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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知行

第十三章 是非俱與成敗滅

浮世知行 秋來當思我 6435 2019-04-23 11:25:24

  欽州城外,赤眉軍中。

  高波來回踱著步子,神色頗有不安。

  他忽然轉身,往帳外走去,問左右道:“什么時辰了?”

  “稟大帥,五更剛過?!?p>  “去將二位都統(tǒng)請來?!备卟ㄌь^看了看天。

  “是!”

  時間不久,諸葛昉和南關一道趕來。

  兩人一入帥帳,高波繃緊的臉,這才緩和些許。

  他率先發(fā)聲,道:“二位兄弟,欽州城從昨晚減兵守城,就一直沒什么動靜。你們是什么看法?”

  兩人沉吟一番,還是南關先說道:“我跟諸葛都統(tǒng)剛才還在討論,這李念是不是故布疑陣?畢竟,無論我們選擇強攻試探,或者干脆撤退?對他來說,都比這樣被動對峙,來得有利。”

  南關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略顯遲疑地道:“可這一夜都快過去了,李念竟然毫無動作。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反正我這心里,還是有些不安。”

  諸葛昉點點頭,道:“靈山鎮(zhèn)那里,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不會!”高波神色一冷,立馬回道,“軍師足足帶去了八千人,李念龜縮在城里,我不覺得還有什么,能讓他們出意外?!”

  他的情緒有些異常,讓南關不得不轉移話題:“先不說這些,軍師他們此行若是順利的話,那也要過了日中時分,才能將消息傳回來。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也要動一動?也好探探對方的反應?!?p>  “南都統(tǒng)這是老成之言。”高波低頭思索,“不過先不急,一會天就亮了,咱們再等等看?!?p>  南關輕松一笑,道:“大帥,反正現(xiàn)在也休息不成了,要不,咱們去外面透透氣?”

  高波稍顯詫異地看著南關,笑著道:“我看吶,我們兩個老頭子,陪小諸葛去吃風賞月,只怕他嫌悶!”

  他話說完,自己先笑出了聲,引得兩人也哈哈大笑。

  諸葛昉擺擺手,道:“大帥可真會說笑!您正是春秋鼎盛,南都統(tǒng),那是華發(fā)更增風采。只有我這實力低微的,還得靠您二位遮風擋雨呢!”

  三人說說笑笑,往外走去。帳門飄起,好似給這無盡黑夜,帶出一片熹微。

  李念閉眼坐在城頭,一陣風吹來,好似將他驚醒了。

  他半睜開的眸子,左右掃了個來回,淡淡的聲音傳了出去:“小張魯?”

  “在呢!”

  張魯正靠著墻打瞌睡,聲音傳來,他嘴皮子倒比腦子清醒得更快

  。

  他揉了揉眼,腹誹著:“張魯就張魯唄,還非得加個‘小’?”

  “李大柱!”李念又喊道。

  “在!”李大柱肅然應道。

  李念摸了摸嘴上的短須,道:“你們各帶一旗兵,分由西、北兩門,往靈山方向突圍?!?p>  他轉向李大柱,又指了指張魯?shù)溃骸八粫T馬,你去找一個馬術好的,二人共騎。再給他配兩副好弓。”

  李大柱點頭應了。

  李念又轉向張魯,繼續(xù)說道:“你只管射箭就好。馬往哪沖,你就往哪射?!?p>  “大柱,你給他那隊的總旗交待好,帶好他的兵,照看好張魯?!崩钅钌袂橐幻C,又道,“兩路人馬,若突破重圍,則直去靈山鎮(zhèn)。若三百息仍不得突破,立即撤回?!?p>  李大柱鄭重應道:“屬下遵令!”

  張魯忙學著樣子應道:“遵令!”

  李念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揮揮手,道:“去吧?!?p>  張魯跟著李大柱到了城下,早有兩隊人馬候著。

  李大柱先一步上前拱手,打著招呼:“陳總旗、劉總旗,久等了?!闭f著將張魯向兩人介紹了。

  兩人也不托大,急忙還禮。

  劉總旗是一位中等個頭的中年人,聲音頗為雄渾,道:“李隊長說哪里話!有什么,直接吩咐就是!”

