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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錯過的你

被錯過的你

蘇雪尼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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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4-10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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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載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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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回來了

被錯過的你 蘇雪尼 11869 2019-04-10 15:05:05

  郁郁蔥蔥的梧桐樹蔭遮住人們頭頂?shù)哪瞧{(lán)天,從樹葉間的縫隙中可以看到淡淡藍(lán)色和大朵的白色。高君行在轎車上,身體坐得筆直,眼睛看著前方,臉上的表情雖然沉靜卻有著一絲很明顯的志得意滿。終于他沒忍住內(nèi)心的某種情緒,探腰、伸手拍拍坐在副駕駛位兒上的上官策。上官策好像知道他早晚會忍不住和自己說點(diǎn)什么一樣,回頭看著后面坐著的高君行,緩緩一笑。

  “你現(xiàn)在想什么?”高君行身上筆挺的銀灰色西裝,低調(diào)得泛著暗啞色的光澤,就像他現(xiàn)在這個人的氣質(zhì)一樣。

  上官策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點(diǎn)笑容,和煦如春光,也許側(cè)身往后面看姿勢并不是很舒服,他很快恢復(fù)了如常的坐姿,看著前面的公路,笑著說,“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p>  “你這廝,裝!”高君行在后面狠狠捶了上官策一下。

  公路上飛速流轉(zhuǎn)的汽車,帶著各自的故事,穿過高樓林立,穿過梧桐樹,來到一片帶著明顯的前蘇聯(lián)氣質(zhì)大板房的社區(qū),灰紅色的樓房整齊的并排站在一起,歲月的滄桑撲面而來。樓房林立,錯落有致。在大門口前面一排梧桐樹下橫著一個大大匾額,上面寫著M市管道閥門廠家屬院。高君行和上官策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被匾額吸引,透過車窗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切。

  云朵、樹影、樓房在車窗上溜走,兩個人的表情在這樣的隱蔽下閃著難掩的激動。

  轎車很快就停在了一個談不上破舊,但是很有八十年代初期建筑風(fēng)格時代感的廠門口。

  依舊是管道閥門廠,依舊是原來的模樣?;秀敝芯拖袷亲鰤粢粯?,二十年前這里的模樣和現(xiàn)在重合交替,人生好像就是這樣的讓你分不清這到底是否真實。

  車門打開,高君行從轎車?yán)锩娉鰜恚仁黔h(huán)顧一下四周,此時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天然的神氣,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初少年的時光,而那樣的日子卻是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得了。

  他的目光一絲不漏的掃著自己眼前的一切,包括廠大門、包括眼前站成一排迎接自己的人群、包括被磨得幾乎反光的石板地、包括廠門口那一排排的梧桐樹。在他身后的上官策則顯得謙虛謹(jǐn)慎得多。

  高君行觀察完畢,并沒有急于上前,而是不引人注意的往上官策身邊湊了湊,小聲說,“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什么話?”上官策反問,帶著一臉的不解。

  “就是韓信回鄉(xiāng),什么衣錦不還鄉(xiāng)......”高君行眼角的余光掃著上官策。

  “什么?。 鄙瞎俨甙琢怂谎?,嘴角沒動,但是可以聽到他的聲音,“那是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錦衣夜行,誰知之者。德行!”

  高君行笑了笑,不以為意,立刻站直了,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此時的廠大門口,稱得上彩旗飄揚(yáng)、氣氛熱切但不失莊重。這已經(jīng)是這個工廠迎接客人最高的規(guī)格——領(lǐng)導(dǎo)親自在門口迎接,隨從的有廠新聞部的來攝像。當(dāng)然了,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是必不可少的。

  為首的是廠長董世寬,穿著掩蓋了自己個性的白襯衫深色的褲子,眼神中含著熱烈的光芒,看見高君行趨步上來熱烈握手。

  董世寬和高君行兩個人帶著略帶浮夸的表情親切握手,周圍的閃光燈噼里啪啦的閃著光,很快又熄滅了,其中一個剪著短發(fā)的廠部女記者,快步上前,拿著話筒采訪高君行,高聲問:“這次收購,您覺得難點(diǎn)是什么?”

  就好像是擺拍的一樣,高君行回首微笑,故意制造出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我想,應(yīng)該是馬克斯.韋伯的商業(yè)精神吧。”聲音不大,可是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了。

  沒錯,高君行這次回到故鄉(xiāng)的目的就是想把這個讓他愛過、恨過的地方收入囊中,好像只有這樣,自己的成功才算得上更圓滿。

  很快,一行人就走進(jìn)了廠會議室。走進(jìn)這里,雙方賓主落座。

  董世寬用眼上下打量著高君行,只覺得他相貌普通,如果非要贊美的話也只能說長相周正而已??吹诫p方都已經(jīng)坐好了,董世寬世故的一笑,“清代詩人袁枚曾經(jīng)寫過這么一首詩:春風(fēng)如貴客,一到便繁華。我想這首詩正印證了我此時的心境,”說到這里,笑了笑,觀察著對方臉上的神色,接著再往下面講,“我想,高君便如貴客,我們這里也將會迎來一片繁華?!闭f完,廠里面那些下屬習(xí)慣性的拍手叫好,都表示董廠長這話說得很有水平是恰如其分的。

