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來自靈魂的反省
池誠嚇了一跳：“高考怎么抄？前后都是監(jiān)控，肯定要被活捉的。而且，胡老師說即使高考結(jié)束了，那些監(jiān)控錄像還會有專人挨個回放，即使當時沒抓住，過后也有很大可能被揪出來?！贝蠹叶贾?，高考作弊被抓的嚴重性，可以說一輩子都毀了。
黃杰道：“是啊，高考肯定抄不了了。抄不了怎么辦呢？”
黃杰這句話像是對池誠說的，又更像是自言自語?？沙卣\竟認真思考起來，想來想去，池誠抱歉道：“我不知道?！?p> 黃杰說：“高考考不好，父母親人那里怎么交代？他們一直對我抱有很大希望，總得給他們一個說法啊?！?p> 池誠憂心起來：“這個確實不好交代?！?p> 黃杰卻說：“我把退路都想好了，他們不是要一個說法嗎？我給他們一個說法就是了?！?p> 池誠隱隱有些不安：“你打算怎么弄？”
“在高考前兩個月，我想辦法去和人打一架，要不就故意摔一跤，把頭部弄一點不輕不重的傷出來，然后去醫(yī)院住一段時間。這樣之后參加高考，考差了，只說因頭部受傷影響發(fā)揮。高考這東西，不確定因素太多了，休息不好心理素質(zhì)不好都有可能考差，何況是受傷……他們自然不好怨我，大不了說我運氣不佳命運弄人?！?p> 黃杰的這一波操作直把池誠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萬萬沒想到，居然還可以這樣。
池誠驚嘆道：“你考慮得很周全，這樣一來，大家是不好怪你了?！背卣\想，既然黃杰在向自己傾訴，而且把這么機密的事情告訴自己，那么自己就該設身處地為黃杰著想，才不辜負黃杰的信任。池誠很盡責，還真發(fā)現(xiàn)一些問題，池誠說，“不過，要傷腦袋，你可要把握好力度，萬一弄嚴重了，開瓢，腦癱，腦震蕩，腦失憶，那就不好了……我認為你最好反復練習練習，以保萬無一失。”
“這種事怎么反復練習?！秉S杰看了池誠一眼，神情很是復雜，“我既然告訴你這些，那就說明我已經(jīng)不打算這么做了?！?p> 池誠又想黃杰為什么不這么做了呢？是了，肯定是怕自己告密。池誠忙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p> 黃杰嘆了一口氣，道：“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擔心你告訴別人，我擔心的是，以后我該怎么辦，高考之后我該怎么辦……父母親人被我敷衍過去了，那我的人生呢，我該何去何從，我的人生也只有一次啊，誰愿意這樣糟蹋著過……”黃杰說得動情，竟紅了眼眶，幾度哽咽。
池誠深受感染，自己以前不就是“糟蹋著”過了十幾年嗎？渾渾噩噩，沒有目標，沒有尊嚴。池誠從眼前的黃杰身上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那個可悲可憐的自己。
看來有目標，有方向，有動力，即使奮斗過程很辛苦，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池誠認真建議道：“復讀呢？”
“復讀？那樣的成績，你認為復讀能考上嗎？難道我還要在高考前再弄傷一次頭？”
池誠點頭道：“也是，而且頭部經(jīng)常受傷容易變成傻子?！?p> 黃杰吸吸鼻子，努力平復心情：“我厭煩了，不想抄了，我想重新開始，像你一樣。我考慮了很久，特別是這個寒假，我想了很多，想得我整晚整晚失眠，睡不著，吃不下，心里一陣陣發(fā)慌……”
聽黃杰這樣說，池誠這才注意到黃杰好像是瘦了很多。黃杰本來就瘦，現(xiàn)在看起來更是形銷骨立，兩個眼窩都陷下去了。
突然，紅著眼眶的黃杰激動起來：“如果要重新開始，那就要有重新開始的勇氣不是嗎。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拋棄以前的虛榮，把自己打回原形，我要用最真實的自己去面對老師，面對父母，面對自己，面對所有異樣的眼光，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池誠受了黃杰情緒的感染，也激動起來，他鼓掌道：“說得好！”
可黃杰忽又情緒低落下來：“我的原形就是375分。這次入學考試我一道題都沒有抄，我也想看看我的真實水平在哪里，沒想到會如此之差。比以前的你還不如?！?p> 黃杰好像揭開了什么真相，池誠想到以前屈辱的自己，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混在四班的異類，沒想到還潛藏著一個同伴。
黃杰把手搭在池誠的肩膀上，懇切道：“池誠，你能體會我的難處嗎？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池誠點頭，作為過來人，其中的心酸苦楚他自是最明白不過，也明白一個學渣想要振作的艱難。
