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窗外的春景,萌發(fā)的生機(jī)和蓬勃的朝氣,怎奈閨中的人兒依舊高興不起來。
院中的梨花白如雪,經(jīng)風(fēng)吹拂,花瓣就似雪花一般飄落,任由大地承接。此時的院落真的很美,連空氣中都帶有一絲絲芬芳的氣息。墻角那一排粉紅色小花在搖曳著,似乎連它們都已沉醉其中。
蘇月雯輕輕撩了撩羅裙,緩緩起身,此時的她又想起了那個曾經(jīng)與她擦肩而過的少年人。不知是眼前幻覺還是心中念想,她再次看向窗外,看向院門外時,那里居然站著一個舊憶里熟悉的身影,而且無比真實(shí)。
“是他回來了?”
微風(fēng)是那般柔和,拂過臉頰,如同情人的撫摸。曾經(jīng)深愛過的兩個人,若干年后又再次相見。你站在我面前,我的眼中卻已沒有了你。
蘇月雯與他保持著三步的距離,沒有再過多靠近。
或許是因?yàn)槭朗碌臒o常,才弄得現(xiàn)在的處境。
此時的蘇月雯,雙眼中夾雜著憐憫,心神在微微顫抖。
眼前男子右邊長袖空蕩,左邊耳括遺失,臉上布滿了滄桑,更多的卻是無奈。
孫豫橫見蘇月雯遲遲不說話,淺淺一笑“這么多年未見,你過得可還好?”
面對孫豫橫的詢問,蘇月雯搖了搖頭“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麻木,我能有什么不好,有了該有的,自然甚好,倒是你……”
蘇月雯看了看孫豫橫空蕩的右邊長袖,又看了看孫豫橫缺失的左耳,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孫豫橫自然看得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待問,自行解釋道“我參軍后去了戰(zhàn)場,這右臂和左耳都是在戰(zhàn)場上被敵人砍去了?!?p> 聞言,蘇月雯皺起了眉頭。
可以想象得到戰(zhàn)爭的畫面是何等殘酷,但戰(zhàn)場之上生生死死早已是不定數(shù),根本顧忌不了太多。蘇月雯再次說不出話來,久久矗立不語。
孫豫橫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凝固的氣氛,緩解眼前尷尬“我聽聞你早已出嫁,只是不知夫家是誰?”
蘇月雯回過了神,略顯無奈地開口回應(yīng)“舒家家主舒典正是夫君,不過我卻不是正室,只做了偏房?!?p> 孫豫橫心里早已將蘇月雯放下,可聽到了她親口所說,還是難免有點(diǎn)失落“舒家是玉霜城的第一大家,更是百年的武林世家,難怪你之前說該有的都有了。”
蘇月雯自嘲道“對呀,我想要的富貴都有了,所以當(dāng)初離開了一無所有的你,所以當(dāng)初拋棄了一個最最愛我的人?!?p> 孫豫橫不敢再直視蘇月雯,思索片刻后又道“他待你可好?”
蘇月雯略顯疲態(tài)“好與不好都已與你無關(guān),你也不用再多問?!?p> 她都這般說了,孫豫橫已經(jīng)不知該如何搭話,落寞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兒,說了句“好好照顧好自己?!?p> 待孫豫橫轉(zhuǎn)身離開了數(shù)步后,蘇月雯看著這落寞遠(yuǎn)去的背影喃喃自語“你不該回來的?!?p> 戰(zhàn)場上退伍的軍人啊,你曾經(jīng)守護(hù)著國家的疆土,數(shù)年后回到故鄉(xiāng)卻發(fā)現(xiàn)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不算偏僻的巷口,那家小小的面館依舊生意興隆。孫豫橫還懷念著這里的味道,索性點(diǎn)了兩碗面,暢快吃了起來。
“味道還是一樣?!?p> 在面館里的西南角坐著一對男女,他們是親兄妹,那兄長的名號更是江湖上廣為流傳的墨辭閣書絕趙書航。
墨辭閣,武林正道內(nèi)的第一大門派,武儒兼顧,閣主蕭景瑞更是德高望重,是正道領(lǐng)袖的代表人物之一。閣內(nèi)人才濟(jì)濟(jì),其中琴棋書畫四絕更是出類拔萃的天驕。