  高君行和上官策相視一笑,高君行身子往后微微仰了一下,環(huán)視一下四周,甚至看到了房頂角落里面的蜘蛛網(wǎng),然后收住目光,看著董廠長,“我是這里的貴客?”他笑了笑,“我從小生在這里、長在這里,我,是這個廠子的家屬。”

  董世寬聽他這么說,有點(diǎn)尷尬,略略思忖一下,趕緊接話,“所以您對這里是有感情的?!?p>  “現(xiàn)在是會議室,就不要談什么情懷、感情了,就像是我剛才談到馬克斯韋伯,什么是商業(yè)精神?商業(yè)精神就是追求經(jīng)濟(jì)利益。簡單的說我來到這里就是來追求經(jīng)濟(jì)利益的?!敝v到這里,高君行打量一下四周人們的表情,繼續(xù)說,“我們廢話少說,開始進(jìn)入正題吧!”

  董世寬臉上微微一怔,可是很快也恢復(fù)如常了,笑著點(diǎn)頭,“很好,下面咱們直接進(jìn)入主題,我先來介紹一下我們廠目前的情況?!?p>  上官策坐在高君行的身邊,耳朵聽著董世寬的話,眼睛看著杯子里面碧綠的茶葉,心里在想,這個廠子目前這種破落的模樣,再創(chuàng)造價值的幾率有多大?想著,回頭看著高君行的側(cè)臉。

  廠家屬院好像是以往那樣,在一排梧桐樹的庇護(hù)下,坐著一群無所事事摘菜聊天的老太太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刀刻一樣的皺紋,閑閑的聊天,操著天南海北的口音。很多年前當(dāng)她們還是少年的時候隨著父母支援內(nèi)地建設(shè)來到這個城市,眼看著父母們創(chuàng)立這個工廠,最輝煌的時候是他們見證,如今他們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也不可避免的要目睹這個廠子日漸的衰敗。時光悠悠,他們老了、廠子也破落了,仿佛在這個時空里面唯一越來越好的就是這一排排的梧桐樹了,綠陰如蓋,她們在一邊摘菜,一邊議論著。

  “說是要收購!”

  “誰來收購?”

  “老高家那小子!”

  “他?!”其中一位大媽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咋會啊!”

  “那咋不會?”有人撇撇嘴,亦在感嘆,“據(jù)說,老廠長的兒子還在給他打工呢!”

  “那是胡說,老廠長兒子不是在做房地產(chǎn)嗎!”

  “哎呀,我說的上官廠長!”說的人趕緊糾正了。

  “嗨,副廠長?。 敝v到這里,又補(bǔ)充了一下,“那是。”

  在老太太們聊天的傳達(dá)室不遠(yuǎn)的地方,有著一間不算是很大的小飯館,但是裝潢也算是溫馨,主色調(diào)是象牙白和橘紅色,燈光打開有著一種朦朧的美好。一個長發(fā)輕挽的女子,穿著干凈整潔的衣衫,脖子上因為打掃衛(wèi)生兒冒出的一層薄薄的汗珠,一張張椅子被她靈巧的放下,擺好。

  飯館門外,有汽車停下,剎車聲響起,緊跟著是車門打開的聲音。腳步聲傳來,女子抬起頭看著逆光中出現(xiàn)的男子,微笑,“來了!”

  男子不急于回話,放下手中拎著的各種菜蔬,腳步著急的來到墻角處掛著的電視機(jī)前面,啪一下子打開了電視,開始調(diào)臺。

  女子看到他這樣,不自覺的也放下了手中的掃把,問,“干嘛呢?”

  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做李小光,女子叫做張文。是二十多年和高君行、上官策、歐陽欲曉、張仲淹一起在這個家屬院里面叱咤風(fēng)云,大人看了皺眉,孩子們看了想接近的“孩子頭”。如今孩子們漸漸長大,每個人就像是發(fā)育成熟的星球,一個個走上了屬于自己的軌道,好久沒有再相聚了。

  張文看著李小光像是在電視前面長根了一樣調(diào)著臺,好奇的問,“問你呢,你想看什么節(jié)目??!一大清早的?!?p>  李小光并沒有回頭,“我問你,咱們廠電視臺是幾頻道?”

  張文看到?jīng)]什么大事,接著擺弄自己的桌椅,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復(fù)著,“嗨,你看這個干什么!”

  李小光猛地回頭,看著張文,臉上的表情因為興奮,帶著不自覺的喜悅,“你不知道?高君行和上官策他們回來了!”

  張文聽到這里,身子頓了頓,但是很快就恢復(fù)了剛才的動作,頭也不回的說,“呵?!?p>  李小光看到張文那個樣子,心里面泛起一種古怪的酸意,“怎么了?還沒忘了?”

