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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錯過的你

第九章 那些年我們的青春荷爾蒙

被錯過的你 蘇雪尼 9294 2019-04-18 13:57:39

  第九章

  乳白色的窗簾被風吹起,飄揚起優(yōu)雅的蓬松,就像是美好的夢境。窗簾旁邊是一張歐式的花紋繁復的梳妝臺,一只稍微顯得有些老舊的天氣預報瓶子安靜的呆在各種高檔化妝品一邊,里面本應該預告天氣的化學物質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本應該起到的作用,沉寂著,永遠都不會在起到任何作用了。

  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拿起這只瓶子,又放了下去。

  “姐,你說我爸媽討厭不討厭,居然給我報名參加什么萬人相親會!我的天!”這是張依然嬌俏的聲音。

  “你不想去嗎?”一個沉穩(wěn)的女生不失優(yōu)雅的語調,在房間里面響起,“你現(xiàn)在二十多歲了,馬上奔三了......”

  “討厭,你要死啊,誰馬上就要奔三啦!”張依然的胳膊伸出來,扶住房間中間的鑲金邊白底的歐式床把手上,精致的帷帳靜靜的垂下來,流蘇沉靜而美好著。

  “你啊,你沒有喜歡過男生嗎?”說話的女子的面目被帷幔擋著,我們看不清她的眉眼。

  “哎呀呀,當然有??!我們是天定的緣分??!”張依然眨著眼,臉上露出的是小女孩的神情,天真而快樂。

  時光就像是沙漏里面的流沙,慢慢的流逝,任誰也沒有辦法留一分一秒。如果真有一雙手,可以拿起這把沙漏把它倒過來,讓時光倒流,回到二十年前......

  集中表白的那天下午——

  下午兩三點的陽光最是充足、燦爛的,此時是上課時間,校園里面安安靜靜的,偶爾可以聽見瑯瑯的讀書聲。

  就在大家都在集中精力上課的時候,學校女廁所門口,張文神情緊張鬼鬼祟祟的,時不時把自己的腦袋從廁所的門口露出辦個腦袋出來,觀察著四周到底有沒有人出現(xiàn)??吹剿南聸]有人,她抽身走進廁所。

  歐陽欲曉蹲在廁所的角落里面,嘴里叼著一根香煙,一邊抽一邊咳嗽個不停,煙霧沖進鼻孔,使得眼淚雙雙從臉頰上流了下來。

  “歐陽,別抽了,咱們趕緊上課吧!”張文手腳慌亂的來到了歐陽欲曉的身邊,皺著眉頭低眼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

  “張文,你是不是也挺喜歡高君行的?”

  “我......”

  “好了,好了,算我沒問?!睔W陽欲曉擦了擦眼淚,掐滅了煙頭,站起身來,深呼一口氣,“哎,如果我是你,就放棄了,他的眼里沒有你,當然了也沒有我?!?p>  張文看著歐陽欲曉紅著的眼圈,張開嘴想說話,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了,她看著歐陽欲曉流淚再擦干,心里的感覺也像是排山倒海般翻滾著,眼淚也想流下來。

  “你別哭了?!睔W陽欲曉觀察到身邊張文的情緒變化,從兜里面拿出紙巾,伸手在張文的臉上擦拭,她一邊流淚一邊笑著說,“傻丫頭,要哭的是我,最起碼你還有個李小光,可是我呢?居然連一個喜歡我的人都沒有?!?p>  “不是的,如果沒有余瀟瀟......”

  張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歐陽欲曉打斷了,“你也說了,如果.....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睔W陽欲曉無奈的笑了笑,在自己憔悴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美好的笑容,“嘿,咱們女子漢大丈夫,不要為了這點事情傷心,好女子何患無夫??!”說完,拍拍張文的肩膀,笑嘻嘻的說,“走出去!”

  “你真行!”張文由衷的說。

  “其實,”剛剛踏出女廁所,迎面而來的陽光撲在了兩個女孩的臉上,投射出美好而清新的光線,“他們還是挺好的。”

  “你說什么?”張文不解的問。

  “我想......”話還沒說完,歐陽欲曉回頭沖著張文莞爾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p>  兩個人手挽著手一起走到校園操場上,剛踏進校園就聽見隱約有音樂傳來......

  “......像鳳凰于飛在云霄......”

