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下崗風(fēng)波

　　二哥和姐姐在鎮(zhèn)里的食品總廠上班，每個月的開銷還能夠他倆花的，最讓人高興的是：他倆同一年找了對象。

　　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大哥一家三口回來了，二哥和姐姐也把對象帶回了家，家里一下子熱鬧起來，父母忙里忙外的，甭提多高興了。

　　吃飯的圓桌顯得小了，擠了又?jǐn)D才坐下了，可一點都沒消去我們的雅興，反而覺得這樣更親近，更像一家人。

　　父親端起酒杯，說話的語氣有些顫抖，我們知道他那是激動的：“來，都把酒杯端起來，聽我說幾句，今年的八月十五最有意義了，首先是我們搬了新家，看這磚瓦房多好，比以前的那個敞亮、住起來也舒坦。再有就是夏家又新增了人口，人丁興旺?。　?p>　　“是??！人丁興旺，都抓緊時間結(jié)婚?。∩暮⒆咏唤o我?guī)?，你們就安安心心上班就行了。”母親也表了態(tài)，說明她對兩個新人已經(jīng)認可了。

　　“媽，我和姐姐都商量好了，今年年底我們就結(jié)婚，現(xiàn)在都時興旅行結(jié)婚，我們也旅行結(jié)婚，旅行結(jié)婚有三大好處：一、可以省去那些煩人的禮節(jié)，二、雙方老人都省事，三、我們可以出去看看咱們祖國的大好河山，在北大荒呆了這么多年，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樣？”二哥一改以往的霸道，說話溫文爾雅的，一點不像以前說話帶刺的二哥，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好，我們準(zhǔn)備錢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做決定，買東西的時候挑喜歡的買，都別心疼錢。”父母同時下了命令，就是讓二哥和姐姐高高興興地結(jié)婚。

　　母親忽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對大哥和大嫂說：“弟弟、妹妹結(jié)婚可能花的錢要比你們多，也是為了趕上時代啊！你們結(jié)婚的比較早，那時就時興三十六條腿和三響兩轉(zhuǎn)，房子是公家分配的?，F(xiàn)在的房子個人得花錢去買，而且家具和家電又增加了許多樣，錢花的相對就多，你倆也不能看著弟弟、妹妹不結(jié)婚吧！不過，你倆放心，我對四個孩子都一視同仁，老二和老三花多少錢，我就給你們補多少錢。等小雨結(jié)婚了，我還會權(quán)衡一下錢數(shù)的。”

　　大哥趕緊對母親說：“媽，不用補錢，我們自己可以掙，我們那時結(jié)婚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那錢你和我爸留著買點好吃的吧！對吧！孩他媽。”

　　大嫂也通情達理地說：“媽，真的不用，我們不會挑理的，只要你和我爸好好的，我們做兒女的也算盡義務(wù)了?！?p>　　“哎！都別推讓了，就照你媽說的辦，這是我們做老人的一點心意，也讓自己能心安理得。夏小雨，你不吃飯巴拉手指頭算啥呢？”

　　“我在算我媽剛才說的三十六條腿，還有三響兩轉(zhuǎn)是什么？”

　　“三十六條腿就是：衣柜、五斗櫥、寫字臺、高低柜、梳妝臺飯桌、凳子、雙人床這些加起來三十六條腿。三轉(zhuǎn)是：自行車、縫紉機、電風(fēng)扇，兩響就是：電視機、錄音機。這都算不過來？真是的愁人?！倍绲谋拘杂直┞冻鰜砹?，他不損我兩句都不是我二哥。

　　“哼！我早就算出來了，就是想考考你，你答出來了，一百分吧！這還是看在新嫂子的面子給的?。　蔽业脑挾旱么蠹议_心地笑起來。

　　二哥和姐姐結(jié)婚的第二年，國家為推進改革開放的需要，要求多數(shù)廠子關(guān)閉或者大部分人下崗，鎮(zhèn)上也響應(yīng)了國家號召，對鎮(zhèn)上的廠子進行了改制。

　　食品總廠經(jīng)上級多方面的研究決定，被勒令關(guān)閉了，而且解除所有工人的勞動關(guān)系，接到下崗的通知，二哥、姐姐和干了幾十年的工人都哭了。

　　他們有的歲數(shù)大了，有的病痛纏身，這次下崗，到外面還能找到活干嗎？這是他們唯一擔(dān)心的問題。

　　二哥的虎勁又上來了，大聲地對下崗的工人說：“大家都別哭了，下崗不是我們自愿的，沒有經(jīng)過職工大會以及個人同意，就解除我們勞動關(guān)系，這樣做是他們的不對，我們把下崗的工人都召集來，到廠里問問清楚。”

　　二哥的話音剛落，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同，一窩蜂似的擁到廠長辦公室。

　　接待他們的是姚副廠長，對這種事情他早就做好準(zhǔn)備了，在意料之中，他慢條斯理地說：“大家來的目的我知道，可這下崗也不是我做的決定??！是上面領(lǐng)導(dǎo)決定的，我知道你們?yōu)閺S子吃了不少苦，下崗后沒有生活來源，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我也沒辦法??！”