  張文聽到他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抬起臉狠狠的白了李小光一眼,很想發(fā)作,但是又忍住了,只是厲聲說,“我看你是沒事找事了吧!還不趕緊干活!”

  就在這時候,電視臺適時的播放出來高君行在廠會議室的畫面。畫面一掃,上官策也出現(xiàn)在電視機(jī)上,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吹竭@兒,就連張文也不自覺的放下了手中的掃把,看住了。

  李小光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張文,“怎么樣,還是那么帥哈!咱們的二爺!”

  “二你大爺!”張文狠狠在李曉光的胳膊上擰了一把,又踢他一腳,“趕緊把菜放到廚房去!別耽誤事!”說到這里,就聽見電視上面短發(fā)干練的女主播對著大家宣布,來訪的貴賓是要洽談廠子改革事宜的。

  “哼!”抬起地上的菜蔬扛在肩膀上,李曉光冷笑一下,“媽的,賣廠子就是賣廠子了,別整這沒用的!改什么革!”隨著聲音的遠(yuǎn)去,他應(yīng)來到了廚房,看不見蹤跡了。

  站在電視機(jī)前,張文全神貫注,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緊緊盯著,不肯放過一點(diǎn)點(diǎn)細(xì)節(jié),可是電視上面已經(jīng)不在播出她想看到的內(nèi)容了,盡管如此,她還是這樣看著、看著。好一會兒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樣,拿出手機(jī)打開微信,正巧看到朋友圈里面歐陽欲曉發(fā)了一條朋友圈。迫不及待打開看看,只瞧見一張她的生活照,照片里面歐陽欲曉披著長紗,站在海邊一臉的愜意。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和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男孩,張文的心里默默的想。

  “告訴你,”隨著李小光說話的聲音響起的還有桌椅噼里啪啦的撞地聲,“別走了魂兒!”

  “你沒事干了?干活去!”張文厲聲說。

  一間裝飾豪華的辦公室里面,黑色的間鍵盤上一雙關(guān)節(jié)粗大的手,正在飛快的敲動著,很快就,右手移動鼠標(biāo),電腦的屏幕上就出現(xiàn)了高君行和上官策一起與董世寬相談甚歡的場景,畫外音是一個聲音嬌俏的女子在介紹著管道閥門廠的悠久歷史和“雄厚的”背景。

  啪,打火機(jī)蓋兒打開,一縷火苗竄出來,點(diǎn)燃了男人嘴唇上叼著的香煙,深吸一口,再輕輕吐出。男人站起身來,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天是藍(lán)絲絨一樣的美麗,看久了,眼睛會覺得生疼。夾著煙卷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站了一會兒,從兜里面掏出了手機(jī),打開微信,看到了歐陽欲曉的照片,微笑一下,然后找出對話框,對著微信上的歐

  陽欲曉說:“喂,干嘛呢?找個時間,哥幾個聚聚?”

  很快,叮的一聲響起,對方回過話來,歐陽欲曉輕松的聲音傳來,“可以?。〔贿^我現(xiàn)在在休假!”

  “呦,我們的大醫(yī)生,難得??!”

  “偷得浮生半日閑!”好像隔著微信都能看到那邊微笑的臉。

  “是是是,你忙!我們都閑!”說完這句話,再想一下,又說,“真是的,要不是當(dāng)初我點(diǎn)子背,現(xiàn)在偷得浮生半日閑的人是我,好吧!”

  先是一個打臉的表情傳過來,逗得人發(fā)笑,緊接著,歐陽欲曉的話傳過來,“你?你現(xiàn)在要是還沒忘了,小時候?qū)懽魑恼f自己想當(dāng)醫(yī)生也行啊,來考醫(yī)學(xué)院??!”

  “你不怕我搶你飯碗??!”

  “怕,怕得要死!勸人學(xué)醫(yī),天打雷劈!你該慶幸,現(xiàn)在是老娘在替你受罪!”

  男人笑了,他是——張仲淹。管道閥門廠老廠長張廠長的大公子。想當(dāng)年他們家老老爺子,也就是張仲淹的爺爺特別崇拜宋代名臣范仲淹,于是乎,這么個輕率的名字就誕生了。從小張仲淹就聽爺爺絮叨,人生在世,不為名相必為名醫(yī),所以小時候,張仲淹寫作文都是說自己長大了要當(dāng)一個好醫(yī)生。沒想到最后當(dāng)上醫(yī)生的反倒是歐陽欲曉。

  對著手機(jī),聽著歐陽欲曉這么說,張仲淹會心一笑,“對了,忘了告訴你,八爺和二爺回來了!”說完,他表情稍微凝了那么一下,好像是這么簡單的、并且是應(yīng)該是喜悅的話里面包含著很多難以言說的別的意思一樣。所謂的八爺和二爺就是高君行和上官策,小時候外號是這樣的。

  “我說呢!行啊,你們聯(lián)系上了,等我回來??!”歐陽欲曉回復(fù)。

  把手機(jī)放進(jìn)兜里面,張仲淹深深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著,“接下來呢?該怎么著呢?”

