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青梅竹馬
“你就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吧！”趙文冬的老婆一扭身，進(jìn)屋去了。
蔣燕心情很好，哼著小曲兒到陳文勇身邊聽聊天去了。
趙婷婷蹲在地上向陳一帆招手：“快來，快來?！?p> 陳一帆跑過去蹲在趙婷婷面前，趙婷婷神秘道：“你猜，這里面是什么?！?p> 陳一帆這才看見趙婷婷面前的地上有幾片交替重疊的葉子，葉子攏成一個小堆，葉子下面應(yīng)該蓋有什么東西。
陳一帆搖頭。
趙婷婷“噓”了一聲，輕聲道：“小聲一點。”
陳一帆點頭。
趙婷婷小心翼翼揭開葉子，就像揭開什么稀世珍寶，又像是怕吵醒什么東西似的。
陳一帆看見葉子下面是黑乎乎的一坨，陳一帆悄聲問：“這是什么？”
趙婷婷悄聲回答：“雞屎?！?p> “我們?yōu)槭裁匆谶@里看雞屎？”
“因為這坨雞屎不一樣，你看，這里面有種子。”
陳一帆仔細(xì)一看，黑乎乎的一坨中間隱隱透出一點黃色，看那樣子像玉米。
這是一只消化不良的雞。
陳一帆驚喜道：“還真有一顆種子啊。”
趙婷婷再次提醒道：“你小聲一點。”婷婷把葉子復(fù)又蓋上，“不要吵醒它，它一會兒就會發(fā)芽啦?！?p> 兩個人又掐了些野草來蓋在上面，蓋好后又反復(fù)揭開來欣賞。兩個人守著一坨雞糞過了一下午。
陳一帆和趙婷婷這也算是有過共同的期待了。
之前陳一帆也會跟著父母回農(nóng)村來看望爺爺奶奶，不過來去也就半天的功夫。真正了解農(nóng)村是從“小住”開始的，而帶他了解農(nóng)村的人，趙婷婷算一個。
比如趙婷婷教他怎么對付鄉(xiāng)下的狗，也是趙婷婷讓他明白，在農(nóng)村，鵝比狗厲害多了。
趙婷婷告訴陳一帆，狗要是向你跑來，你千萬不要跑，你一跑，狗勢必會奮不顧身追向你。相反，你要是向狗慢慢走過去，或者假裝彎腰在地上撿石頭，狗就會嚇得轉(zhuǎn)身跑掉。
鵝就不一樣，曾經(jīng)有一群鵝霸占了陳一帆的必經(jīng)之路，陳一帆用對付狗的方法對付它們，結(jié)果吃了大虧。
陳一帆慢慢走向那群鵝，又假裝在地上撿石頭，結(jié)果那群呆頭鵝全然不受威脅，反而撲騰著翅膀奔過來，對著五歲的陳一帆就是一場圍攻。
那群鵝一定是練過，有鵝攻上三路，有鵝攻下三路，有鵝上下三路都不放過，出嘴極快。陳一帆的頭、臉、身上被啄得青一塊紫一塊，就連襠部也沒避開，陳一帆又痛又害怕，哇哇大哭起來。
這時，四歲的趙婷婷大喊大叫著沖過來，像一個女壯士。她把圍攻陳一帆的鵝沖散了些，又大喊大叫著沖過去，如此反復(fù)，很快就把一群鵝全趕下了田?；钌涎萘艘荒幻琅扔⑿鄣膽虼a。
陳一帆身上頭上都是鵝毛，哭得鼻涕冒泡泡。趙婷婷把陳一帆頭上身上的鵝毛摘干凈，幫他把鼻涕擦掉，安慰良久。
農(nóng)村，不是那么簡單的。
陳一帆在城里頑劣，可到了農(nóng)村竟不如一個比他小的農(nóng)村小女孩，歸根究底，是陳一帆缺乏在農(nóng)村斗爭的經(jīng)驗，而趙婷婷，不吝把這些經(jīng)驗一一傳授給陳一帆。
也可以這樣理解，陳一帆在農(nóng)村與狗與鵝與牛與蛇蟲鼠蟻斗智斗勇，積累了豐富的斗爭經(jīng)驗，回到城里越發(fā)無法無天。
“看雞屎”和“人鵝大戰(zhàn)”以后，陳一帆認(rèn)定趙婷婷骨骼清奇勇猛無敵，將來必成大器。
趙婷婷小學(xué)畢業(yè)后被她父親接去縣城讀初中，慢慢的，進(jìn)城以后的趙婷婷就像中毒一般走到另外一條道路上去了?？傊?，陳一帆喜歡小時候的趙婷婷，長大后的趙婷婷讓人一言難盡。
躲在臥室里的陳一帆聽見趙婷婷問：“奶奶，帆帆哥哥呢？”
這可為難奶奶了，陳一帆躲起來之前有交代，說自己沒回來，大孫子的話不能不聽，而婷婷那離家出走的奶奶畢竟和自己交好，讓自己去騙小孩子又做不出來。
奶奶只得笑道：“你猜?！?p> 趙婷婷說：“剛剛在外面碰見爺爺和陳叔叔，他們說帆帆哥哥在屋里，帆帆哥哥一定是躲起來了?！?p> 奶奶在心里對陳一帆說，這可怪不得我了，是你爺爺和爸爸出賣的你。奶奶說：“他和你玩吶，去找他吧?！?p> 趙婷婷來到臥室前敲門，嗲聲嗲氣地說：“帆帆哥哥，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趙婷婷把“帆帆哥哥”喊得很像“帆帆咯咯”。
陳一帆只得把門打開，面前的趙婷婷又把陳一帆嚇了一跳。為什么說“又”呢，因為每次見到趙婷婷都給陳一帆帶來不小的視覺沖擊。
今天趙婷婷在左右兩邊靠近耳朵的地方各綁了一個馬尾，馬尾垂到胸前來。別看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發(fā)型，但它復(fù)古、挑人，能駕馭的人可以給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感，不能駕馭的秒變村姑。
