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羊肉湯,三個人分成兩撥,桂雪回家,孟春曉姐弟倆去找孟國慶。
“嘖嘖嘖……?!笨粗鹧┑谋秤?,孟春實輕輕地搖頭。
“又咋了姐?”短短的小半天,孟春曉感覺四姐兒像是變了個人,搞得他都快不認識了。
剛才吃飯的時候,她跟桂雪說話的時候,臉上雖然一直掛著笑,可說出的話卻總帶著刺,連他這個親弟弟有時候都看不下去。
孟春實微微嘆氣說:“沒啥?!?p> “不說拉倒?!泵洗簳阅盟稽c辦法都沒有,以前年紀小的時候,還能跟她撒個嬌,現(xiàn)在他都比四姐兒高一個頭了,可沒臉再拽著她的胳膊哽嘰。
“對了,姐,你跟桂雪到底咋認識的?”
“不是跟你說過了嘛,就那樣認識的?!?p> “真的假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兒?”
孟春實扭頭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是挺巧的吧?我也覺得很巧?!?p> 孟春曉苦笑著說:“姐,你今兒咋了?怎么說話……,總感覺帶著氣兒,甚至有點尖酸刻薄?!?p> 孟春實哈哈大笑起來,“哎呦,三兒,我的傻弟弟,笑死姐了,還說姐咋了,我看啊,真正咋了的是你?!?p> “我咋了?”
“你自個兒心里清楚?!?p> 孟春曉最煩別人說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是心里清楚還用得著問你?
可不管孟春曉怎么問,就差撒潑打滾了,孟春實除了“你心里清楚”外,再也沒說一個字。
孟國慶結(jié)婚這天,來了很多人,甚至連老娘的娘家都派了代表過來了。
據(jù)說老娘祖上也曾闊過,從她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老娘姓楊,名慧語,當年她爺爺是金城有名大地主,后來家道中落,到了她爹這一輩,家里出了幾個大煙鬼,越活越不像樣子。
用她的話說,她是被她大哥用二十塊大洋賣給了孟蘭亭,那年她還不到十四歲。
雖然在娘家的時候生活也不好,大哥二哥整天抽大煙,大嫂也不待見她,可至少還能吃得飽飯,比石灣村這個窮山溝強得多。
嫁給孟蘭亭后,老娘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她把一切都歸咎于娘家人,要不是大哥大嫂把她賣到這,她就不會這么苦。
老娘以前經(jīng)常在他們兄妹跟前抱怨娘家人,而且每次提起來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怨氣還不小。
孟春曉以為老娘見到娘家來人后,肯定會抄起掃帚往外趕人,卻沒料想,老娘盯著最前面的一個老頭子看了幾秒鐘,然后撲了過去,一邊哭一邊喊三哥。
兄妹倆相認后,對著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老頭子身后的幾個人上前對老娘姑姑、姑奶奶的叫著,把老娘給高興壞了,摸了摸口袋,里面裝著給兒媳婦的改口費,這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給自己的幾個侄子侄孫當見面禮。
老娘三哥看到小妹當著這么多人面掏出一沓大團結(jié),倒吸了口冷氣,別人果然沒騙自己,小妹家真的翻身了!
這兩天他打聽了孟家很多消息,知道自己的一個外甥女兩個外甥都考上了大學。
別人都說孟老七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在十里八村甚至整個云河公社都數(shù)一數(shù)二。
這些年他過得不比孟家強,生了四個兒子,只有大兒子娶了媳婦兒,二兒子都快三十了,還在打光棍。
前兩天,他從孟春平媳婦兒的娘家人口中得知孟國慶要結(jié)婚了,想著或許小妹會托人請他們,可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消息,最后咬咬牙,厚著臉皮帶著兒子孫子就過來了。
進門前,他早就做好了被趕出孟家大門的心理準備,結(jié)果卻讓他喜出望外,小妹不僅沒趕人,居然還給幾個小輩見面禮,一人一張大團結(jié)。
高興過后,老娘看著幾個侄子侄孫攥著大團結(jié),一副縮手縮腳的模樣,再看看他們身上的破爛衣服,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對三哥的來意也是門兒清。
窮親戚上門打秋風嘛,否則為啥前幾年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不過在兒子大喜的日子里,她不愿多說什么,熱情地把娘家人讓到屋里,端茶上水,又給幾個侄孫的口袋里塞滿了糖果。
反正不會讓外人挑出一點毛病,甚至有不少石灣村的鄰居都對她豎起大拇指,夸她大氣。
石灣村凡是上了歲數(shù)的人,誰不知道孟蘭亭的媳婦兒是花了二十塊大洋買來的?
以己度人,要是自己是個女娃娃,被娘家人二十塊大洋賣到窮山溝里,即便幾十年過去了,估計這個仇也忘不了。
孟國慶去鄉(xiāng)里迎新娘了,家里只剩下大哥和孟春曉兩個男丁。
大哥大多時候都坐在角落里吧嗒吧嗒抽旱煙,別人不問,他也不說話。
孟春曉覺得大哥似乎對三舅這邊人有什么意見,否則不至于擺這么一副臭臉。
大哥不往上湊,陪客的活兒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四個表哥除了結(jié)婚的老大沒來,剩下的三個都來了。
可能感覺到孟春平不怎么待見他們,三舅和幾個表哥都有些放不開手腳,自打坐下后,都沒好意思端起茶杯喝口水。
孟春曉一口一個三舅、表哥的叫著,關系馬上拉近了不少。
大哥或許還見過老娘娘家人,可孟春曉這是第一次見,跟他們能有什么好說的?無非是問問長輩身體如何,家里糧食夠不夠吃?表哥表姐現(xiàn)在干什么?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雖然幾個表哥表姐都輟學了,可三舅卻沒讓他們閑著在家吃白飯。
大表哥結(jié)婚早,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他接了三舅的班,在家伺候莊稼。
二表哥被三舅打發(fā)去學木匠,老三跟著村里的赤腳醫(yī)生學推拿,老四比孟春曉大一歲,被送到青州學扎風箏。
孟春曉對這個便宜三舅倒有些刮目相看了,這個年代敢把孩子們送出去學手藝活兒,不說眼光,單單這份勇氣就讓他佩服。
中午十一點剛過,大門口有人喊:“新娘子來了!快準備鞭炮。”
很快,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來,屋里的人呼啦往外跑。
蘇梅是坐車來的,但坐的不是小轎車,而是自行車。
迎親有個規(guī)矩,那就是新娘的腳不能沾地。
大路還好,孟國慶騎得很輕松,可進了山口,孟國慶卻是推著自行車走了一路,把他累得渾身是汗。
后面跟著送親的人,以楊德打頭,還有蘇梅的大哥二哥。
再往后看,孟春曉愣了,馮老頭兒咋也來了?
繞到送親的人后面,孟春曉把馮老頭兒拉到一邊,問:“你來干啥?”
“你說我來干啥!我來坐席吃酒!”馮老頭兒抬起手,向他展示手里拎的禮物,“你二哥親自給我下的帖子,我能不來嗎?而且我也不是來白吃白喝的,看見沒,上好的文昌大曲,半斤紅糖?!?p> 孟春曉撇撇嘴說:“我怎么記得這是我二哥送你的?!?p> 馮老頭兒頓時紅了臉,說:“禮尚往來,心意到了就成?!?p> (求推薦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