  一間老舊但是整齊、干凈的住宅里面,發(fā)黃的家具緊湊而規(guī)矩的站立著,大衣柜、老式沙發(fā)好像都帶著改革開放初期那種張揚(yáng)、老舊的氣質(zhì);墻壁還有一些很有時代感的小玩意,比如:收音機(jī)、老型號的電視、泛綠色的電冰箱;一張可折疊的桌子上擺著幾個家常小菜:鹵豬頭肉、花生米、蒜汁茄子,一個小酒盅里面盛滿了酒。老高穿著寬松的白背心,看著電視上兒子——高君行的臉,喝下一杯酒。在他的頭頂上有一幅爬了灰的字——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一口酒,順著喉嚨咽了下去,放下酒盅,老人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年幼的高君行在家里面叫喊,“你敢打我,我到公安局告你去!”說完滿屋子跑。

  年輕的老爺子在后面拿著尺子追著,“告,你告!”說著,氣憤的揮著尺子大聲喊,“老子......打兒子天經(jīng)地義!”

  兩個人追逐了一圈,終于大人制服小孩,“你就是告到公安部去,老子也照打你!”扒下褲子把小高君行的屁股打得啪啪直響。

  回憶中,那張稚嫩的笑臉此時和電視上沉毅的面孔重合了。

  在電視機(jī)的旁邊有一張黑白照片,是高君行媽媽的。這是一張遺像,照片中的老太太看起來一副慈眉善目的笑容,老高打了一個飽嗝,想象著此時的老伴兒應(yīng)該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扇著蒲扇看著電視上的兒子,臉上有著難掩的喜慶臉色,偶然間聽到老頭子在一邊打了一個飽嗝兒,不滿得白了一眼。

  可是想象終歸是想象,現(xiàn)實中,沙發(fā)上什么也沒有......

  此時廠家屬院門口那群摘菜的老太太們,此時都忙好了自己的手里的事情??纯刺焐辉缌耍娂姷?,“該去回去啦!”

  其中一個長相精刮的老太太看著自己旁邊的那著斑駁歲月痕跡的廠家屬院牌子,冷笑了一下,“說完蛋就完蛋,這年頭?!?p>  恰在這時候,一位器宇軒昂的老人——上官老廠長拎著菜籃子,路過??吹剿蠹壹娂娊凶?,詢問他關(guān)于收購的事情。上官老廠長打了個岔,趕緊離開了。身后是老太太們議論的聲音傳到他的耳膜,無非是討論廠長的孩子不如工人的孩子,還討論著好好的廠子收購了就是改朝換代了,廠子可能就完了。上官廠長步子的越來越快,臉色也越來越不好。

  時間像是一條巨龍,帶著歲月的光斑,往后面退,把大家的回憶都帶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這座工廠正值壯年,大喇叭里面播放著鄧麗君的《甜蜜蜜》,廠大門一打開,就像是泄了閘的洪水一般,隨著震耳欲聾的自行車鈴聲,勞累了一天的工人們,踏著《甜蜜蜜》的音樂,甜蜜蜜的下班回家了。

  廠幼兒園里面,所有的孩子們胸前都別著一條小手絹,小肚兜上面還繡著管道閥門廠幼兒園的字樣,小肚兜有的干凈、有的臟兮兮、有的手絹在上面胡亂別著。男生們在教室里面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戲,瘦高的高君行大聲宣布自己只能當(dāng)警察;女生們大部分安安靜靜的坐在小板凳上等著老師給自己扎小辮。其中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站在一群男生中間要求大家都要聽自己的,愿賭服輸,石頭剪子布輸了就要當(dāng)小偷。高君行輸了,不肯當(dāng)小偷。

  胖乎乎的小女孩氣憤的插著腰瞪著眼睛看著他,“你敢不聽我的?”這個小女孩便是歐陽欲曉,她的身后是張文、李小光,那兩個小跟班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不可置信,小小的腦袋里面還沒有想通,怎么還有人不聽歐陽欲曉的話呢?

  高君行和歐陽欲曉兩個人一言不合,扭打在一起,班級大門打開,老師進(jìn)來帶著牛魔王般虎視洶洶的勁頭兒拽著高君行的脖子,像是拎著蘿卜一樣把他拽到一邊,狠狠教訓(xùn)著,“就你皮,又是你!看你爸來了,我說不說!”。

  “老師!”一個清脆的男生響起,年紀(jì)小小的上官策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老師,圓溜溜的大眼睛透著單純和可愛,“老師,”他指著一邊趾高氣揚(yáng)的歐陽欲曉,“你怎么只批評高君行,她也打架了!”

