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南群山,一只規(guī)模頗大的隊伍正在群山中川行,其中不但有精壯的戰(zhàn)士,更有不少的婦孺。
還有一些傷號被扶著、抬著,慢慢的跟在大軍后面前行,這正是剛剛打了勝仗,開始向川東北轉(zhuǎn)進的白蓮教大軍!
雖然這些婦孺和傷號極大的延緩了大軍的前進速度,但還是有必要帶著的。
婦孺是青壯的家眷,你要是不帶他們,這只大軍轉(zhuǎn)眼就得散伙,要是不帶傷員,那以后誰還敢奮勇向前?
王聰兒并不是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面,而是跟著后面的傷員一起步行。
她不時還在跟附近的傷員婦孺說著什么,在她的鼓舞下,雖然山路艱險難行,但周圍都是一片歡聲笑語,士氣很是高漲!
其實王聰兒也更喜歡和這些婦孺呆在一起,名義上,她是白蓮教的總教師,是這只大軍的最高首領(lǐng)。
但實際上,很多事情她都沒法做主,除了姚之富、李全和由侄子王廷詔帶領(lǐng)的這些人以外,其他的教眾只是名義上在她的掌控之下!
就算是姚之富和李全,也不一定事事都支持他,因為他們下邊還有一群人的利益需要照顧!
整個白蓮教軍就是這樣,總教師下有大首領(lǐng),大首領(lǐng)下還有各種各樣的教主、傳頭、小教首、大師兄等等亂七八糟的首領(lǐng)!
而且他們對于王聰兒力主提出的,入教就是兄弟姐妹,教中平等這些思想格外的抵觸。
這些人雖然沒有當(dāng)過什么官,同樣是苦出身,但是現(xiàn)在要讓他們跟普通教眾平等相處,他們是絕對不干的!
同樣的,王聰兒想要拆散現(xiàn)有這種混亂的權(quán)力體系,將普通教眾和精銳戰(zhàn)兵區(qū)分開來的提議,也遭到了絕大多數(shù)人的反對,甚至就連姚之富都不支持她。
說句實話,川楚白蓮教大起義,看起來轟轟烈烈,聲勢浩大!
可論起組織嚴(yán)密程度和戰(zhàn)斗力,別說和后面的太平天國比,就是淮西的捻軍都比他們強!
聲勢浩大有什么用?
各有各的算盤,各打各的注意!
要是齊林還在或許情況會好的多,但王聰兒不行。
一是,她始終是個女流之輩,二是,他是嫁給齊林之后,才開始接觸到白蓮教高層的,總共也就三年的時間。
所以后面,她和姚之富的不倫之戀一下爆發(fā)之后,白蓮教義軍頓時土崩瓦解,不是沒有原因的!
與此同時,貓兒寨也成了一個巨大的兵營了,寨子里根本就住不下,逐漸趕來的山民,好多人只能在山腳下搭個窩棚,當(dāng)做臨時住所!
陳維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中國最底層民眾的貧苦程度,你什么都不用說,只要說跟著我能吃飽飯,多的是人愿意把命賣給你!
哪怕他知道自己也就能吃上幾頓飽飯,但他們還是愿意,吃飽的人是無法理解,那種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飽飯的人,心中的渴望!
二旺皺著眉頭,看著前面螞蟻般忙忙碌碌的人群!
這些人一來,先是把貓兒寨附近的樹木都砍光了做窩棚,再是一起合力,將山下的小河截流,把里面的魚蝦撈的干干凈凈!
他們也不修個廁所,滿山遍野的就地解決問題,中午太陽一烤,這味道,嘖嘖!連二旺都沒了吃飯的胃口!
已經(jīng)過慣了在陳維手底下,干干凈凈有規(guī)矩生活的二旺,感到了極大的不適應(yīng),他感覺自己好像和外面來的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不但是二旺這種貓兒寨原住民,就是后面來的文峰山土匪家眷,萬古寺跟著翻天鷂子一起過來的周、王、冉三家的精壯,都感覺到了強烈的不舒服!
這會的貓兒寨子中更是一片混亂,成群的只穿了一件破爛衣服,沒有褲子沒有鞋子的小孩,到處瘋跑。
蓬亂臟成一條一條的頭發(fā)里,虱子不停竄來竄去,實在癢的受不了了,就停下來用手一陣亂撓,黑色、褐色的虱子雨點般的往下落,還伴著一些黑色的泥團和小石子!
三妹子剛好從身邊走過,她拼命捂住嘴連續(xù)干嘔了好幾下!
這些難民般的人剛來的時候,她還是滿心的同情,而現(xiàn)在,三妹子止住干嘔,向大殿的方向望去,“五叔啊!五叔!你到底什么時候出來???”
隨和三妹子的目光,好多人都看向了大殿,他們現(xiàn)在都無比懷念陳維在的時候那種,積極、干凈有干勁的生活,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
陳維在干什么呢?
他正拿著毛筆在大殿里奮筆疾書!
文轍則目瞪狗呆的看著陳維寫字。
他從未看過這樣…………,這樣難看又毫無規(guī)律的字,無規(guī)律到你要是想模仿一下,都不知道從何入手。
前面一個字軟趴趴的一團,好像一只蛤蟆,后面一個又扭扭歪歪的,像一只正在爬行的蜈蚣。
最后面這一個更奇特了,左大右小,上肥下廋,文轍努力辨認(rèn)了片刻,好像是個醒字。
可這個醒字的日,怎么會那么大?
陳維難受的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這毛筆太難用了,紙也是些劣質(zhì)紙。
毛筆字他只有在小學(xué)的時候好像被強制學(xué)了一段時間,畢業(yè)后什么都用手機、電腦,鋼筆字都寫不好,就更不用說毛筆字了!
他自己認(rèn)真看了看,吧啦吧啦寫了一大堆,結(jié)果好像好多字,得靠猜才能猜出來,好多地方完全就成了一灘墨!
我超!
“文轍,你來,幫我謄寫下來,好久沒寫字了,這人世間的毛筆太難用了!”陳維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文轍張了張嘴巴,一臉的為難,“五叔!這個……!這個……!您老這字,請恕晚輩才疏學(xué)淺,我不大看的懂!”
你看的懂就怪了,老子自己都看不懂,何況這里面還加了好多簡體。
雖然簡體字最早始皇帝統(tǒng)一六國時就出現(xiàn)了,(那些說簡體字建國才有的,你自己拿個刀片在竹塊上刻字試試,古人又不是沙雕?。?p> 但陳維寫的這些,是后世建國后修正簡化的,好多字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你寫吧!不認(rèn)識的你跟五叔說,五叔告訴你!”陳維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
他把自己關(guān)進大殿里,對外宣稱自己是要悟道,要接受天上臨國公的旨意。
實際上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并沒有什么綱領(lǐng)教義,只有一點所謂的神跡和貓兒寨山民的信任。
他總不可能來幾個人,就把珠子拿出來搖一搖吧!
而且沒有教義只有神跡,還有一個更大的危機,那就是他手下的這點人,會很容易的被白蓮教同化,尤其是白蓮教幾十萬人馬來了之后!
現(xiàn)在不趕緊把教義什么的弄出來,到最后他這一切都很可能會便宜的了王聰兒和姚之富。
所以陳維根本沒去管外面的一片混亂,而是把自己關(guān)進了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