  陳總旗是個疤臉大漢,看起來甚是兇惡。

  他拱著手,點頭道:“對,吩咐就是?!?p>  大乾的軍制,是以衛(wèi)所為基礎的。所謂衛(wèi)所,即千戶衛(wèi)和百戶所,一般結合地形和軍事需要設置,皆隸屬于指揮所。

  千戶衛(wèi),長官稱衛(wèi)長,是正五品的武將。千戶下設副千戶、百戶、總旗、小旗等,百戶為百人長,總旗為五十人長,小旗為十人長。

  百戶所,長官稱所長,品級仍是正六品,與普通百戶無差。

  而親兵,是指在戰(zhàn)場護衛(wèi)軍隊主將安全的士卒,本來只在戰(zhàn)時擇人充任。后來漸成常制,千戶衛(wèi)長級別以上武官,都可設人數(shù)不等的親兵衛(wèi)隊。具體是,衛(wèi)長不逾十人,指揮使不逾五十人,都督不逾百人,總督不逾五百人。

  李大柱并不是親兵隊長,而是十人小隊之長,品級只是小旗。

  按理說,陳劉二位總旗是正經的七品官,應當是李大柱聽命。但李大柱有軍令在身,越級統(tǒng)兵,自無不可。

  但是,讓陳劉二位總旗服氣的,并不是軍令,而是實力。李大柱是修行者,而他們不是,就這么簡單。這也是張魯被暫任隊長的原因,即使他并不懂領兵,而且實際上也不需要指揮。這只是,對修行者的一種尊重。

  大家相互客套幾句,便直入正題。李大柱先將李念的命令,向二人做了詳細的傳達,接著便做出部署:“劉總旗和我一路,由北門出。陳總旗和張魯兄弟一路,由西門出?!?p>  李大柱轉向疤臉陳總旗,鄭重道:“陳總旗,我再啰嗦一句。三百息,如果破不了圍,要果斷后撤,千萬別陷進去了!”

  陳總旗點點頭,道:“放心,我不會讓兄弟們,白白丟了性命?!?p>  他輕輕拍著張魯?shù)募绨颍Φ溃骸胺判?,張小兄弟是我們的尖刀,就是拼了命,我們也會保護好他!”

  李大柱翻身上馬,拱手別道:“那好,一刻鐘后出城。各位兄弟,保重!”

  “報——”

  高波轉頭看去,傳令兵已翻身下馬,抵進前來,上報:“稟大帥,西門發(fā)現(xiàn)一隊人馬,向外突圍?!?p>  “報——,稟大帥,北門有一隊人突圍?!庇忠蝗笋Y馬來報。

  “兩位都統(tǒng)還有什么話嗎?”高波問道。

  “諸葛都統(tǒng)正在西門督戰(zhàn),只說請大帥放心?!?p>  “南都統(tǒng)正趕赴北門,并未傳話。”

  高波挑了挑眉,道:“知道了。有任何情況,盡快來報?!?p>  “是!”底下二人俱應了。

  張魯吮著發(fā)燙的手指,四下望去,滿眼盡是赤眉。

  短短三十息,他已經射空了兩壺箭,硬生生將前方射出一塊缺口。

  騎馬載著張魯?shù)氖且粋€小哥兒,他回頭看過來,一張討喜的圓臉帶著笑意:“厲害呀,兄弟!手沒事吧?”

  張魯兩腿緊緊夾著馬腹,咧了咧嘴,道:“沒啥事,就是手指有些發(fā)燙。還沒試過這么射箭呢!”

  “小心!”騎馬小哥低喝一聲,張魯只覺后腰間一緊,被勒得一陣氣悶,卻是小哥忽然策馬偏向加速。

  若不是兩人用腰帶綁在一塊,只這一下,張魯便要被甩落下馬。

  張魯定了定身,眼看著側方一人飛跌向前?;厣硗ィ灰娨恢Ъ干浯┝藨?zhàn)馬脖子,急停的坐騎直接將他甩了出去。

  他顧不得酸燙的手,迅速取箭還擊。雖然沒學過騎射,可憑著本身的箭術,還有修行者的體質和眼力,這對他來說并不是問題。更何況,在這亂紛紛的戰(zhàn)場,張魯直管往人群中射去,不說一箭撂倒一個,可落空的也是不多。

  張魯連射不停,可周圍的同伴卻逐漸減少,眼見著一個接一個,跌落馬下。

  張魯一伸手,接過旁邊一人遞過的箭壺。

  “啊!”,一聲慘叫。

  一支箭,直直地扎進那人的眼窩。他年輕的臉上,一張還未及綻開便停滯的笑容,瞬間定格。

  張魯?shù)男目冢盟茐褐粔K大石頭。他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這一個兩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同伴,從鮮活,到蒼白,就在這簡單的城里城外,就在這短短的呼吸之間。

  這該死的世道!