  老師看著上官策一時語塞,大概也在盤算著眼前這個上官策是科長的兒子,她并不想在上官科長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只是對著男孩傻笑著,還沒想好怎么回答。

  誰知道這時候剛才在一邊玩魔方的張仲淹攻克了手里面的難關(guān),放下了魔方趁著大家都亂著,人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大家的中間,堅定的說,“小男生不能打小女生!”

  還是廠長的孩子明白事理,老師看著穿著體面的張仲淹心里臉上滿是贊許,于是回頭看著渾身臟兮兮的高君行說,“聽見沒有!不能打女生!”

  “那能打男生啦!”高君行仰著頭大聲問。

  嘩——同學(xué)們大笑起來,,老師頓時氣得臉蛋通紅,大聲吼一聲,“別笑了,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我數(shù)123!”

  如聽佛語一般,孩子們就像是一群小猴子一樣紛紛歸位,一時間教室里面鴉雀無聲。

  再看看歐陽欲曉和高君行還執(zhí)拗的站在老師身旁,互相不服氣的怒視著對方,老師無奈,對著廁所喊來了保育員,兩個孩子被老師各自領(lǐng)開擦洗干凈。

  這世界終于安靜了,配班老師端來了加餐,威脅著孩子們不好好坐著,就不給發(fā)加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就連最不聽話的高君行和歐陽欲曉也都端端正正的做好了,小眼睛巴巴的看著老師,表現(xiàn)的就像是一個好孩子一樣。

  三位老師一個個發(fā)完了加餐,發(fā)現(xiàn)盤子里面還有一份,便問,“還有哪位小朋友沒有發(fā)到手?”

  張仲淹舉手說,“老師,上官策在廁所!”

  廁所里面,小小的上官策蹲下來解大號,顫顫巍巍剛擦完屁股,站起來,可是腿太短了,一下子掉到了便池里面。哇——一聲,他恐懼得哭了。老師聞聲趕來,先是一臉嫌棄,然后亂了一陣,老師們有拿備用衣服的、有去端清水的、主班老師把他擦干凈了,抱到睡房里面換衣服。當(dāng)然,臉色是十分不好看的。上官策這時候不哭了,低著頭看著老師。

  “褲子呢?”主班老師回頭問配班老師。

  “上次帶走了,還沒帶過來。”

  “把李小光的褲子拿來先給他換上!”老師們出去了。

  趁老師不注意,上官策光著小屁股再次跑了出去,來到廁所,按照剛才的步驟,蹲下來,再次站起來,腳一滑又掉進(jìn)廁所便池里面。哇的一聲,他又哭了,高君行和張仲淹等看熱鬧的小朋友跑到到了廁所,看到他忍不住大笑。

  在院子里面玩拍手歌的歐陽欲曉聽到笑聲,跑到男廁所門前,踟躕了一下,但是經(jīng)過考慮還是沖了進(jìn)去,瞧見上官策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到有人來參觀自己現(xiàn)在的慘狀,上官策哭得更加傷心了。以歐陽欲曉.高君行為首,孩子們都圍在廁所門口,有的捂著嘴笑.有的捂著鼻子表情夸張的竊竊私語.有的哄然大笑,班里另外兩個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叫陳小軍和馬強(qiáng)的小朋友則瞟了一眼以后,拍著手滿院子亂跑著,充當(dāng)小喇叭廣播站的功能,在大喊大叫著:“哦,上官策又掉到糞坑里面啦!!”

  在廁所里面的上官策顯然是注意到了大家看笑話的狀態(tài),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那哭聲震耳欲聾。

  小朋友們看到他哭了,都捂著耳朵,從表情上看就好像是受到了原子彈爆炸的沖擊一樣。

  “怎么了,怎么了!”老師們聞訊趕來,看到眼前的場景,也都崩潰了。尖叫著,拉起上官策“你怎么這樣!你怎么這樣!”

  誰知道,上官策努力的掙扎著,不肯跟老師離開這里,嗚嗚咽咽的說:“我不去,不去教室!我要在這兒!”

  孩子們一臉嫌棄,躲在老師身后,只剩下歐陽欲曉和高君行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看。

  “你這孩子,你到底想干啥!”老師的耐心已經(jīng)要耗盡了。

  歐陽欲曉看看身邊的高君行,高君行小小的臉蛋上有些狡黠的微笑。

  上官策此時已經(jīng)沒辦法再關(guān)注別人看自己的眼光了,咬緊牙關(guān),“我要自己拉臭臭,我要……”

  沒等他把自己想說的話表達(dá)清楚,陳小軍在人群后面,大喊著,“你想吃屎!”

  哄……孩子們再次起哄。老師回頭,沖著看熱鬧的孩子們吼叫,“都給我回教室?。 ?p>  善于察言觀色的孩子們,看到老師真的生氣了,就像是一群小馬一樣往教室跑。

  “我數(shù)三聲數(shù)……”

  “不!我不!”沒等老師說完,倔強(qiáng)的上官策也提高了尖細(xì)的嗓門,嚎叫著,“我不!”