  尖細的嗓音,帶著時光的距離感,悄悄的從教學樓走廊的方向傳過來。

  “這是什么歌兒?。∵@么老......”張文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歐陽欲曉,誰都知道歐陽的業(yè)余愛好就是唱歌啦。

  歐陽欲曉臉上的好奇相比起張文來更濃厚,還帶著超級感興趣的探究感,拉著張文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這是周旋的歌!咱們學校音樂課.....還學這個?哪個老師?這么有品位?”

  還沒等歐陽欲曉給張文介紹完,兩個人剛走上樓梯,才上二樓,還沒站穩(wěn)腳跟,就聽見操場上傳來一聲如牛吼般的男高音,“誰在擾亂校園治安?。。。 ?p>  “媽呀,是牛魔王!”歐陽欲曉拉著張文趕緊彎下腰,想悄悄鉆進教室圖個萬事大吉,剛到教室門口就看見張仲淹拿著一個大留聲機,夸張的大喇叭對著教室正在放歌——

  “......春色又向人間報曉......”

  “什么情況!”張文驚呆的看著張仲淹。

  張仲淹此時就像是經(jīng)典動畫片里面花輪的形象,一臉自得意滿的笑,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覺得自己是帥呆了酷斃了,簡直沒法比喻了嘚瑟勁兒。瞧見歐陽欲曉和張文,臉色稍微有點變化。

  看到張仲淹變了臉色,歐陽欲曉和張文雙雙感受到身后有一股涼風吹過,回頭就看見,眼睛瞪得像是牛玲一樣的教導主任,外號——牛魔王,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們班今天下午想造反是不是!?。。 币宦暣蠛饌鞒霭死锏?.....

  此時此刻教室里面鴉雀無聲,當然了平時上課的時候也都是鴉雀無聲的,只是現(xiàn)在教室里面的氣氛更多了幾分壓抑、緊張。歐陽欲曉、張文、張仲淹站在教室后面,講臺上擺放著張仲淹的那個留聲機,十分醒目的樣子。李小光忍不住回頭看,發(fā)現(xiàn)張文一直低著頭,雙拳緊握。

  “看什么看!光榮??!”牛魔王好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吼了一聲,全班都隨著他的聲音為之一振。教導主任牛老師,因為性格可愛,“和藹可親”,同學們都親切的稱呼他為牛魔王。

  坐在同學中間的高君行和上官策都是沒有回頭看,兩個人低著頭好像是翻看著手里面的卷子,仔細一瞧,一臉的心不在焉。

  “說啊,怎么沒有人說話了?”牛魔王背著手,在教室里面來回巡視,最終腳步落定在了張仲淹的跟前,“說啊,你......”指著講臺上大喇叭留聲機,“說啊,這是干什么?聯(lián)歡會啊!到元旦了嗎?還是兒童節(jié)快到了?”

  班里面有同學忍不住想笑,可是目光很快就接觸到了牛魔王凌厲的眼神,趕緊收拾了笑容,面目表情嚴肅了起來。

  “這叫嘩眾取寵,你們知道嗎?”

  張仲淹站在教室后面,臉部呈現(xiàn)出45度斜角,好像是在看著天花板上一盞吊燈,或者是看著教室窗外的小喜鵲,臉上似乎在笑,似乎也沒有什么表情。

  “說你呢!”牛魔王感受到了自己被忽視了,大叫了一聲,全班同學忍不住又打了一個機靈,“說啊,拿留聲機來干什么?”

  歐陽欲曉斜著眼睛瞟著張仲淹,同學們中間的余瀟瀟正襟危坐,臉色有點發(fā)紅。

  周圍的同學們都盡量不動聲色的悄悄的瞄著余瀟瀟,男生臉上是幸災樂禍,女生臉上則是一臉的不屑,恨不得眼珠子都被瞪出來了!

  牛魔王看到張仲淹不開口,抿著嘴想發(fā)火,但是始終沒有發(fā)火,踱著步子來到了歐陽欲曉的跟前,“他不說話,你們干什么去了?”

  “老師我不方便,上廁所了!”歐陽欲曉不軟不硬的回應。

  牛魔王看了看歐陽欲曉,半信半疑,來到了張文這里,“你呢?”

  “我,我陪他上廁所!”

  呵——全班同學笑聲笑了出來。

  “她上廁所,需要你賠?”

