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同行是冤家
公孫或是一位偉大的父親,最少公孫止一直這樣認為,自小父親就教育公孫止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所以自小公孫止無數(shù)次在南湖嬉戲游玩并沒有習(xí)得一點水性。
如今樞密左相相位空懸,樞密右相公孫或就當之無愧的被稱為圣天子之下第一人,而公孫止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大周不是太子的太子黨。
可現(xiàn)在這位太子黨中的太子卻生死未卜,滿屋子的大夫都束手無策。這溺水放在什么時候都是說不準的,救得活與救不活全看老天爺想不想讓你繼續(xù)吃人間的這碗飯。
一起和公孫止落水的士子也被直挺挺的鋪在客廳的地板上,在下人眼里這些可都是代替他們承受老爺怒火的替罪羊,要是少爺救不過來了一定要讓這些士子多醒幾個,要不然仨瓜倆棗可受不住老爺?shù)呐稹?p> 客廳聚集了全皇都最有名的大夫,甚至有些是剛從獨孤將軍府回到家就稀里糊涂的被綁到公孫相公府上,那位年輕的婦科圣手就赫然在列。
任是大夫們施展出渾身解數(shù)公孫止就是絲毫不見轉(zhuǎn)醒,突然一個少年的手指勾動一下,大夫們一看垂頭喪氣,這個少年不是正主??上氯藗儏s像打了雞血,替罪羊+1。
甚至有的下人已經(jīng)不禁鼓起掌喊叫起來“醒啦,醒啦。”
這個幸運兒正是沈運,沈運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自睜開眼睛就一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叫人聽了不禁打幾個冷顫。他雖是貧寒出身可也要對比著來看,在這個窮人果腹尚且艱難的世道能讀得起書的人家哪能算是真正的貧寒,不過是比較之下罷了。
可就是如此沈運自記事起也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自上了私塾拜了先生他便一直是街坊四鄰夸耀的對象,甚至每到年結(jié)連地方學(xué)政也會噓寒問暖,眼下落差如此之大,讓小半輩子順風(fēng)順水的沈運怎么能咽下這口氣。
不過咽不下也得咽,孫叔齊的大名沈運自然是聽過的。在西京城時孫叔齊不過是個七品不入流的五官,尚且能教西京城太子黨第一人莫德昭吃癟,如今就算身在皇都,可孫叔齊也搖身一變成了大周最年輕的侯爺。本以為上天一直只會眷顧自己的沈運竟生出一股要吐學(xué)的郁悶,要是他在西京城城南茶館聽過說書先生說的三國列傳,恐怕此刻還真會道上一句既生瑜何生亮。
沈運自清醒過來就一直發(fā)呆,下人們自是沒有好臉色。
“哼,如此也配成為少爺?shù)谋壑坎攀芰诉@點驚嚇就像丟了魂兒一樣,丟人現(xiàn)眼?!?p> 也有人說“你怕是不知曉,南湖死過多少人?水里能沒幾個冤死的鬼魂?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白臉如此反應(yīng)也不過分。”
“你還別說,你這么一解釋還真說得通,你別看這小白臉像個落湯雞一樣,興許是嚇尿了,哈哈?!?p> “胡說,人哪能尿那么大一灘,這小白臉可是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闭f話這人雖然嗤之以鼻,可那陰陽怪氣的模樣卻也不像是在為沈運辯解。
之前說話那人輕笑一聲反駁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興許就出了幾個人才。也許這小白臉酒量好。”