  老師怒目看著渾身有些臭味的上官策,幾乎氣得發(fā)暈。就在這時高君行稚嫩的聲音響起.“老師,扣他小紅花!”

  此話一出,第一個看向高君行,對他投向敬佩目光的是歐陽欲曉,兩個人只是默契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只是兩秒,很快歐陽欲曉也附和著,“對!扣小紅花!”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剛才還和老師叫板的上官策還沒等老師給出一個反應(yīng),立刻去聽佛祖一般,迅速遠(yuǎn)離便池,來到了老師身邊,擦干了自己的眼淚,一臉童真聽話的表情,“老師,我聽話!”

  換完衣服以后,高君行在左,張仲淹在右,歐陽欲曉在后,幾個孩子簇?fù)碇瞎俨呦嗷v扶著幫助上官策拉了一次臭臭,并且完美的站起來。

  耶!一系列高難度動作完成以后,孩子們擊掌慶祝,笑成一團(tuán)。

  幼兒園院子里面有滑滑梯、轉(zhuǎn)轉(zhuǎn)椅、蹺蹺板、秋千和各種小動物的裝飾,喇叭里面播放出“爸爸媽媽去上班,我上幼兒園.....”的兒歌,大門打開,準(zhǔn)備放學(xué)了。

  教室里面的孩子們聽到兒歌,明白放學(xué)時間到了,立刻不顧老師的阻攔想往外面沖。最終,他們還是被老師制服了,聽話的孩子,比如:上官策——老師當(dāng)即在墻壁上的光榮榜上給他們印上了一朵小紅花。相反的,不聽話的孩子,比如高君行、歐陽欲曉之流則被老師揪著耳朵,叫到角落里面狠批。

  院子里面、班級里面、大門口全都是放學(xué)了的孩子們拉著大人的手興沖沖的往外面走的身影。

  路上,接了孩子以后的家長們騎著自行車踩著梧桐樹的影子,車輪轉(zhuǎn)動,歐陽欲曉坐在自行車的前排杠上,不停地弄響車鈴,突然鞋掉了;上官策老老實實的坐在自行車的后排座位上,看到歐陽欲曉的鞋子,趕緊下車,撿起來;一陣車鈴聲,高君行站在自行車的后排座位上,雙手扶著老爸的肩頭,看見歐陽欲曉的鞋子掉了,哈哈大笑起來。

  時光荏苒,回憶中那個小小的高君行變化成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那個衣冠楚楚的臉,李小光駕輕就熟的點(diǎn)上一支煙,轉(zhuǎn)過頭招呼著身后的熱鬧非凡的客人們。臨轉(zhuǎn)身前,啪的一下,她換了頻道,音樂頻道上正在懷舊播放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

  “......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這音樂仿佛一直響在耳邊。

  在廠里面,高君行一行人參觀了整個廠子,綠樹紅花,闊大的廠房都沒有什么變化,好像一位故人在這里沉默著等你們回來。

  上官策緊跟在高君行的身后,在他身邊負(fù)責(zé)接待的廠工作人員一直想找機(jī)會對他介紹點(diǎn)什么,說點(diǎn)什么。上官策連連擺手,微笑著,“其實,我對這兒也很熟!”

  改革開放初期,國有企業(yè)風(fēng)聲水起,一個大型工廠就像是一個小國家一樣,有職工家屬院、有食堂、有俱樂部、有洗浴浴池、有幼兒園、有籃球場、露天電影院、子弟學(xué)校、小賣部、還有專門的廣播電視臺播出廠內(nèi)新聞;冬天供應(yīng)暖氣,夏天,冰庫里面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制作冰糕、汽水供大家解暑。如今再回到這里,高君行和上官策有數(shù)不清的回憶,每一處,都能引起一個連一個的,關(guān)于他們年少的故事。

  ?

  樹影搖搖,一個個廠房還是原來的樣子,耳邊偶爾飛過鳥鳴聲、蟬叫聲,可是就是再也聽不見原本應(yīng)該有的震耳欲聾的機(jī)器轟鳴聲,看看四周,高君行和上官策內(nèi)心都感慨萬千。在廠子院里面轉(zhuǎn)了一圈以后,高君行一行人再次回到會議廳,大家在商量收購的事情,董世寬站在投影儀前面,滔滔不絕的講著,“咱們這個廠子現(xiàn)在有著將近將近四十年的歷史,幾乎是和共和國同齡的......”

  高君行臉上帶著隱晦的微笑著聽著,看看身邊的上官策,兩個人目光交流,很快就達(dá)成了共識。

  上官策禮貌的打斷了董世寬的話,環(huán)視四周,“其實,董廠長說的這些我想,我和我們的董事長是不需要再回顧的,就如剛才咱們已經(jīng)討論的過的一樣,對這段歷史我們算是參與者和見證人。在偌大的市場中我們選擇回到這里,回到故鄉(xiāng),本身就帶著一種情懷。當(dāng)然了,做生意嗎,自然是以盈利為本,這里,”講到這里,上官策不自覺的用手中的鋼筆點(diǎn)了點(diǎn)桌面,“到底有多少價值,我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君行笑著接過話,“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真的,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少年的時候,這里可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這個廠子有著將近一千的工人,整個工廠彌漫著一種機(jī)器的轟鳴聲,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有多少工人?”