  “老師,我說了不方便了!”雖然班里面同學都在笑,歐陽欲曉卻滿不在乎,用眼角掃了大家一圈,鼻子里面冷冷地哼了一聲。

  牛魔王臉上的表情明顯就是受了暗氣的樣子,眼睛再次瞪得大了,明眼人都知道牛魔王很生氣了。

  “怎么辦?”高君行坐在前排,看著手里面剛剛收到了余瀟瀟傳過來的紙條,翻了一下眼睛,拿出筆刷刷在紙條上面回復——

  放心,一個廠長兒子,一個工會主席女兒,牛魔王肯定雷聲大雨點小。

  果然不出高君行所料,牛魔王憋了半天氣終于說,“你們好好反思一下,馬上高三了,你們想干什么?距離高考還有幾天,你們算過日子嗎????還要你考大學嗎?啊?”

  張仲淹、歐陽欲曉兩個不約而同的翻了一下眼睛,牛魔王也回給他們一個白眼,邁著八字步來到了張文的身邊。“你,天天就混吧!混到好處,不白混!”

  張文的頭低得更厲害了,滿面通紅,臉上帶著羞澀的神態(tài)。

  這樣的表情才是牛魔王所需要的,他滿意的點點頭,指著張文,“你,”說完,再回頭看著歐陽欲曉和張仲淹,“還有你們,去抄課文,明天交給我!”

  上官策合上自己手里面的卷子,冷笑了一聲,“哼,多大了,還抄課文?!?p>  “你們去把語文書拿過來!”牛魔王接著下達指令,“快去??!”

  可是沒有人動,張仲淹不屑于配合老師的指令,張文已經(jīng)忍不住要哭出來了,歐陽欲曉看著左右,最終決定自己出馬。她一臉不情愿的來到了書桌前面,一把掏出書包,找出語文書,回到牛魔王的跟前,遞給他。

  牛魔王拿過歐陽欲曉的語文書,翻著翻著,動作變得越來越慢。

  “老師,哪篇課文?。 ?p>  牛魔王瞪著眼上下打量了歐陽欲曉一下,轉過身,拍拍手說,“同學們都放下手里面的筆!”

  其實班里面也沒有人拿著筆,但是大家還是不約而同的坐直了身體,迷茫的互相看著,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學請站起來!”牛魔王此時好像沒有剛才那么生氣了,“高君行、上官策、張仲淹,嗯,張仲淹你在后面站著吧,王蓉蓉、李新功......”

  嘩啦啦,隨著牛魔王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別叫到名字的同學就像是丈二的和尚,全都摸不著頭腦的站起來。站在教室后面的歐陽欲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懊悔的捂住了自己的臉,那樣子恨不得沖著自己狠狠扇一巴掌。

  名字念完了,牛魔王笑瞇瞇的在同學們中間轉來轉去,“各位,知道我為什么點你們的名字,讓你們站起來嗎?”

  “我去,”上官策反應很快,立刻明白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低聲說,“真是蠢!”

  “你們看看,你們是來學習的嗎?”原本的和顏悅色,突然又變得急聲厲色了,“還打賭,賭完了寫欠條,還寫在語文書上,這么喜歡賭博,你們怎么不去澳門?。 ?p>  “靠!”張仲淹趁著大家不注意狠狠在歐陽欲曉的腦袋上點了一下,“你干脆笨死算了!”

  “那你當初可以不簽名啊!”歐陽欲曉不甘示弱小聲的說。

  “你給我記住了,像是這樣對自己不利的簽名證據(jù),最好越少越好!”張仲淹幾乎是咬著牙才說的。

  校園的合歡樹上一朵朵合歡花,散發(fā)著淡紅色的柔美,輕盈盈的立在枝頭,一陣風吹過柔柔地搖擺著身姿。按照大家的習慣,下午大課間的小團體會議又在這里舉行了。

  “今天真是不吉利!”歐陽欲曉說。

  “不是今天不吉利,是所有的事情都趕上了?!睆堉傺驼f。

  高君行和上官策坐在一邊沒有說話,余瀟瀟的表情略顯尷尬,也低著頭坐著不吭聲。李小光拿著紙巾遞給張文,想給她擦拭臉上的淚珠。

  “趕上什么了?”歐陽欲曉不明了的問,“張仲淹,你的留聲機這么回事?那么好看的留聲機,萬一被沒收了,多可惜!”