趙婷兒看到了孫豫橫,在兄長耳旁小聲說道“那人的外貌著實(shí)難看。”
趙書航不悅,呵斥道“小姑娘家,休得胡言亂語?!?p> 被兄長呵斥的趙婷兒頓時嘟起了嘴,一臉不高興,畏懼兄長的她看向?qū)O豫橫的眼神里滿是厭惡。
孫豫橫察覺到了趙婷兒異樣的目光,但他并不在乎,吃完面后便付錢離開了面館。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著,一邊觀察玉霜城的變化,一邊追憶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面孔。
“你聽說了嗎?暗影流光一共派出了六位銀牌殺手要?dú)⒛鞘婕壹抑魇娴??!?p> “聽說了,那舒典正邀請一些高手準(zhǔn)備應(yīng)對。”
“你說是誰出價要?dú)⑹娴???p> “我怎么知道?那舒典武功卓絕,又不是善茬,仇家多了去了?!?p> “這玉霜城好久沒出現(xiàn)過這種大新聞了。”
“舒家沉寂時間太久,都會憋出些事情來,這次也不例外了?!?p> ……
絡(luò)繹不絕的人群,喋喋不休的話語,此時聽罷入耳,孫豫橫緩緩搖頭。
舒家在玉霜城名氣不小,那舒典的武功似乎也很高,又邀請了諸多高手,僅僅是六個銀牌殺手似乎還不足以威脅到他,畢竟這若大的玉霜城基本都是這舒家的地盤。
不管閑言碎語,不管身外瑣事,聽聽就夠了。
傍晚時分,紅霞沾染了西方天際,濁日逐漸隱落于西山。
因?yàn)榧抑幸呀?jīng)沒有了親人,以前的房屋也沒有人打理,現(xiàn)在甚是臟亂破舊,孫豫橫只能在城內(nèi)的運(yùn)來客棧暫時居住一晚。
簡單的人,簡單的房間,一套桌椅,一張床。
“咚咚咚”
夜里,有人在敲擊他的房門,力道很小,但聲音卻很清脆刺耳。
打開房門,房門外站著的是一位身穿青衣的小丫頭。
“夫人想請先生到府上一續(xù)?!毙⊙绢^并不拘泥于彎膝作揖的形式,可她的恭敬態(tài)度毋庸置疑。
孫豫橫不明所以“你家夫人是誰?”
“蘇夫人?!?p> 孫豫橫思索道,莫非是蘇月雯?似乎玉霜城內(nèi)也只有蘇月雯知道他回來了,認(rèn)識的人里也只有蘇月雯能稱作夫人,可夜里打擾總歸不好,便推辭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拜訪?!?p> 小丫頭搖著頭,不依不饒道“不行不行,夫人吩咐了,必須將先生請去,不然我就得挨那家規(guī)之苦?!?p> 孫豫橫看了看眼前小姑娘的表情,做不得假,雖不愿為難她,但深夜去拜訪有夫之婦似乎也說不過去,陷入了兩難之境。
小丫頭等不得他猶豫,直接拉起了孫豫橫的手。
她雙手的力道很小,孫豫橫很容易就掙脫了“男女有別,既然如此著急,那你可以前面引路,我隨你去。”
小丫頭笑嘻嘻地回道“那正好,那跟緊我別走丟了。”
小丫頭在前方引路,沒有回頭,只是無奈嘆息道“先生其實(shí)不知,雖然嫁了富貴人家,但夫人的生活并不像眼前那般華麗?!?p> 孫豫橫不解“那是為何?”
小丫頭沒有回答,孫豫橫也不便再追問,一直跟著她來到了一座大宅院的后門。
“夫人就在里面,一切的疑問,先生進(jìn)去便知?!?p> 孫豫橫輕輕推開了木門,走進(jìn)了鵝卵石堆砌的小道。那青衣小丫頭并沒有跟進(jìn)來,顯然是蘇夫人刻意吩咐過。
幽靜的小道,周圍蛙聲跌宕起伏。
循著小道一直走,直到一座四柱紅漆的涼亭出現(xiàn)在眼前。
燈火黯淡,人兒孤寂。
蘇月雯一個人獨(dú)坐在油燈下,持針穿線。
油燈被有透明的無頂燈罩保護(hù),所以不會受到夜風(fēng)的影響。
她其實(sh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孫豫橫的到來,但她依舊默不作聲,繼續(xù)小心翼翼地縫著手中的彩帕。
孫豫橫不知道蘇月雯這么晚找自己來的目的,也不會去打擾她,就靜靜地站在涼亭外,默默等待。
終于,蘇月雯完成了縫制,將彩帕拿在手中,緩緩起身走到了孫豫橫身前。
蘇月雯微微一笑,在這夜色內(nèi)的她異樣動人“這手帕贈你,權(quán)且留個念想?!?p> “謝謝!”