  上官策老爹的家里面,裝修的比較精致、大氣。老廠長坐在沙發(fā)上,電視機(jī)轉(zhuǎn)播著廠電視臺的新聞,他手里拿著一塊全國十佳單位的金牌子,含淚擦拭著,憶往昔,老人的手布滿了青筋,手中的抹布一下下載金色的匾牌上摩擦著。皺紋交錯的眼眸中有著紅潤,淚水想落下,但是卻含著,遲遲不肯留下來。廚房里面,老伴兒在做飯,先是切蔥花,然后從醬缸里面挖上一勺西瓜醬,灶上煮著面條......

  時光閃過,二十多年前——

  刺啦一聲,醬料進(jìn)到鍋里面,冒出陣陣濃煙,一雙手撈起面條焯了一下冷水,盛在碗里面,澆上醬汁,一陣香氣撲鼻而來,任誰看了肚子里暗的饞蟲都會蠕動。

  隔壁客廳里面?zhèn)鱽怼斗欠补飨H稹贰n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非凡公主希瑞》的主題曲,在整個家屬院上空飛馳,傳到每個孩子的耳朵里面,孩子們從各自家里面跑出來端著飯碗,集中在上官策的家里面。那時候就是這樣的,看個動畫片也要集體行動,作為第一代的獨(dú)生子女,他們孤獨(dú),但是也不孤獨(dú)。

  上官策的家里面,孩子們坐在小板凳上,囫圇吞棗吃著面條,一個個小眼睛盯著電視機(jī)看。李小光擦著鼻涕,把碗里面的肉給張文,藏文皺著眉頭,把那些肉丟在垃圾桶里面,“我不吃嘴半兒?!?p>  高君行建議一會兒大家玩捉迷藏,張仲淹反對,建議騎馬打仗;上官策一臉無所謂,隨便;張文同意歐陽欲曉的建議,玩過家家;李小光自然是跟著張文的意見走了,不管別人怒視自己的目光。于是大家決定吃完飯玩過家家。

  電視機(jī)上動畫片結(jié)束了表演,希瑞公主現(xiàn)在雖然遇到了危險但是下一集里面,她肯定會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孩子們大口咽下了嘴里面的飯菜,丟下飯碗,準(zhǔn)備玩游戲了。說到要玩過家家,張仲淹站在一邊一臉不滿的看著大家,哼哼著小聲說,“真無聊!”

  高君行十分贊成張仲淹的看法,本想拉著張仲淹玩點(diǎn)別的,可是他的胳膊一把被歐陽欲曉強(qiáng)悍的抓住了,歐陽欲曉胖乎乎的笑臉,直愣愣看著他,“你到哪兒去?”

  “我?”高君行眨眨眼睛,東看看西看看,又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半天才說,“出去消消食兒?!?p>  “不行!”歐陽欲曉堅定的說,“玩過家家,我當(dāng)新娘,你當(dāng)新郎!”

  一邊的李小光擦擦鼻涕,一臉癡迷的拽著想要掙脫他的張文,笑嘻嘻的說,“咱們也結(jié)婚,我當(dāng)新郎!”

  “不行!”張文和高君行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

  一邊的張仲淹翻了翻白眼,一臉幼稚的成熟,鄙視的看著眼前這些孩子們。上官策則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看熱鬧。

  “我憑什么當(dāng)新郎!”高君行抗議。

  “你忘了,你的名字!”歐陽欲曉插著腰,“你的名字是我爺爺起的!”

  “哈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上官策立刻來了精神,拍著手大叫著說,“我知道,我知道,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你們是一對兒!”

  張仲淹在玩伴兒熱熱鬧鬧討論誰和誰結(jié)婚的時候,自己也在認(rèn)真思考著,如果參與這個游戲,自己是不是可以當(dāng)個司儀什么,要不然,也太沒意思了。聽到上官策再一次拋出這首詩來,他預(yù)料到高君行肯定是要暴跳如雷了,頓時他渾身的神經(jīng)都被調(diào)動起來了,立刻跳著拍手一遍一遍重復(fù)著這首詩,“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一遍一遍,圍著高君行和歐陽欲曉轉(zhuǎn)圈圈,很快這樣的熱烈氣氛感染了除了高君行的眾位孩子們,大家都魔怔一樣開始拍著手念著這首詩,很開心的樣子。

  高君行去打張仲淹,可是后來念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打不過來,而且現(xiàn)在的局勢是他越是生氣大家越是興奮。最后,他找準(zhǔn)目標(biāo),沖著人群一陣亂踢亂打,然后準(zhǔn)備逃跑。張文見狀就準(zhǔn)備和歐陽欲曉一起去追他,可是身后的小尾巴李小光伸手拉住了張文......

