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絲毫不顧其他,一頭扎進了千霄里密林。
密林深處,靈氣十足,是奇珍異寶的生長地,也是修煉的絕佳場所,可是由于晨晚起霧,巨樹掩日,一般人是不會往里去的。
我賭的就是君素文不敢進來,選了一個比較平坦的凹谷,三面環(huán)樹,一面臨丘,然后取出紅寶石,盤膝坐好。
紅寶石中我設過禁制,只要我用火焰點燃禁制,就能夠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
我右手輕輕一抬,中指上便竄出一撮火苗,金黃色的火焰包裹著藍色的火心,在指尖如活物一般,激烈的跳動著。
然后,只一個瞬間,就熄滅了……
我的本命火,當初是我和小藍達成協(xié)議,只是后來,小藍和我鬧脾氣,我就把他給趕走了。
如今本命火無法用,我猜定是小藍還在與我置氣,我都死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區(qū)區(qū)一團火化作的人,竟還如此小氣。
對此我也只能無奈,我想到了我重生后,體內莫名多出來的灰白火焰,估計是君以陌對我施的某種邪術,卻反而能為我所用,何其好笑。
我低聲念了一長串咒語,凝神靜氣,屏住呼吸,提著一口氣,左手一翻,一株灰白色的火焰躍然出現(xiàn)在手心。
我嘴角微微一彎,心想君以陌那廝,沒想到我會如此厲害吧,但卻絲毫不敢大意,輕輕劃破右手食指,朝火焰中滴了一滴血,頓時火勢聚攏,血氣大增。
我將火焰小心的注入紅寶石中,灰白焰火沿著寶石的紋路流動,瞬間便浸透到其中,紋理清晰,石內通透。
紅寶石內火焰竄動,我將往事看得真切。
有人不樂意從落紙煙空手而歸,罵罵咧咧,憤怒的摳走了落紙煙境石上的紅寶石,然后回到了家,將寶石賣了十兩銀子。
有人圖個稀奇,花了一百兩銀子,將紅寶石從當鋪里高價買走了。
……
我只看到有人拿著紅寶石,和一把很垃圾的黑劍,到了鐵匠鋪,非要鐵匠把寶石嵌進劍鞘里。
鐵匠鋪里掛著一把劍,玄白色的劍鞘,正是我的流殤劍,掛在鐵匠鋪里待價。
也就是千霄里這種落后的地方才敢如此,要換作其他地方,流殤劍擺在那,早就被三族一舍的人哄搶走了。
我心中不屑,微微有一絲分神,還未看到后面,突然覺得心臟一縮,周身血氣逆行,呼吸困難,只得緊緊捂住胸口,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灰白的火焰從我掌心消失,猝不及防,我還想再嘗試一下,卻怎么也喚不出來。
天色漸黑,我不想在密林里過夜,又飛快的跑去了鎮(zhèn)上,尋到了準備關門的當鋪,拿出我曾經(jīng)最是喜歡的十幾套衣服,換了可憐的五兩銀子。
生活果然不易,我沒有時間感傷,挑了一家看起來就很便宜的客棧,住下了。
時隔多年,我難得睡上這么舒服的床,雖然它只是一塊木板。
一夜好眠。
而我是被鎮(zhèn)上的喧鬧聲吵醒的,很不樂意的起床,吃飯,花光了整整五兩銀子,然后很自覺的退了房。
看來,去找君以陌算賬之前,我還得賺錢養(yǎng)活自己。
我真想抽曾經(jīng)的自己一巴掌,沒事屯書屯衣服有毛用,書中自有黃金屋,可我卻沒錢難裹腹。
嗚呼沒用哉。
鎮(zhèn)上告示牌前,圍著一大群人,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我聽了幾句,好像是有個什么女妖怪,要大家萬分小心并幫忙指證。
若是指證能分錢的話,我還是很樂意湊個熱鬧的。
我滿不在乎的走了過去,擠到了前排,看見布告上畫著的女子。
果然我上榜神速,出來才兩天,又上了通緝榜,誰能比得過我?
可別說,這畫得和我還真有點像,我端著下巴打量著,看著布告所寫,瞬間就明白了。
難怪昨天那三個不怎么受騙,敢情我穿的衣服,是憫親舍多年前的弟子服修訂版,我往那一站,分明就是在告訴君素文,我是賊來抓我呀。
就算我沒搶走紅寶石,估計君素文也不會放過我吧,誰會放過一個身份不明卻身穿自家多年前弟子服的人。
我頭一次為我的智商感到敗服。
至于第二次么……
我站在人群前頭,接受著眾人的注視指點,然后人群突然一哄,散得老遠。
緊接著就有人大喊,“女妖怪在這,快來抓妖怪??!”
我一時氣結,哪有妖怪長成我這般貌美如花的,我很想抓住他狠狠的抽兩巴掌,憫親舍的人就聞訊趕來了。
君素文啊君素文,虧姐姐我以前拿你當?shù)艿?,你抓起我來跑這么快!
三人持劍將我攔住,警惕著我會逃跑,又保護著旁人不靠近。
我在想我要不要動手,教訓這小子一頓。
“你究竟是什么人?!”君澤雨警惕著質問,我猜他是在羞赧,畢竟他是昨天唯一一個,被我用過期迷藥放倒的。
“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你殺的?!”君雯義正言辭,我是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如此一針見血。
我等著看素文小弟會說出些什么話來,不料他卻只是死死盯著我,眉頭緊蹙,不置一詞。
我想,他都從小弟弟長成大哥哥了,總不可能還記得我的長相吧。
果然,君素文并未認出我,而是盯著我的衣服,質問,“你是誰,為何穿著我憫親舍的弟子服招搖撞騙?!”