  “怕什么?”高君行的口氣里面有點酸酸的,“反正就算是沒收了,也會還回去,換做是我們就不一定了?。 闭f完,扭頭看著上官策,他突然意識到上官策在這個圈子里面也算是“干部子弟”,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李小光,可是李小光只顧著張文根本無心顧及別人。

  “是??!”張仲淹故意點頭稱是。

  “喂,你怎么回事?為什么拿留聲機過來啊!”

  “表白啊!”這會變成上官策的口氣帶著酸溜溜的感覺了。

  “哦!”歐陽欲曉立刻看了余瀟瀟一樣,很快被這里酸辣的氣氛所傳染,“挺好啊,兄弟幾個一起表白,同吃一碗飯、同喝一碗水、同追一個女人,你們最好不要為這個反目成仇?。∩涎菀怀鰫酆耷槌?.....”

  余瀟瀟臉色更加難看了,站起身來,“我去做課前準備了,你們先玩?!闭f完,抬腿就走了。

  “三好學生?。 睔W陽欲曉在她身后高聲說??粗酁t瀟婀娜多姿的背影漸漸離開了,歐陽欲曉回身看著上官策、高君行、張仲淹,她目光巡視了他們三個,笑著說,“上官策看來是沒戲了,就算是像是櫻木花道一樣投上一千個三分球,也沒辦法贏得美人的芳心嘍!”不管上官策是什么臉色,歐陽欲曉自顧自說著,“張仲淹的表白已經(jīng)做過了,還轟動了全校,我去,還《鳳凰于飛》呢!”

  “什么《鳳凰于飛》?”高君行問。

  “半個世紀以前全中國都流行這首歌!”歐陽欲曉搖搖頭,“你們這群沒有文化底蘊的書呆子啊,應該學會享受生活!哎,”說著,她盯著張仲淹,“你可真行,難道你沒說過古人有那么一句話嗎?叫做鮮花送美人,寶劍贈義士!余瀟瀟真的懂這些嗎?那這個表白......我覺得她是委婉派的......”

  “就是的,”一邊張文終于穩(wěn)定住了自己的情緒,推開了繼續(xù)給自己遞紙巾的李小光,很認真的說,“這樣的東西,這樣的歌,我覺得咱們學校也就歐陽一個人懂?!?p>  “那你的意思,我應該追歐陽啦!”張仲淹來了興致反問。

  “切,一邊玩去,你不是我的菜!”歐陽欲曉推開了把臉湊過來的張仲淹,饒有興致的看著高君行,“喂,就差你一個了,要不要我給你支招??!后天咱們家屬院里面要放電影《大話西游》!”

  “喂,”張仲淹不滿的拉著歐陽欲曉,“你也太偏心了吧!”

  “我偏心?”

  二十年前這個城市的夜市是如此的熱鬧,二十年后夜市的熱鬧程度也不減當年。

  地上的啤酒瓶擺滿了一地,歐陽欲曉的臉有點紅,一直不停的抓自己的胳膊,“哎呀,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喝酒連胳膊都是紅的?!?p>  “你是不是血脂稠???”

  “???”上官策放下手里的筷子,很關心的看著歐陽欲曉,“你現(xiàn)在還抽煙啊?”

  “你抽過煙?”高君行反問。

  “你才知道啊?”李小光和張文一起說。

  “早就戒了,不健康!”歐陽欲曉擺擺手,“別忘了我現(xiàn)在是當醫(yī)生的??!”講完,她的臉上有著笑,“你們有時間議論我現(xiàn)在抽不抽煙,不如說說,你們兩個準備什么時候結婚啊?趁著現(xiàn)在大家都在,定個日子唄!”

  “你們還沒結婚?”這次,變成了高君行和上官策吃驚了。

  二十年前那幾天高君行、張仲淹、上官策都拼了命的、排著對的去給余瀟瀟表白,那種場景就像是三個孩子在爭搶一個很好玩的玩具。在二十年前,張文就曾經(jīng)問過歐陽欲曉,這樣的結局以后要怎樣收場?咬著手里面的冰糕,歐陽欲曉拂了拂額前的劉海,回頭看著張文,笑著問,“你擔心什么?是擔心他們做不成兄弟還是擔心余瀟瀟無從選擇呢?”