  張魯強壓著心里的不適,仍是一箭接著一箭的射出。他隱約聽見周圍在叫喊什么,便感覺腰間又是一緊,自己正飛快地在馬上打了個半圓。

  回過神來,卻是疤臉大漢陳總旗連連叫嚷:“撤退!撤退!”

  在城墻上同袍的掩護下,城門,一開,一合,頓時清凈。

  張魯環(huán)顧一圈,估摸著也就剩了不到二十人,心中越發(fā)難受。

  “小方!”陳總旗叫喊了一聲,下馬跑過來。

  張魯正疑惑著,只見陳總旗來到跟前,一刀將兩人腰間綁著的腰帶劃斷,騎馬的小哥應聲向下栽倒。

  張魯嚇了一跳,連忙扶著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小方當胸扎著一支箭,血已經染紅了胸前一片。

  他直愣愣地看著陳總旗將他抱下馬。旁邊好像有人跟自己說話,張魯只是茫然。

  他回過神來,低頭看向自己胸前一片血跡,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胸口,朝對方搖搖頭。

  小方躺在地上,微微睜開眼,喉結微動,卻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看了看陳總旗,又艱難地轉頭看向張魯,嘴角牽動,卻徹底閉上了眼睛。

  眼淚嘩地就從張魯?shù)难劭艋隆?p>  他不知道,小方在這種情況下,是怎樣完成那個漂亮的回旋動作,又怎樣堅持著將自己帶回城?

  他發(fā)堵的心,好似終于找到一個宣泄的口子,把所有情緒,一下子從眼眶中噴涌出來。

  小方,就這樣閉上了眼,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知曉他的姓名。張魯感到深深的自責,若不是因為自己,憑他嫻熟的騎術,他一定能安然歸來。

  張魯見過世間很多的惡,所以,他更能體會善良的珍貴。

  陳修的善意,讓他認定,那是值得依靠的兄弟。小方的責任感,更讓他心里感覺沉甸甸。

  世事無常。

  自己莫名其妙地卷入這場戰(zhàn)亂,由不得自己做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拼命。在戰(zhàn)爭面前,修行者,一樣脆弱。這些普通士卒,更是命燈如豆,遇風則熄。

  更不必說那些普通百姓,在這世道,只能命賤似草。

  西門的府兵被逼回了城,但北門卻走脫了大半。

  地上一名赤眉軍士微微抬頭,偷瞧了一眼沉默的高大帥。剛報完消息的他,正惴惴不安地候著。

  “讓兩位都統(tǒng)過來一趟吧。”高波終于發(fā)話了

  “是!大帥。屬下告退?!避娛科炔患按貞暯恿?。

  飛馬而去,打馬而回。

  南關走向帥帳,早有軍士掀開了帳簾。略顯氣悶的帳內,諸葛昉已經在里頭了。

  他點頭打了個招呼,便拱手向高波行了一禮,道:“大帥,北門之失,南關特來請罪?!?p>  高波連連擺手,笑著道:“哪里話!南兄弟守著兩道門,分身乏術,況且對方打頭之人實力不弱,非你之過?!?p>  南關還待再言,高波已經揮揮手止?。骸罢堊锏脑?,就不用再說了。”

  他笑著摸了摸腮邊的胡須,道,“其實對方突圍,反而讓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李念一直沒有動靜,讓我難以捉摸。這一動倒好了,說明我們打靈山鎮(zhèn),他才看出來?!闭f著冷笑了幾聲。

  諸葛昉略顯憂心地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問題?李念此人,我也略有所聞,不是個簡單人物。他這反應,是不是略顯遲鈍?”