不料，黃杰話鋒一轉(zhuǎn)：“我今天找你出來的目的就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還希望你務必要答應?！?p> 池誠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好，你說什么忙？”
“我知道你進步神速是因為有帆哥給你制定周密的學習計劃，你可不可以請帆哥也給我制定一個學習計劃?！?p> 陳一帆豈是池誠請得動的，黃杰真是太看得起池誠了。池誠有些為難：“你為什么不去直接找帆哥說？”
黃杰回憶道：“有兩次我看見帆哥給你學習計劃，我順勢給他提過，可是帆哥一口拒絕我了?！?p> 池誠深表贊同：“嗯，帆哥就那樣，他經(jīng)常不理人，酷得很?！?p> “我就想啊，要是能離你們近一點就好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嘛?？墒悄銈冎車淖惶珦屖郑皫酌贿M去就搶光了，我根本搶不到……所以，我只能來請你幫忙，你和他關系好，你們?nèi)齻€天天形影不離，你幫我好好給他說說，事成之后必有重謝?！?p> 黃杰知道池誠的進步連心也功不可沒，可知道歸知道，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一個帆哥尚且搞不定，怎么還敢奢望連心。所以，關于連心，黃杰只字不提。
池誠深吸一口氣，一下子覺得肩膀上壓了好重一副擔子。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況還是與自己同病相憐的人，好歹盡力。
池誠說：“謝不謝的無所謂，我只能盡力一試，成不成我實在說不好?！?p> “謝謝你，謝謝你?！?p> ……
池誠和黃杰從天臺下來，黃杰回到座位上去了。黃杰人雖在座位上，心卻不在，他頻頻回頭看向池誠。
池誠會意，他看了一眼右邊涂指甲的連心，咳嗽兩聲，然后靠近陳一帆：“帆哥，忙著呢?！?p> 受了連心的影響，陳一帆無事的時候也愛翻翻雜志。
此時陳一帆正在翻看從連心那里拿來的《看天下》。陳一帆頭也不抬，敷衍道：“嗯。”
若是別人，就陳一帆這個態(tài)度，早已知趣不去打擾了?？墒浅卣\不是別人，何況黃杰還在遠處看著呢。
池誠扭扭捏捏道：“帆哥，我想給你說個事兒?！?p> 陳一帆終于甩了池誠一眼：“嗯?！?p> 池誠就想要怎樣開口才不顯突兀，想來想去，沒有章法。
見池誠有事要說又半天不開口，陳一帆立馬警覺起來：“你賊兮兮的樣子，究竟想說什么？”
池誠嘿嘿一笑，道：“帆哥，是這樣的，黃杰嘛，就是我們班的黃杰，他以前經(jīng)常找你要作業(yè)抄，這次開學他不是沒有找你要作業(yè)抄嘛，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為什么？”陳一帆看了一眼黃杰。黃杰一直密切注意著池誠這邊的動向，他見陳一帆看向自己，忙忙給出一個謙卑的弧度很大的笑臉。
“他想請你幫他制定一下學習計劃?！?p> 陳一帆一下火起，冷言冷語道：“怎么，不抄我的作業(yè)，我還得賠他一個學習計劃？”
“啊，不是不是，他說他不想抄了，想好好學，他不是看見你幫我制定學習計劃嗎，他也想要那個。”
陳一帆盯著池誠，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你們都是人才，給你們制定學習計劃是一種享受嗎？”
陳一帆一想到給池誠周周制定計劃，沒日沒夜輔導，輔導對象又笨得像豬，就幾欲抓狂。
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里，天知道陳一帆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把池誠的腦袋劈開，看看里面是否裝著大糞，又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沒有派個刺客去把池誠殺了滅口……
現(xiàn)在好不容易脫離苦海，罪魁禍首又要弄個黃杰來?？上攵?，陳一帆有多氣大。
池誠說：“帆哥，我知道你辛苦，不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你就當行善積德?！?p> “我這里不是慈善堂，你最好滾一邊兒去?！?p> “帆哥，你別一口拒絕，你先聽我說，黃杰也是可憐人……”池誠把黃杰在天臺給他說的那些話說給陳一帆和連心聽，池誠說得很有感情，差點把自己說哭了。
可不管池誠怎樣說，陳一帆就是不為所動。在陳一帆看來，這就是一個圈套，他才不上當。
陳一帆不理池誠，還刻意把課桌拉開以此和池誠保持距離。池誠想讓連心勸勸陳一帆，說不定有轉(zhuǎn)機。池誠才剛看了連心一眼，話還沒來得及說，連心就直接把桌子拉開了。
徒留池誠一個人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