  張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接下來歐陽欲曉說的話,讓她心里反而釋然了。

  “你瞧,我們也喜歡同一個男生啊,咱們不是照樣可以成為朋友?!?p>  “我喜歡誰??!”張文尷尬的笑著問。

  “你這樣就沒勁了,我就承認自己喜歡高君行,敢承認,你裝什么??!”

  張文深深嘆了口氣,轉身看著地面上錯落有致的影子,“我們可不是情敵。”

  “那當然了,”歐陽欲曉笑了,“因為他在我們兩個中間沒有進行選擇,所以我們是同病相憐。”講完,歐陽欲曉停下腳步,想了想,對張文說,“只是你比我幸運,首先你有李小光喜歡你;其次,你喜歡高君行是暗戀,不像我,沒面子。你失戀了,沒有人會知道的?!?p>  各自分開以后,張文踏著地面上黑漆漆,梧桐樹的影子心里面一陣陣的心酸難忍,仔細品味一下歐陽欲曉說的話,她說不清楚心里面是什么滋味,難道說暗戀沒有表白,沒有被拒絕,就可以自欺欺人的會告訴自己,我沒有喜歡過他,沒有失戀嗎?可悲的是歐陽欲曉眾人皆知的被拒絕,還是自己,我喜歡你,你卻不知道......

  想到這里,張文抬頭看到自己家的大門,咬緊了嘴唇,掉頭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一棵棵的梧桐樹被她被她甩在身后,一地的月光像是被踏碎了,被各種影子割裂開來。

  終于來到高君行家的門口,張文已經(jīng)跑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彎下腰,大口大口喘氣,下意識的還想整理一下自己凌亂的發(fā)絲,期許著自己有一個好的形象。面對一會兒即將要面對的人。剛想敲門,就聽見樓下有一男一女的聲音,她仔細聆聽,猜到了是余瀟瀟和高君行。顧不得被發(fā)現(xiàn),她探出頭來,看著路燈下那對少男少女。

  余瀟瀟的手里面拿著一個精致的玻璃瓶,因為天氣太暗了,看不清楚玻璃瓶里面是什么。她的臉上有著笑,是那種很少對別人綻放出來的笑容。高君行推著車跟在她的身后,美顏看不清楚,但是好像又能看得很清楚。

  “你家到了。”余瀟瀟站在高君行家的門口,立住了,笑著回頭,看著后面的男孩,“回家吧!”

  “我送你回家,然后再回來?!?p>  “不用了,你送我禮物我已經(jīng)很高興的,它......”余瀟瀟舉著手里面玻璃瓶子,晃了晃,“你說,真的可以預報天氣嗎?”

  “那當然了,你要相信科學,也要相信我?!?p>  樓下的女孩笑得開懷,樓上的張文心里一緊,很想哭,那顆小小的沒有經(jīng)歷過太多風雨的心臟,就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抽打了一下,生疼。

  為什么會難過呢?他們確實是一對璧人。如果拿著鏡子對照一下,自己也會認同余瀟瀟很優(yōu)秀,更適合自己喜歡的這個男孩??墒菫槭裁磿弈兀繌埼囊贿叢裂蹨I一邊想:為什么我沒有這么好看的一張臉,為什么我不夠漂亮?我不值得擁有這個好的男孩。想到這里,她為自己的不夠好,痛徹心扉。

  樓上的眼淚,樓下幸福的一對自然是不知道的。

  高君行在月光和朦朧的燈光中,注視著余瀟瀟的臉,就像看著月桂女神一樣,深情款款的說,“我的心以后只接受你的天氣預報。”

  兩個人就這樣說笑著,走遠了,那是余瀟瀟家的方向。張文飛快的下樓,站在高君行家的單元門口,看著前面越變越小的兩個人影,她想,既然愛一個人,就一定要他知道,否則自己的愛就太卑微了,連天日都沒有見過。

  沒讓她等多久,高君行就從陰影中出來了。

  “喂!”鼓足了勇氣,張文叫住了準備回家的他,從樹影中站了出來?!拔矣屑虑橄虢o你說?!?p>  “什么事情?”高君行一臉的喜色。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就像是背課文一樣,張文飛快的說出了這句話,說完了心里面頓時覺得輕松了,她是知道答案的,所求的不過是不要自己太不甘心了而已。

  “不......我的意思是,不是那種喜歡,同學之間,我還是很喜歡和你做朋友的!”