　　“你別在這說好聽的，我們是來問問？平時你們給發(fā)那么低的工資，大家都沒有什么積蓄，這回下崗了，以后的生活怎么辦？退休的時候也會受到影響，不僅工齡少，而且工資更低，難道這些你們都不管嗎？”

　　“管，當(dāng)然要管，誰說不管你們了？下崗時單位不是給每人都賠償了幾千元錢嗎？你們自己算一算？全廠這么多職工賠償多少錢？咱們廠是常年虧損單位，能拿出這些錢也是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借來的。你們?yōu)閺S子想過嗎？不要光看自己眼前利益，都互相理解一下嘛！”副廠子喝著茶水，拿著官腔，也真讓人生氣的。

　　一提到賠償金，二哥更是義憤填膺：“你還好意思提賠償金？那點錢只夠我們繳納兩年養(yǎng)老費用，還不算以后養(yǎng)老金上調(diào)，我們只能解決自身的溫飽問題，再也無力繳納個人上交養(yǎng)老金，你們沒有對等的公平賠償。”

　　“我現(xiàn)在弄明白了，你們是想讓廠子再多給你們一些賠償金是不是？那是不可能的，食品總廠現(xiàn)在已經(jīng)倒閉了，財務(wù)部門的賬目已經(jīng)凍結(jié)上哪弄錢給你們？再說，我們還不知道怎么安排呢？有可能和你們一樣，下崗回家抱孩子去?！?p>　　“快拉倒吧！這種小伎倆騙騙三歲小孩還可以，你真以為我們工人就知道干活，什么都不懂是嗎？工人下崗和你們當(dāng)官的有什么關(guān)系？你老是把廠子虧損掛在嘴邊，那是在掩蓋事實。大家都知道，各個車間生產(chǎn)的麥芽、糧油、掛面等，在各地的銷路都挺好。就算廠子真的虧了，廠子的債務(wù)在改制中會被上級免除的，就是說，財務(wù)賬面虧損的一點都不真實，是你們上報的材料有問題？這錢肯定是揣進你們自己的腰包了?！?p>　　“哎！我說，這個事情可不能亂說的??！整不好要負法律責(zé)任的，你們都先回家吧！如果有什么好消息會第一個通知你們的，絕不落下一個人，相信我，我用這么多年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人格向你們保證。大家都在這里耗著也不是辦法?。∵€要掙錢養(yǎng)家不是？回去吧！回去吧！”副廠長連勸帶嚇唬想把這幫下崗工人騙回家。

　　“不能走，廠子倒閉了，如果現(xiàn)在事情沒整明白，以后咱們找誰說這個理去？他們當(dāng)官的可以回家吃飯、睡覺，可咱們回去飯在哪？煤在哪？”廠里的職工老張也發(fā)話了，他是這批下崗工人歲數(shù)最大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體力、腦力、甚至是精力，去參與市場人才選拔和崗位應(yīng)聘。

　　“對，大家聽老張的，在這等廠長回來好好說道說道，咱們在廠子里老老實實地干活，做啥錯事讓咱們下崗？太不合理了吧？我們兩口子都下崗了，今后的日子怎么過?。繂鑶鑶琛蓖踅愕目蘼晭恿艘淮笃瓦B副廠長的小眼睛也濕潤了。

　　頓時，廠辦公室里外都是下崗工人，他們焦急地等著廠長回來能給他們一個說法，這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副廠長不知什么時候走了，他知道廠長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回來，就是想躲避這些下崗工人，因為讓工人下崗不是他們決定的，也幫不到他們。

　　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到了傍晚，廠子里靜悄悄的，一天沒吃飯的工人不覺得餓，心里似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雜在一起，讓人痛不欲生。

　　已經(jīng)有人回家了，家里還有老人和孩子需要照顧，解決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走的時候也是左顧右盼，希望奇跡瞬間出現(xiàn)，但失望讓他們雪上加霜。

　　第二天，大家滿懷期望又不約而同地來到廠里，相互打聽有什么好消息，可得到的消息大致相同：某某某下崗了，某某單位今天也裁員……。

　　陰霾又籠罩在大家臉上，這些消息都是不好的預(yù)兆，說明事情已經(jīng)定局了。不但這個小鎮(zhèn)讓工人下崗，而且現(xiàn)在國家都是這種情況，無法更改的事實。

　　二哥和幾位工人還在給他們打氣加油：“大家都不要垂頭喪氣的，你們想想，全國這么多下崗工人都在找，國家領(lǐng)導(dǎo)也得想辦法解決的呀！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咱們餓死是吧！再堅持堅持，總會有說法的。”

　　二哥的話又燃起了希望，堅持就是勝利，畢竟大家都為四化做過貢獻，國家是不會忘記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