  南關看了諸葛昉一眼,點點頭,也出聲附和:“大帥,諸葛都統(tǒng)所說,也有些道理,這其中的緣由頗當琢磨。”

  高波冷哼一聲,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李念便是有能耐,也使不出來。兵無常勢,不厭其詐。可萬變不移的是,勢從兵來。只抓住這一點,我就不信他能玩出什么花樣!”高波神色間透著自矜。

  諸葛昉看著高波,欲言又止。他偏頭瞧了一眼南關,不料南關也轉頭向他看來。

  兩人都自然地轉過頭,各自沉默。

  “大帥,接下來我們怎么做?”南關打破了這短暫的安靜。

  高波道:“接下來我們就是等,等來靈山鎮(zhèn)的消息,我們再做下一步打算?!彼麌@了口氣,“或者等來欽州的援兵,那差不多,該撤了?!?p>  日頭漸升,欽州城里城外,呈現(xiàn)一片詭異的氣氛。

  圍城的赤眉,一動不動,沒有攻擊的欲望。守城的府軍,按部就班,不見焦急的神色。

  不過,逐漸升高的氣溫,似乎預示著,一些人心中逐漸積累的不耐和焦躁。

  雙方克制的等待下,太陽終于慢慢偏過中央。

  一聲號角,忽然在赤眉軍中吹響。

  高波匆忙來到瞭望臺,三兩下上了高臺。打眼望去,煙塵一片,自西而來,人數(shù)怕是上千。

  他翻身躍下高臺,怒道:“撒出去的探子呢?都死了嗎?怎么沒有一個來報的?!”

  氣急的高波忍不住大罵了幾句,又急忙喝道:“戒備!全體戒備——”

  他被這突然的情況,打亂了陣腳,連下命令都有些輪次不清。

  這馳來的人馬,顯然是敵非友。各種念頭在高波腦中,紛至沓來。

  他還未從這隊人馬出現(xiàn)的緊張中緩解下來,又看見欽州城門大開,一片甲胄涌了出來。

  驚疑間,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城外赤眉聽好,本將乃欽州指揮使?,F(xiàn)我大軍已歸,四圍爾等。爾等草建之營、烏合之陣,頃刻可破,汝等性命亦如累卵。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朝廷有愛民之心。茲念汝等,上溯仍可稱義士,逆反實遭蒙蔽。本使在此言明:只誅首惡,不及其余。俯首愿降者,其罪可免,朝廷亦可重納為民,授田農耕。”

  高波振聲號呼:“弟兄們,休聽他一派胡言,欽州根本沒有大軍。弟兄們且向我靠攏——”

  雖然高波已竭力打斷對方,可是李念的聲音,好似不受影響地透空回響,反復三遍。

  耳聽得神仙打架似的聲音傳來,而且城上那人的氣勢明顯壓著自家大帥,赤眉軍中頓生混亂。

  南關的手上正捏著一張字條。

  他微微昂著頭,面向欽州東城門而立,目光如劍,好似要穿過這座城的阻隔。

  此時,諸葛昉卻端坐帳中,雙眼緊閉,右手的食指在案幾上,來回輕敲。

  那桌上,也放著一張字條。

  高波勉強將帳下將士約束后,分別向南關和諸葛昉所在的位置遠眺,卻不見動靜。

  不妙的感覺越來越盛,他強壓下心中疑竇。剛想招呼一名傳令兵去問問情況,卻瞧見西門的隊伍正向城門方向移動,遠遠聽到:“罪民諸葛昉,率部向李指揮使投誠?!?p>  高波死死盯著,走在最前方的諸葛昉,牙關緊咬,眼中直欲噴火。

  眼見著底下人,因諸葛昉的投降又有不穩(wěn)的趨勢,他還待上前收拾人心,冷不防一個聲音從東門方向傳來:“罪民南關,率部向李指揮使投誠?!?p>  高波不禁“啊”了一聲,怒罵道:“兩個王八蛋!我要剮了你們!”

  那股騎兵折了個彎,向高波所在的方向壓來。

  底下人已有潰散的征兆,高波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這里大部分都是諸葛昉和南關的部下,隨著二人投降,這場仗不用打,已是一敗涂地,只能趁早撤退,先走脫了再說。

  他挽弓射殺了兩名騷動的士卒,大喝一聲:“有臨陣脫逃者,殺!”說著左手舉弓向天,又道,“弟兄們,隨我沖殺出去!”