“胡謅,酒量好和你說的有什么關(guān)系。噢——”這人故意拉了個長音兒,嘲諷道“我還真是笨,怪不得沒你得喜歡,酒量好自然就尿的多?!?p> 沈運雙眼通紅,雙拳縮到衣袖里撕扯著貼身的衣襟,一股黃湯自衣袖上滴滴答答掉到地上,此處是樞密右相府邸,他告訴自己如何也不能將自己的恨意表現(xiàn)出來,在南湖那么多的水都灌到肚子里,如今這一點苦水如何都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不管怎么說沈運也不過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年郎,他面對的是一幫心思通透的老油條。能進得了公孫相公府的哪一個不是頂尖的人物,就算是公孫府的下人那也是萬里挑一的人精。沈運這點小心思哪個看不透猜不出。
下人們心里暗道,莫怪咱們無情,這替罪羊還就非你不可了。雖然進了公孫相公府這些年消磨殆盡了下人們的上進心。他們學(xué)會的更多的是爾虞我詐,揣摩猜測??赡贻p時誰不像這小白臉兒一樣有權(quán)利渴望千軍萬馬旌旗招展?但是現(xiàn)實不僅殘酷,還根本殘酷的不留一點余地。
所以這下下人的心理已經(jīng)扭曲了,捧高踩低在他們身上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眼下想要毀掉這小白臉的將來就是下人們在為自己的曾經(jīng)祭奠,也許下人們只有在喝醉酒之后才會對著鏡子哭罵道“你瞧,不是我沒努力。而是這賊老天太不公平,這小白臉比起我曾經(jīng)的起點高了何止幾倍,不還是要屈服在這現(xiàn)實的腳下?!?p> 君子坦蕩湯小人長戚戚,可還有一句話叫做現(xiàn)世報還得快。還沒等下人們高興多久,郭先生沉著臉冷哼一聲正扶著公孫或站在門口,公孫或老淚縱橫像是沒了骨頭一樣,只是向客廳里瞧了一眼整個人就攤在郭先生懷里,右手穿過窗紙扣在門欄上才將將穩(wěn)住身子。
往日威嚴無比的公孫相公也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nóng)家小老兒一樣,甚至在面對兒子生死未卜的噩耗前,公孫相公表現(xiàn)的還不如前者。
“都是死人不成?還不過來扶相公一把?”郭先生呵斥道。
下人們這才像受驚了的耗子見了貓咪。跳將起來竄上去,完全忘記了公孫相公往日再三強調(diào)的府上的下人要穩(wěn)重成熟。
公孫或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雙手要不是有椅子的把手撐著恐怕早就垂到地上。郭先生又是捏人中又是拍后背,下人也送來了醒腦的湯水扒開老爺?shù)淖旃嘞氯?,就好像生死未卜的是公孫或一樣。情況也確實是這樣,不管怎么看作為正主的公孫止也不過是像睡著了一樣,年輕的臉上光滑安詳,不像平日里一直拉著一張死人臉。
公孫或緩過勁來,連滾帶爬的半趴辦坐在兒子身邊,摟著兒子的腦袋枕在自己大腿上不住地在兒子臉上口鼻上擦抹,其實公孫止臉上哪有一點淤泥污穢之物,恐怕是平日里下人給少爺打扮梳洗都沒有這次這么用心。
“諸位神醫(yī),我的止兒....”公孫或顫抖著沒敢問生或者死。
大夫們競相搖頭,此時可不是大包大攬的時候,要是搖的晚了便會攤上要命的差事。
不過總有不要命的人想借機牟利,以命搏一個富貴。
“相爺,止少爺其實還有救?!?p> 客廳所有人都被這道聲音吸引過去,公孫或猛然轉(zhuǎn)頭一看,說話的是一位大夫打扮的年輕人。公孫或心里升起無限希望,狼狽的爬起來深深行了一禮“請先生救救我的止兒吧?!?p> 不過同行是冤家,這句話是不分行業(yè)的。馬上有同行站出來反駁道“你無恥,你是一介婦科大夫而已,在這里大放厥詞欺騙相爺,你想死不成?”
郭先生陰冷的盯著這個反駁的郎中,不管止少爺救活與救不活,這個郎中必須要陪葬。婦科大夫又如何,最起碼這婦科大夫給了相公一個希望,而這個郎中竟然為了一時意氣之爭又壞了相公的幻想。
“婦科大夫又如何?更何況在下從沒說過是在下有把握救活公孫公子,不過能救活公孫少爺這人現(xiàn)在就在獨孤將軍府,就連神醫(yī)尹子如都拜了那人為師。”
尹子如是何人不管是在座的同行還是相府的主仆們都如雷貫耳,那人竟然是尹子如的師父,那定是要有奪造化之能了。
郭先生卻沒等公孫說開口,而是自作主張的吩咐道“快去將人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