  “好了,我知道了?!敝v完,張文快速的向樹影深處走去。

  家屬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的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時而直線走,時而繞圈圈,最終她停下了步子,沖著身后大喊,“李小光!你夠了!”

  黑暗中,李小光的臉果然慢慢出現(xiàn)了,可是卻沒有說什么,只是一臉悲戚的看著張文。

  “你老跟著我做什么?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我喜歡你!”

  “你去死!”說完,張文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幾乎在前面跑了起來,李小光緊跟其后,也跑了起來。

  兩個人就這樣在夜幕中你追我趕了一陣子,當李小光并排跑到張文身邊,扭頭看到那張臉——那是一張滿是淚痕的臉,甚至臉上充滿了絕望。這樣的臉,令李小光大吃一驚,慢慢的他慢下了腳步,最后漸漸停了下來。

  張文哭著向前跑,此時跟隨她的只有地上的影子而已......

  二十年后還是這樣的月亮,還是在這個院子里面,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只是在這個院子里面上演著青春偶像劇的孩子們又換了一批人而已。月光鋪滿了廠家屬院的地面,張依然很快穿過梧桐樹影,拐進一個單元門,上樓開門。

  此時夜已經(jīng)深了,原以為爸媽肯定睡覺了,沒有想到客廳里面電視機還是打開著,老媽一邊低頭玩著手機,一邊聽著電視的聲音,一邊等著女兒回來。聽到門響,也不回頭,就問,“你還知道回來?。√焯焱砩喜换丶?,一個大姑娘家,晚上不回家,誰當你是正經(jīng)人??!”

  “媽,你有沒有搞錯啊,我只是回來晚而已,才不是不回家呢!”張依然一邊換衣服洗漱,一邊說。

  “你好了,我懶得跟你吵?!?p>  “誰和你吵了!”

  “這個周日,萬人相親大會,給你報名了!”

  “要去你去,我不去!”張依然現(xiàn)在聽見父母給自己安排相親就覺得頭都是大的,趕緊放下牙刷,躲進自己的房間,一屁股坐在床上,抱著一個毛都快掉光的長臂猴,傻笑了起來。

  “小強啊,你還記得那一年我把你買回家的時候對你說嗎?是真命天子把你送給我的!現(xiàn)在這個真命天子又出現(xiàn)了!這就是天定的緣分!”

  天定的緣分應該是什么樣子?最起碼在小說或者是電視劇、電影里面都是這樣表現(xiàn)的,首先應該有一段前緣,比如說賈寶玉和林黛玉實在離恨天上就已經(jīng)相識了;接著要有一個什么信物,古典點是手帕,新派一點什么戒指啊、薰衣草瓶;接著在發(fā)生點什么特別的事情,最好要一見鐘情;最后別忘了要數(shù)年以后男女主角都要在次重逢,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啦!

  綜合上述的條件,張依然左看右看,都覺得自己和那個人的緣分就是天定的!如果你們問,這個人是誰?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要從二十年前說起了。

  80后的孩子們現(xiàn)在應該還會有這樣的記憶,關于賣破爛。

  很多家庭條件很一般的孩子們,零花錢的一部分來源都是賣破爛得來的。其中就包括張依然。張依然小時候并不是一個喜歡花錢的孩子,但是她卻非常的財迷,特別喜歡買來各種各樣的存錢罐,然后把這些存錢罐里面的錢都存滿了。那時候家里面稍微有點什么空酒瓶啊、看完的報紙啊、紙箱子啊,都會被她視若珍寶一般的收集起來,每到月末的時候都要發(fā)上一筆小財。

  那一天,梧桐樹的葉子剛剛長到巴掌大的時候,就聽見樓下賣破爛的老爺爺?shù)暮奥曔h遠傳來:賣破爛嘍......

  這一聲叫喚,在張依然聽來就像是聽到了佛旨一般,立刻跳起來,扒著窗戶大喊:“賣破爛的爺爺,等等!”

