說是,可疑人物消失于摩古亞城堡附近?!?p> 稍稍頓了一頓,柏伽環(huán)視了室內(nèi)一圈,加重聲量,緩緩道:
“接到消息后,柏伽雖有意追查下去,卻自知獨力難支;幸好公會請動了諸位前來,讓本人放心不少。”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各位都是冒險者里少有的頂尖高手,只是平日里獨來獨往慣了,各行其是,誰也不服誰;這次若仍是如此,不能團(tuán)結(jié)一致,有力往一處使的話,對上極有可能不止一名擁有圣域?qū)嵙Φ臄呈郑皇亲匀缤?。?p> 高爾尼冷冷一笑,
“話雖如此,照你看,該怎么個團(tuán)結(jié)一致法?”
未等柏伽回話,另一側(cè)的銀袍客卻哈哈笑道:
“說來說去,不就是爭誰來當(dāng)頭嗎,哪來那么多的廢話,接老子幾刀再說?!?p> 倏地從座位上一躍而起,人在半空的時候,一道耀目的銀光從手中亮起,朝下方的柏伽疾劈而去。
柏伽臉色不變,眼中精光閃動,緊盯著上方的銀刀,卻并未站起身來,而是一伸手,拔出背后的厚背長刀,往上方急挑。
“叮叮當(dāng)當(dāng)”兵器交擊聲不絕于耳,銀光如蛟龍一般繞著坐在椅上的柏伽快速旋轉(zhuǎn),卻始終未能欺近其身側(cè)一尺之地。
銀袍客突地收住腳步,彈身退回自己的椅內(nèi),銀刀不知何時已消失在身上:
“哈哈,好,身手要的。”
便不再言語。
柏伽略一調(diào)息,道:
“多謝兄臺手下留情。說到身手,這里的諸位都勝過在下甚多。不過,光是身手好,也未必頂用;要不然,昨天那幾個劍士行會的家伙也不會那么囂張了。要是我們冒險公會千萬冒險者真能團(tuán)結(jié)互助,而不是一團(tuán)散沙,互相爭斗,區(qū)區(qū)劍士行會何值一提?”
一側(cè)的銀袍客嘿嘿插入道:
“這話老子愛聽,劍士行會的那群家伙,早就想收拾他們了?!?p> 柏伽接著說道:
“論資歷和實力,在座的多是我的前輩。柏伽何能何德,敢自居首領(lǐng)?剛才所言,純是出于心痛我的兄弟的遭遇以及冒險公會的現(xiàn)狀,有感而發(fā)。我柏伽就此刀起誓,這次任務(wù),無論以誰為首,我必全力相助,絕不圖私利!”
他說話語氣誠懇,神情專注,不多的幾句話卻自有一股感染人的力量。
高爾尼眉頭微皺,心下暗自思量:
對方言辭聽上去謙讓客氣,卻句句掌握著主動。新來的三人,明顯以這個名叫柏伽的人為首,銀袍客看來也已傾向?qū)Ψ剑曩诖巳说钠⑿运踉?,沒有利益絕不會出頭;而自己這邊三人,古烈是典型的鄂兒克斯人,勇猛好斗,沒有心機(jī),而艾此人,沉默寡言,無法看透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點了點頭,道:
“說得有理,面對圣域高手我們確實該協(xié)力一致;看兄臺對這個任務(wù)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已有了什么計劃了,不知可否說出來分享一下?”
柏伽微微笑道:
“說不上什么計劃,只是既然早一步得到消息,就多收集了些情報,大家也好一起端詳一二?!?p> “對了,先介紹一下,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搭檔兼好兄弟;這位是伏泰,精通近身格斗;這一位是尼普爾,有伍茲凱德林貓族的血統(tǒng),天生便是潛行匿蹤的高手?!?p> “尼普爾昨日自告奮勇,甘冒奇險,到戴爾子爵的城堡探了探,不妨讓他給我們說一下城堡的情況。”
身材瘦小的尼普爾輕咳一聲,開始說話,聲音干澀,言辭簡單:
“那是座準(zhǔn)軍事制的托勒密式城堡,堡門處有鋼閘;城堡四處設(shè)望樓哨塔,安置了軍用鐵臂弩機(jī);城墻上常設(shè)巡衛(wèi)武士三百人左右,堡內(nèi)多設(shè)機(jī)關(guān)暗哨。戴爾子爵身旁,常有三到四個高手輪值護(hù)衛(wèi)。另外,戴爾子爵本人極有可能懂魔法,主堡里設(shè)有魔法機(jī)關(guān)?!?p> 柏伽續(xù)道:
“戴爾子爵手段毒辣,在摩古亞的名聲卻是甚佳;怒炎兵團(tuán)一部約五千人常駐在摩古亞城附近,雖不受其節(jié)制,為首的騎士卻和其私人關(guān)系極佳。就此看來,以我們八人的實力,如果貿(mào)然潛入摩古亞城堡,一旦暴露行跡,即使對方?jīng)]有圣域級別的高手,只怕會也是兇多吉少?!?p> 壓低聲音,
“以我們幾個的身手和來路,在這個小城里也頗是引人矚目的,勢必不能在城里干等下去的,我的計劃是。。。潛在暗處,找個機(jī)會引蛇出洞,試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