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云柳!”朱院長氣得臉都紅了,可竇云柳根本看都不看他。
“老夫明日便進(jìn)宮與殿下說說皇家子弟的教養(yǎng)問題!”
朱院長來去匆匆,從頭到尾沒有得到竇云柳的一個眼神。
竇云柳只是木著臉,盯著書童阿從的尸體。他明明沒有說話,臉上甚至沒有怒容,但包括齊捕頭在內(nèi),誰也不敢上前說話。
直到東方微白,蔣仵作才從府衙趕來。
驗尸,溺亡。掙扎,沒有。傷痕,沒有。死亡時間,正是竇云柳踹開席元青房門前大概半個時辰。
順理成章,如他所料。
可竇云柳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覺得很累。是了,畢竟一夜未睡了。
看著太陽緩緩升起,齊捕頭終于忍不住說:“竇公子……案子已經(jīng)水落石出,能不能,放兄弟們回去補個覺?”
竇云柳回頭一看,捕快們也已經(jīng)開始東倒西歪。
雙拳在身側(cè)的袖子里捏緊又放松,又捏緊。雖然無人知曉,雖然無人察覺,可竇云柳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他一向自傲,一向聰穎,可這次他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個巴掌。書童阿從的尸體已經(jīng)蓋上白布,映著朝陽幾乎刺痛他的眼睛。
事實告訴他,破案不是文會比詞賦,不是青樓比銀兩,不是馬場比拳腳……每一次,都是人命的博弈。
有書童的人命,小二的人命,還有……差一點搭上的唐易的人命。
“走吧……”
……
竇云柳連府衙都沒有去,直接從齊賢書院回了公主府。公主和駙馬還沒有醒,他誰也不必告訴,直接關(guān)進(jìn)房中,蒙頭大睡。
齊捕頭則凄慘許多,匆匆補了一覺,就開始進(jìn)行后續(xù)工作。
唐易工傷在床,龔副捕頭自然就被委以重任。
丘大人在得知前因后果后,一方面慶幸自己沒有去齊賢書院參與神仙打架,一方面絕不放棄結(jié)案工作,親自去刑部與侍郎談笑風(fēng)生,順便請刑部根據(jù)遺書線索追查已經(jīng)被賣出京城的手鐲和畫卷。
壽安公主早上一醒來便有下人告知,說公子一大早就回來了,這會兒正在睡覺。
“應(yīng)該是累了一晚?!惫飨蝰€馬抱怨,“就沒見他做什么事情這么拼過,也不知道晚上在外面吃了東西沒……”
駙馬說:“他能有東西上心總是好事,也該有個正經(jīng)事做了。”
公主心疼道:“這孩子,要么整天吊兒郎當(dāng),要么就是徹夜不歸,真是讓人操心的討債鬼。”
很快,公主殿下就不心疼自己兒子了。午后,皇帝身邊的公公來請公主進(jìn)宮。公主也很詫異,畢竟一般是皇后召她,而不是皇上。
等申時公主殿下從宮中回來時。直接踹開了竇云柳的房門,在蟲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直接掀了竇云柳的被子……
“難怪一回來就睡覺,原來是闖了禍躲著不敢見人呢!”
駙馬匆匆趕來,就見到自己的公主老婆正在兒子的床前氣得跳腳。而自己的兒子呢,正揉著眼睛,一臉疲憊。
“壽安!”駙馬拉住公主的胳膊,“有話好好說!”
“我倒是想好好說,可他翅膀硬了,一句話也不跟我們說!”公主越說越委屈,“皇兄提起云柳的時候,我還趁機夸了他幾句,說他終于肯上心做事了。結(jié)果皇兄轉(zhuǎn)頭就告訴我,他倒是上心做事了,昨晚差點把齊賢書院的房子給拆了!”
駙馬也是一呆,轉(zhuǎn)頭看竇云柳,仍然面無表情,甚至昏昏欲睡……
“你看他!”公主高聲叫道。
駙馬無奈,只得打圓場說:“先知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再說吧。”
公主再瞪了竇云柳一眼,是不指望從他口中知道情況了。轉(zhuǎn)身走出房間,對著空中大喊一聲:“影狼!”
“主子。”
“把昨天晚上的情況給我從頭到尾、仔仔細(xì)細(xì)地說一遍!”
“是?!?p> ……
隨著影狼的講述,公主和駙馬的臉色開始沉浸下來。雖然實際上幾番波折,但真正說起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影狼講完便又消失,公主心中有些擔(dān)憂,向著駙馬看去。駙馬的臉色也不好,他隱隱猜到了,自己的兒子一定是不認(rèn)可這個結(jié)果的,不然不會一定要等仵作前來。
駙馬安慰地牽起了公主的手,又回到竇云柳的房中??伤惶みM(jìn)屋就愣了——竇云柳已經(jīng)又給自己拉上被子睡著了。
公主跟在后面進(jìn)屋也看到了,頓時就氣笑了。
“他這是破罐子破摔還是心中郁悶以睡消愁呢?”
“柳兒只是太累了?!瘪€馬牽著公主又退出來,拉著她往自己的院子走。
半路,駙馬突然說:“柳兒第一次對事情上心,多給他點時間吧?!?p> “嗯?!惫鬏p聲應(yīng)和,又搖頭苦笑,“還得給他擦屁股呢……等會兒我送張?zhí)咏o朱院長夫人吧?!?p> “我請白兄幫我捐一本孤本給齊賢書院吧。”
夫妻兩個商量著怎么給倒霉兒子擦屁股,相互扶持著緩緩離去。
等竇云柳晚上醒來的時候,正好和爹娘一起用了晚飯。
飯桌上,公主夫婦兩個仿佛商量好了一樣,不說話,也不給好臉色,一頓飯吃得悄無聲息。
竇云柳盡管心有郁氣,可也覺得氣氛不對,吃完就準(zhǔn)備趁早溜掉。
只可惜,公主殿下筷子一拍,冷著臉說:“怎么?又要溜出去砸了哪家書院?”
“娘……”竇云柳求助的眼神飄向駙馬爹,可駙馬爹突然開始對瓷盤的花紋感興趣,仿佛要盯出一個洞來。
知道求告無望,竇云柳才無奈說:“我都是為了正事。”
“我知道,為了查案嘛?!惫髂樕蛔?,急急地問:“你是真喜歡破案?”
竇云柳沉默片刻,說:“只是為了幫朋友?!?p> “你哪個朋友?沈正卿?他大理寺的案子你也插不上手吧?!?p> 駙馬爺抬起頭,“你真就是為了幫唐易?”
“唐易?就上次來府上睡了一晚的那個捕快?”公主問。
竇云柳和駙馬都是點點頭。
公主皺眉,“你和他關(guān)系很好?我以為你只是一時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