  樓下穿著簡陋的老爺爺艱難的推著三輪車抬起頭,看見張依然小小的臉,點點頭,立在了原地不再動了。

  張依然看到老爺爺停在了原地,趕緊連蹦帶跳的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各種破爛收集起來,飛似的往樓下跑。因為個子小,能力有限,在下樓的過程中還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一邊走一邊掉東西的情況,就像是童話故事里面的狗熊掰棒子一樣。就這樣走一路掉一路撿一路,張依然好不容易來到了樓下。

  賣破爛的老爺爺拿著大大的稱,一邊顫顫巍巍的看著秤桿,一邊說,“三斤,頂多了兩塊五!”

  “啊!這么少啊!”張依然現(xiàn)在對這次的收入感到十分的不滿意,撅起了小嘴很不高興的樣子,“你看啊,這些酒瓶,怎么就這點錢?”

  “這酒瓶不值錢??!”

  “那什么酒瓶值錢?。俊?p>  “值錢的,肯定是好酒的酒瓶啊,像是茅臺啊、五糧液啊......”

  “你等著!”沒等老爺爺說完,張依然就蹦蹦跳跳的往樓上跑,打開門回到自己家,先是檢查了一下爸爸媽媽是不是還沒有回來,看到目標人物沒有出現(xiàn)以后,趕緊直奔家里面的酒架,看到一瓶乳白的上面貼著茅臺兩個字的酒,興奮的幾乎尖叫起來,再看看家里面還有很多別的酒,想著:這么多酒,反正爸爸也喝不完。

  想到這里,一不二不休,拿起那瓶茅臺酒就往外面跑,走到樓下以后發(fā)現(xiàn)賣破爛的老爺爺不在了,拎著酒瓶她到處找,終于看到老爺爺正在給張奶奶稱廢品呢。

  “爺爺!你看,這個酒瓶可以嗎?”

  老爺爺抬眼看了一下點點頭說,“行了,就這樣的空酒瓶能賣十塊錢呢!”

  “哇!”張依然長大了嘴巴,驚訝極了??戳丝醋约菏掷锩娴木破?,簡直覺得自己拿著無價之寶,可是,使勁拎拎酒瓶,發(fā)現(xiàn)這是慢的,這可怎么辦?有了!當時的張依然想到了一個非常絕妙的好主意,來到垃圾站旁邊,她決定把滿的酒瓶倒空,不久可以賣空酒瓶了嗎?

  于是乎接下來落在高君行和上官策眼睛里面就是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懷抱著一個茅臺酒瓶正在努力的想辦法擰開。

  “喂!”眼尖的高君行趕緊走上前去,“你干什么呢?”說著,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瓶茅臺,眼冒賊光。

  “你管我!”年紀小小,脾氣不小的張依然白了高君行一眼,沒好氣的說,同時還抱緊了懷里面的茅臺酒,“你們想干什么?”

  “小妹妹,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上官策對付這樣的小女孩一般都很有辦法的,他笑容可掬,文質彬彬,最關鍵的是還從自己的褲兜里面拿出了一顆巧克力,遞給了張依然,“我們也是這個院里面住得?!闭f到這里,他蹲下身來,笑瞇瞇的問,“你在這里做什么呢?”老實說,他此時的眼光和高君行是沒有什么兩樣的,也是緊緊的盯著那瓶茅臺酒,根本就沒有怎么看張依然的眉毛眼睛。

  站在一邊高君行看著上官策那副笑呵呵的臉,心里想著,嘿,這小子可真像是傳說中的“衣冠禽獸”。

  可是在小小的張依然的眼中,可完全不是這樣想的,她仰著臉看到的上官策示意個白凈的小帥哥形象,相較之高君行,有點書卷氣,所以她才毫無防備的說,“我要把這個酒瓶倒空,賣掉!”

  “哦!”上官策一邊點頭,一邊迅速的和高君行交換了一下眼神,“那這個空酒瓶能賣多少錢呢?”

  “十塊!”張依然自豪的說,頓時感覺自己下載就像是一個小富婆一樣了。

  “哦。”上官策和身邊的高君行一樣,忍住了笑容,慢慢點點頭,最后從褲兜里面拿出了二十塊錢,遞給張依然,“小妹妹,你上當了,這樣的空酒瓶可以賣到二十!這樣吧,我給你二十,你把酒瓶賣給我吧!”

  “行!成交!”

  拿到錢以后的張依然興沖沖的到家門口的精品店買了現(xiàn)在懷里抱著的這個長臂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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