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銘琛跟南梔一起上樓,聽到坐在涼亭里乘涼打牌的老大爺們說起拆遷的事情。
這一片,馬上就要拆了。
南梔好像知道這件事,但不提起,就像是忘了一樣。她沒在意,那時對蔣強避之不及,無暇了解這些。
最終,南梔從廚房將兩個馬克杯拿了出來。
原來是拿杯子。“給我吧,我?guī)湍隳弥?。?p> 江銘琛拿過杯子,“還有什么要帶過去?”
南梔望了望,去房間拿了幾個玩偶,裝進袋子里,然后拉住江銘琛空著的一只手,便要走了。
這一趟回來,漫無目的,鬼使神差的。
南梔跟公司請了長假,至于要到什么時候,需要看她的情況。
這些年存下不小的一筆錢,希望在痊愈的時候,這些錢還能撐住。
江銘琛從袋子里拿出不同的藥,又用剛剛拿回來的杯子接了溫水。
夏醫(yī)生一共開了三種藥,藥名都差不多長,其中的一個藥盒上寫著酒石酸唑吡坦片的,是助眠的。
漫漫長夜,睡一覺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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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江銘琛去了公司,南梔沒醒,便給她留了小字條。
這次是不一樣的便利貼。
早飯、午飯都在冰箱里,兩次的藥也放在了水壺旁邊。
回復完江銘琛的消息,南梔隨意趴在床上,小臂交叉縮在胸前,右手冰涼,剛好觸在了左脖頸處。
那里還能碰到一點點疤痕的留存,很小,很小。
她感到有些累,頭暈,卻不想睡。
右腳剛好能碰到那個方凳,南梔用腳趾勾住,又用腳背推回去。來來回回,腦子一篇空白。
南梔抽出戴著黑色手表的那只手,將手表慢慢拿下來,誠然,時間沖淡了很多,但南梔心里的疤痕,猙獰依舊——她始終沒有放過自己。
手表上面的疤痕,大概很難因為時間而變淡了。
腳上的動作繼續(xù),凳子砰一聲橫倒在地上,南梔沒理,翻了個身,扯了下被子,往枕頭的方向移動,然后蜷起身子,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眼睛只睜著,對著干凈的墻壁,想到許多過往。
意識不復清明,又在慌亂中醒來。
眼皮沉重,淚痕未凈,被子亂成一團。
后知后覺,才覺得有些涼意,嗓子像被堵住。
南梔扶起躺在床上前被自己弄倒的凳子,光著腳去了客廳。
水壺里的水沒了,南梔又拿著杯子去到了飲水機那邊。
手中的杯子撞在了飲水機的水槽邊,南梔手一滑,便聽到一聲脆響。
四分五裂。
震得南梔心驟然緊縮。
“接個水都能把杯子弄碎,真有你的,敗家,真是敗家。你怎么不去死?”
“這么不仔細,???上次那桌子玻璃肯定也是你弄壞的,還死不承認,別以為你是個臭啞巴就拿你沒辦法了。”
一聲聲回響在心里
南梔蹲下,緩緩撿了片最大的碎片。
側面是光滑的,又鋒利。
南梔用手指輕輕滑過碎片,見了血色,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翻過右手腕,看著那道疤,慢慢地將碎片靠近。
只差分毫,便要觸碰到皮膚。
“我回來啦!”江銘琛的聲音傳來,喚回了南梔。
手中的碎片落地,砸在了那一地碎屑之中。
南梔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樣。
江銘琛過了走廊,將從公司里拿來的東西放在地上,便見到了南梔坐在地上的背影,以及她身體擋住的那些——碎片。
“杯子碎了?”
說著,江銘琛蹲在了南梔的旁邊,想拉她起來。
這才看清她臉上的水痕,以及略顯凌亂的頭發(fā),大概是做噩夢了。
“下午睡覺了?”
南梔點點頭。
不等繼續(xù)說什么,江銘琛打橫抱起南梔,將她放在了沙發(fā)上。
“手被劃到了?”
南梔有意遮蓋,反而更加顯眼。
不像是不小心劃到的,那傷口細長,隨即想到了什么。
江銘琛不多問,只當是她不小心杯子的碎片劃到了,于是直接去拿了藥箱。
兩個人都沒聲音,南梔的手被托在那只大手上,最后被貼上創(chuàng)可貼。
她的右手,沒有戴那塊兒手表。
“餓了嗎?我待會兒就去做飯?!?p> 江銘琛吻了下南梔的嘴唇,只是輕點。
南梔看著江銘琛一點一點把碎片收拾起來,卻沒有將它們扔進垃圾桶。
他去房間,拿了拖鞋過來。
“我把你在公司的一些東西拿回來了,去看看?!?p> 南梔這才看放在那里的一個小紙箱。
“我去收拾一下?!?p> “好?!?p> 江銘琛將箱子搬到了南梔的房間,然后去了廚房。
南梔一件一件地拿出來,這些都是她工作時用的東西,被細致地存放在了這個小箱子里,再由他帶回來。
收拾完畢,南梔把縮成一團的被子攤平,看向那扇看著的窗戶,又關上去。
南梔搬了把椅子放到陽臺上,她朝向的位置,剛好能看見太陽。
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天還亮著,太陽的光芒被云層遮蓋著,她閉上眼睛沒幾秒,太陽的光輝強烈了起來,就像是在落日之際,做彌留之際的掙扎一樣。
果然,沒一會兒那光芒又被云層遮蓋了。
海天相接處,顯出了橘黃色的溫柔。
再往近處看時,能看到穿著校服的中學生們成群結隊地走著。斑馬線上行走時,給她一種整齊劃一的美感。
對面天臺上還掛著哪戶人家的被單和衣服,隨風漂浮著。
沒一會兒,走過去一個人,把被風吹在一起的被單又整齊地攤開,最后消失在南梔的視野里。
十分鐘后,那些床單又皺在了一起。
風繼續(xù)吹,南梔關著窗戶,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照著鏡子,才發(fā)現臉上的痕跡,這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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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南梔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幾口菜,便不再動筷。
江銘琛不再夾菜。
看著南梔吃完了藥,又洗漱完畢,最后躲回了房間。
進房間之前,江銘琛和她說,有事找他,房間門一直都開著。
女孩兒將自己的房間門緊緊閉住。
江銘琛看向廚房里放著的刀具,一時猶豫要不要全都藏起來。
到了書房,江銘琛打了一通電話。
“嗯,正好想吃張嬸做的菜了。”
最后一句話說完,電話掛斷。
那袋碎片靜靜地放在抽屜里,他明天去買些膠,回來再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