顯然趙婷婷太過不自量力。
陳一帆認(rèn)為，趙婷婷何苦要把自己弄成一個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村姑。
這還不算完，趙婷婷還在頭上戴了一個有白色貓耳朵的發(fā)圈，穿了一條女仆裝裙子。
很多小蘿莉喜歡這樣穿，給人萌萌噠的感覺，可是趙婷婷皮膚黑，長得又壯，簡直不忍直視。
趙婷婷看到陳一帆，舉起右手，把食指和中指彎了彎，扮可愛狀，嘴里叫到：“喵，喵?！?p> 陳一帆脊背發(fā)麻，不動聲色道：“這都被你找到了。”
趙婷婷捏著嗓子，得意道：“那是當(dāng)然啦，也不看看人家是誰?！壁w婷婷不等陳一帆邀請，自己就進(jìn)屋去了。
陳一帆只得大開房門，然后跟進(jìn)去。陳一帆說：“大冷的天，你這樣穿不冷嗎？”
“不冷啊，帆帆哥哥，你不覺得人家這樣很可愛嗎？”趙婷婷的聲音嗲得讓陳一帆寒毛直豎。
若是別人被這樣問及，估計會敷衍一句“是挺可愛的”，可陳一帆連敷衍都不愿意，太過違心。他問：“你為什么要這個樣子說話？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這樣子說話好聽啦，我們班的女生都這個樣子說話的啦?！?p> 想到小時候的斗鵝看屎之誼，陳一帆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趙婷婷。陳一帆說：“我們班女生就沒有一個像你們這樣，我覺得她們挺好的?！?p> 趙婷婷顯然沒能理解陳一帆的“提醒”之意，趙婷婷說：“是嗎？那你們班的女生多無趣?！?p> 陳一帆不想說話了。
趙婷婷把一直抱在懷里的一本書拿出來，放在書桌上，是一本數(shù)學(xué)資料書：“帆帆哥哥，你學(xué)習(xí)好，給人家講講數(shù)學(xué)可以嗎？”
考慮到兩家人的關(guān)系，陳一帆不好一口回絕：“哪道題？”
趙婷婷把書打開：“這頁，這頁，還有這頁?！?p> 陳一帆問的是“道”，趙婷婷回答是“頁”，敢情都不會。
陳一帆耐著性子給趙婷婷講題，一講才發(fā)現(xiàn)，純屬對牛彈琴。趙婷婷什么都不懂，比池誠考三四百分的時候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懂就不懂吧，還不專心，小動作不斷。一會嘟嘟嘴學(xué)金魚吐泡泡，一會兒摸著“貓耳朵”學(xué)貓叫。她多次打斷講題的陳一帆：“帆帆哥哥，那次你上電視我都看見了，就是辯論賽那次。我給我同學(xué)說你是我的帆帆哥哥，她們都不相信，好氣人哦……”
陳一帆想，幸好不信。
趙婷婷回家吃午飯去了，陳一帆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奶奶本來想留趙婷婷吃午飯的，偷偷征求陳一帆的意見，陳一帆堅決不同意。
飯桌上，奶奶問陳一帆：“帆帆，你就那么喜歡婷婷嗎？兩個人在臥室里嘰嘰咕咕說那么半天。我說留婷婷吃飯，還不同意，怎么啦，害臊啦?！?p> 陳文勇和蔣燕都看著陳一帆。
陳一帆急到：“奶奶，您什么眼神兒，我怎么會喜歡她?！币幌氲节w婷婷那衣著那聲音，陳一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奶奶說：“婷婷有什么不好，長得又喜慶?！?p> 陳一帆想把禍水引到蔣燕那里去：“那您問問我媽，看我媽同不同意我喜歡趙婷婷?！标愐环?，無論從哪方面講，蔣燕都不可能喜歡趙婷婷。
蔣燕多狡猾，蔣燕說：“現(xiàn)在戀愛自由，你要喜歡誰那是你自己的事，這個是你的青梅竹馬，我也不好說什么。”
爺爺說：“趙文冬那孩子命苦，家里條件不好，他爸爸病又多，我準(zhǔn)備幫他們家爭取一個扶貧名額，就不知道能不能批準(zhǔn)下來?！?p> 爺爺陳永德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是龍溪村二十多年的老村長，為人公正無私，深受鄉(xiāng)民愛戴。
爺爺又說：“婷婷那孩子還是不錯，嘴甜，看到我們非常有禮貌。只不過配我們帆帆嘛，那還是差了些。”
陳一帆白了蔣燕一眼：“就是嘛，還是我爺爺欣賞水平高?！?p> 爺爺?shù)溃骸罢f你堂伯他們一家下午也要回來?！睜敔斂谥械奶貌褪歉赣H陳文勇的堂哥，名叫陳江平。
陳一帆一下子來了精神，激動道：“那堂哥也要回來嗎？”堂哥是指陳江平的兒子陳晉鵬，現(xiàn)在是985某高校的大一學(xué)生，脾氣秉性與陳一帆很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