  二十年后,還是那雙手,一把抓住了正在夾菜的張文的手。窗外月影搖動,不知不覺忙碌的一天,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飯店關(guān)門了,張文和李小光終于有機(jī)會安靜坐下來好好吃屬于他們自己的晚餐了。

  “今天流水多少?”張文一邊往嘴里面扒拉著飯菜,一邊嚼著,一邊給李小光夾菜,一邊問。

  “1000。”

  張文點(diǎn)點(diǎn)頭,“隔壁那個死女人,漫天要價,要是咱們,”說著放下飯碗,擦擦嘴,“把隔壁在盤下來,那就......”

  “沒事,一步步來吧!”李小光淡淡的說,然后抬眼看著張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接著說,“他們回來了,要不要見見?”

  “再說啊!”

  “你現(xiàn)在....還.....想著他嗎?”李小光憋了半天終于說出來了,話一出口,好像食欲也沒有了,放下飯碗,表示自己吃飽了,抽出紙巾擦擦嘴。

  張文斜著眼睛,看著李小光,笑著問,“我想著誰?”

  “你別鬧!”

  就在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時,外面一浪高過一浪的說話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聊天。

  夜晚的狗吠聲聽起來很刺耳,成年的陳小軍光著膀子在廠大門口,揮舞著臂膀,高叫著,“媽的,老子,半輩子了!半輩子了,現(xiàn)在.....”

  “好了!好了!”在屋里面豎著耳朵聽的兩個人很快就聽出來這是馬強(qiáng)的聲音,應(yīng)該是喝多了,舌頭也有點(diǎn)大了。屋里面的張文搖搖頭,站起身來準(zhǔn)備收拾碗筷。

  “一刀切啦!咱們要被一刀切啦!”陳小軍借著酒勁兒,聲音越來越大,“媽的......”后面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已經(jīng)聽不太清楚了。

  家屬院大門口,看熱鬧的老太太很快就聚集起來,本來就失眠,現(xiàn)在更像是趕集看戲一樣,圍成一堆兒,議論著。很快外面就呈現(xiàn)出熱鬧非凡的景象了。

  “.....知道嗎,高君行,他要買這個廠子,我們,怎么辦?”陳小軍看到人多了,越來越起勁兒了,開始大呼小叫的講起來,“誰不知道,資本家,都是那個吊樣子,咱們,都他媽的得滾蛋!”

  實在聽不下去的李曉光丟下嘴里面的煙,撇下張文,出門,上前拽住了那幾個人。

  “老弟,老弟,時間不早了,早點(diǎn)回家吧!老娘,還在家里等著呢!”

  陳小軍看到李小光借著酒勁,狠狠推了他一把,搖搖晃晃的喊著,“你媽的,想干什么?”

  李小光好脾氣的摟著陳小軍,好言好語的說,“我不想干什么,你喝多了,回家吧!”

  “對!”馬強(qiáng)也喝多了,但是頭腦還算是清楚,附和著,“回家,回家!”

  看到事情就這樣馬上要解決了,看熱鬧的老太太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扇著蒲扇打著哈欠,也準(zhǔn)備回家了,但是剛走沒兩步,就聽見身后的陳小軍,一下子甩開了李小光,大叫著,“我他媽的,沒工作了,你要我回家!回個P家!”

  李小光一個踉蹌,差點(diǎn)摔倒在地上。

  飯店里的張文,聽著外面的動靜,臉色越來越難看,在飯店里面轉(zhuǎn)了一圈,一眼看到了地上放著的一堆啤酒,順手拿起一瓶啤酒,開門出去了,“媽的,想造反??!”

  來到外面,不顧眾人的眼光,張文先是在一棵梧桐樹下,啪——一聲砸了手里面的啤酒瓶,頓時黃色的液體汩汩流出。拎著帶著鋒利棱角的啤酒瓶,張文指著他們,“都給我閉嘴!”說著,緩步走到陳小軍的跟前,用手指點(diǎn)著他,“你想干什么?就你沒工作?姑奶奶我現(xiàn)在不還是在自食其力嗎?你半輩子工作沒了,誰他媽的有!站著撒尿的,都別慫!誰不是三代人為這個廠子拋頭顱,灑熱血?你就光棍!”

  “哎?!迸赃叺睦咸珎円彩艿搅烁腥鹃_始小聲議論起來,談到自己年輕的時候,談到自己的青春,“四十年了!咋就變成這樣了?!庇腥烁锌?。

  看到張文手里面的啤酒瓶,陳小軍的頭腦清醒了不少,站直了,呆呆得看了張文一會兒,終于他就像是二十多年前那個

  孩子一樣,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樹影搖晃,月光朦朧,大家的影子,被月影拉得很長很長......

蘇雪尼

第一次發(fā)文,希望大家可看進(jìn)去,那是我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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