要早知道是衣服惹得禍,我昨天就該全部當?shù)?,然后買新衣服穿,而不是今天還如此悠閑的出來撞騙了,唉。
“我是你姐你信不信?”我看著君素文,笑了笑,尋找跑走的機會。
不料君素文似乎并未將我的話聽進去,竟直接拔劍沖我襲來。
呵,長大了就是了不起,都敢對我拔劍了,我直接轉身上前,和他打了起來。
小兔崽子,姐姐今天教你做人!
人群散得很遠,都激動的看戲叫好,卻全都是為君素文叫好的,沒一句是提到我的。
哦,當然也有,什么抓住女妖怪,女妖怪該死,妖女不許打小哥哥之類的,都被我主動屏蔽了。
就連那小地攤的老板,昨天還信誓旦旦的說著流殤煙主出品,今天卻高呼上谷月地階新鮮符紙出爐了。
哼,我堂堂流殤煙主,威武霸氣了二十年,如今死而復生,更是……卻被曾經(jīng)的小弟教做人了!
君素文拿劍架住我的脖子,使我不敢亂動,我不禁有些悲憤,曾經(jīng)被我坑蒙拐騙搶過的素文小朋友,如今要反過來調教我了。
嗚呼可憐哉。
都是君素文仗劍欺人,要不是我沒有趁手的武器,我早就將他打到重新做人了,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他拿劍架我脖子,接受萬眾呼聲的一幕。
有流殤劍在手的話,我非得打爛他!
思及此,點點星光凌厲,突然自天外飛來,劃破長空,直接朝君素文刺去。
那是……
我暗道不好,雖然是對君素文有些不滿,也沒想過要真的弄死他啊。
我利索的將脖子上的劍推開,腳下一動,抬腿欲踢君素文,他果然反應過來,側開了身子,還欲提劍與我打。
我卻無暇顧及他,流殤劍芒沒能刺中君素文,竟也不打道回府,直接沖我刺了過來。
想來是它染血太多,污了劍心,一時竟沒認出它的主人來。
我轉身就跑,邊跑邊念訣,那些人竟也沒擋我的道。
正合我意,我跑了不過十數(shù)步,訣成劍明,利索轉身,手指虛空一抬,將刺過來的劍芒穩(wěn)穩(wěn)定住。
劍芒收到了我的召喚,定在半空,緩緩落下,我隨手接過,讓它們盡數(shù)落在了我手中。
真沒想到,我完美無瑕的流殤劍,劍不知在何處,劍尖竟然還碎成了渣。
“快看,她控制了妖物!”
“就是她殺的人,妖女!”
“殺人魔,喪心病狂!”
那些人見流殤劍芒安分的躺在我手里,仗著有憫親舍的人庇護,竟絲毫不懼怕,破口大罵了起來。
我很想說,我不是殺人魔。
可是我也很清楚,我未殺人,人卻因我的東西而死,沒有人會為我辯護。
“人就是我殺的,你們能奈我何?!”我拂手收起劍芒,大聲說道,冷眼掃過那些不安分的人,果然,被我一眼就嚇得閉嘴了。
下一秒,新的呼聲更高了。
“殺了她,為死去的人報仇!”
“對,殺了她,殺了妖女!”
我不禁有些疑惑,什么時候,堂堂流殤煙主的眼神,竟嚇不住最柔弱的普通人了?
就因為有個憫親舍的君素文撐腰,這些人就這么不怕我?
太不給我面子了,我幽幽看向緩步上前的君素文,心里咒罵,都是他,害得我都跌份了。
可君素文似乎感受不到來自姐姐的咒罵,提著劍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我不由得后退,擔心他真的拿劍劈我。
想想曾經(jīng)被君以陌那廝捅死了,如今剛出來蹦噠兩天,難不成今天,還要被他教出來的小弟給劈死?
都怪君以陌那個王八蛋,自己斯文敗類不說,教出來的弟弟也不端正。
我心里罵罵咧咧,腳步卻緩緩的后退,企圖尋個最佳場所逃跑了之。
“砰?!扁Р患胺赖模业谋尘妥驳搅藟?。
明明千霄里千里長街聞名,從來沒有拐彎抹角之說,怎么還沒走兩步,就被我給撞到墻了呢,我心里郁悶,抬腳欲挪個地再跑。
墻伸出了冷兵器,架在了我的腰側。
……
為什么千霄里的墻里,還藏著冷劍,我本是這樣想的。
我低頭瞥了一眼,灰白色的骨劍交錯,半截橫在了我的身前,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好看的手虛握著劍,正好抵在我的腰際。
我恍然大悟,又虛瞄了左右,竟是崇拜和愛心泛濫,原來我并沒有撞到墻,我只是……撞到人了。
誰他媽媽的不長眼,竟敢擋住流殤煙主的退路,想將我給截胡裝逼,你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誰?!
“敢擋我的路?”我低聲輕哼。
身后之人竟不期開口了,似乎有些不悅,“擋你的路,又如何?”
如何?呵呵,不長眼的家伙,姑奶奶我弄死你!
我用手肘狠狠推了他一下,卻沒推動,心想身后定是個糙漢子。
可我堂堂流殤煙主,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不長眼的家伙!我……”我索性轉過身去,欲抬頭兇狠瞪住他,用我的眼神蹂躪死他。
一抬頭,我二米八的氣勢,瞬間就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