  殺伐果斷的兩箭,總算震懾了軍心。高波不待底下人多想,韁繩一震,率先打馬向騎兵的方向對沖而去。

  只見高波左右開弓,箭射不停,對方不斷有人被射落馬下,赤眉一方氣勢一時大盛。

  這時,對面騎兵一分為二,左右沿弧形攻擊。頓時,一片慘叫,赤眉聲勢又復啞然。

  高波伏馬回望,驚得眼角一跳,隨即狠抽了一馬鞭,更往前沖去。

  風聲突至,他本能地縮了一下腦袋。一支箭擦著頭頂飛過,他往前一看,空蕩蕩天地間只立著一人一馬。

  “羅初八?!”高波扯了一下韁繩,速度頓減。

  對方一言不發(fā),一張面無表情的馬臉上,掛著兩道略顯狹長的星光。

  他緩緩將一張烏黑的大弓放下,掛在馬鞍上,冷冷道:“下馬,或者死!”

  高波冷哼一聲,將手里的弓往地上一扔,將馬背上的屈刀取下,道:“馬臉羅,就看你本事長進了!”

  屈刀是一種長柄大刀,刃前銳利,刀后斜闊。

  羅初八左手抽出一根短槍,右手取出一根短棍,機扣一合,便成了一把烏黑長槍。

  他也不多話,雙腿一夾馬腹,提槍迎面就上。

  高波刀背一拍馬臀,左手執(zhí)韁,右手倒提著長刀,徑自直沖,也迎了上去。

  日頭西斜,勁風烈烈。

  高波長刀一翻,刀面的反光打在羅初八面門的剎那,悍然出刀。

  羅初八,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狹長的一雙眼,似睜似閉。

  電光火石間,槍如出水蛟龍。龍頭一甩,將來刀格向一旁,蛟身借力彈甩,直擊對方面門。

  高波雙目一睜,間不容發(fā)向后仰去。長槍掃過,帶得他臉皮一陣刺痛。

  一身冷汗尚來不及冒出,卻是長槍猛向下砸。高波迅速將刀柄抽至胸前,險之又險地將之架住。

  應聲間,底下坐騎一陣哀嘶,身體重心頓失。高波暗道不妙,閃電般抽腳踢向馬背,借力翻身滾落而去,刀鐏一撐地,旋即立定。

  羅初八勒馬回轉,道:“棄刀,或死!”

  高波意味難明地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已進境如此。”

  羅初八翻身下馬,拍了拍馬脖子,將坐騎趕到一邊。

  他正色道:“修行,便是修心。心正路直而已。”

  高波鼻翼微張,冷笑道:“你是說我心不正?”神色間頗有譏諷。

  羅初八持槍而立,道:“心正與否,問心即可,何須人說?!?p>  高波踢刀一揮,冷冷道:“我不與你打什么機鋒。世間道理,終究還是落在我這口大刀上?!?p>  他說完,深吸一口長氣,也不見如何動作,臉色漸赤,須發(fā)俱張,隱隱見周身氣息流動。忽地一聲低喝,他微微俯身,踏步前沖,身后留下一溜腳印。

  說時遲那時快,十幾步的距離,竟然瞬息而至。只聽風聲大作,便見著高波如猛虎下山一般,蓄勢一刀當空劈下。

  羅初八渾似未覺,直到高波一刀劈來,他終于動了。

  只見他左腳閃電般探出,一個側步,身體右移,瞬間便定在地上。

  高波單膝跪地,一刀劈入地底,直沒了大半刀柄。

  一時竟再無聲息。

  零零落落的赤眉軍士趕到,只看到他們的大帥,低頭跪著,膝前正有一汪從脖頸處,潺潺流下的鮮血。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眼見后面騎兵回轉而來,紛紛將手中兵器拋下,跪倒在地,連呼投降饒命。

  羅初八抬頭往欽州方向看了看,又回首瞧了一眼高波的背影,嘆了口氣,提槍走向徘徊不去的坐騎。

  隨著高波的敗亡,赤眉軍殘部的斗志,一下子便瓦解了。僅存的抵抗很快被消滅,剩下一地哀嚎,只待欽州府軍打掃戰(zhàn)場。

  赤眉圍城,來勢洶洶。誰也未曾想到,竟然瞬息敗亡,晃如過眼云煙一般。

  城上李念收回遠眺的目光,對身旁的親兵說道:“半個時辰后,五品以上將官,指揮所議事。去請崔知府、顧同知和蘇監(jiān)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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