孫豫橫伸出左手去接,不料蘇月雯卻乘機(jī)抱住了他。
聞著懷中沁人心脾的香味,孫豫橫的內(nèi)心莫名惶恐不安,下意識地推開了懷中人兒,后退了數(shù)步,那彩帕也掉落在了地面。
蘇月雯自嘲道“你是不是已將我當(dāng)成了那蕩婦一般的存在?!?p> 孫豫橫默不作聲,一切的變化來得都是那般突然,他不知該如何去面對。
蘇月雯轉(zhuǎn)身,背對孫豫橫,褪去了上衣,露出了傷痕累累的后背。有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疤,有的還是鮮紅。
孫豫橫微怒“是他干的?”
蘇月雯苦笑“在這若大的玉霜城,除了他,還有誰敢招惹我。”
孫豫橫問“他待你不好,為什么不離開他?”
“離開?呵呵……”蘇月雯笑得很凄涼。
“他舒典便如同這玉霜城的天,我逃得了嗎?他在外面是聞名的大俠,在我眼里也不過是個殘忍的禽獸。”
孫豫橫調(diào)整了呼吸,開口道“此時只要你想離開,誰都擋不住你?!?p> 蘇月雯重新穿上了衣服,轉(zhuǎn)身看向?qū)O豫橫的雙眼,他的眼神竟是如此堅(jiān)定,沒有夾雜絲毫謊言狂妄。
本以為蘇月雯會答應(yīng),可她卻搖了搖頭“你走吧?!?p> 孫豫橫遲疑“為什么不愿意離開?”
蘇月雯沒有回答他,而是彎下腰,伸出白晢如玉的手,將地上的彩帕撿起,再次遞出。這一次再沒有任何出奇的舉動。
孫豫橫接過了彩帕,莫名其妙說了句“我聽聞有人和暗影流光做了交易,但六個銀牌殺手,是無法殺死舒典的?!?p> 蘇月雯皺眉“你懷疑是我雇的殺手?”
孫豫橫沒有接話,轉(zhuǎn)身原路返回。
出了院門,他又看到了那個青衣小丫頭。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蘭,蘭花的蘭,靜美清香,嘻嘻。”
小丫頭真的很活潑可愛。
“先生見到夫人了嗎?”
“見到了。”
“那先生現(xiàn)在要離開了?”
“灰蒙蒙的天,不回去睡覺還能去哪里?你也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p> 夜愈發(fā)深沉了。
一匹趕路的馬,一位駕馬的人,穿梭在林間的山路,他要去往的正是那玉霜城。
“黑燈瞎火地趕夜路,你也不怕遇見了索命的仇家。”黑暗中傳來了冰冷的嘲諷聲,猶如寒潭徹骨。
駕馬的人束縛住了馬匹,向四周呵斥道“哪里的毛頭小兒,不要裝神弄鬼,速速滾出來受死?!?p> “哈哈哈哈,說你一句還不高興了,我若補(bǔ)你一刀,你豈不是要到閻王那里去投訴我?!辈厣砗诎抵械娜藘涸谛?,瀟殺陰冷。
馬上的男子勃然大怒,拔出腰間佩刀,運(yùn)轉(zhuǎn)功力揮刀。
“嘭嘭嘭”
四周激蕩,沙石草木飛起,馬兒更是驚嚇長嘯。
“好內(nèi)力,可惜了,心態(tài)不好,境界不夠。”
話語落畢,一支箭破空而來。
馬上男子揮刀擊箭,可一箭剛落,又是三箭襲來,暗中人竟會三箭齊發(fā)!
男子飛身下馬躲避,三支箭都射在了馬兒身上。
“嘶……”
馬兒發(fā)出了最后的哀鳴,然后倒在了地面。
“送你入地獄!”黑暗中的人好生狂妄。
一道寒芒在林間閃過,男子的頭顱直接離開了身體,鮮血飛濺。
一人一馬,在頃刻之間,盡數(shù)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