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現在有些不正常。
顧南一個電話打給了助理,報了位置,站在路邊等人來接他。即使隔了很遠,他仍舊覺得那股陰森的感覺陰魂不散地纏著他。
其實看上去冷漠又強硬的顧南才是神經敏感的那一個,如果說符棄是因為太多人看不起他而自暴自棄的話,顧南就是當整個家族的壓力都壓在自己身上時,不得不裝出沉穩(wěn)成熟的樣子。
如果符棄在這里,一定會隨意的拿著抹布將鳥尸扒拉到一邊兒地上,再順口嘲笑一下他膽小的樣子。
他倆其實都是一類人,誰也離不開誰,只能挨在一起相互取暖。
可是現在,符棄不想要他們契合的那部分了。
坐在助理的車上,顧南的手一直捏的緊緊的。
過年這幾天,顧南一直沒有回過公司。
為了能好好的跟符棄度過一個假期,他將所有的工作全部推給了幾個副手。
心煩意亂的顧南覺得那些人工作做的差強人意,直接開掉了一個團隊。
會議室里,顧南恢復了冷峭的樣子,一邊看著項目策劃,一邊提著意見。
助理將買來的咖啡放在他桌上,靜悄悄的從辦公室里退出去。
在顧南忙于辦公的時間里,符棄已經重新回了家。
對于現在的符棄來說,這個家是完全陌生的,他摟緊了懷里的小兔子,眼神好奇又帶著些恐慌的打量著一路上不停叫著太太好,小少爺好的人群。
這里太大了,他不得不緊緊跟著前面那個將他從醫(yī)院里領回來的漂亮姐姐。
這些人暗中打量他的眼神,讓符棄感到害怕。
可進了南苑別墅的孟玖根本懶得搭理她,人都接回來了,剩下的事兒還要她事事親為么?那符家養(yǎng)的這么多下人都是吃白飯的?
然而這些人大多數根本不知道符棄身上發(fā)生什么了,只道他這是在外面犯了什么大事兒,這才轉了性,見到符太太竟然沒有破口大罵,還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等到孟玖要上樓了,這才發(fā)現符棄這條尾巴還墜在她身后。
“你跟著我干什么???回你自己屋子里去?!泵暇琳Z氣不耐。
“漂亮姐姐,這里是哪里啊......我害怕,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啊?!?p> “回什么家!”孟玖擰著眉,表情不善,“這里就是你的家,你之前呆的地方叫醫(yī)院,晦氣死了。”
“你先回房間去洗個澡。”她剛以命令的口吻說完,才回想起來醫(yī)生說的話。
她叫了旁邊正在擦擺件的傭人,將管家找過來,指著傻呆呆的站在那兒的符棄,“你安排個手腳麻利的,教小少爺洗澡。”
想了想孟玖到底沒忍心欺負個小孩子,將醫(yī)生跟她囑咐的話照樣給管家說了一遍。
“他現在也不記事兒了,你們先好生待著,我孟玖雖然容不下小三的孩子,但是卻不差一個八歲孩子的吃穿用度?!?p> 符棄被孟玖方才有些凝厲的表情嚇到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
管家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看見符棄抱著兔子的手一直在抖。
他是看著小少爺長大的,也是這里唯一心疼少年的。老管家伸出蒼老的手,抓住符棄的手腕。
“跟我來吧,我?guī)闶帐笆帐?,一會兒太太下來,就能安排晚餐了。?p> “我應該怎么稱呼您?!狈麠壎⒅约罕焕〉氖滞螅瑢Ψ綔睾偷脑捳Z聲似乎讓他得到了安撫。
聲音有些發(fā)酸的響起,眼巴巴的看著這個老爺爺。
“你叫我鄭叔便好?!崩瞎芗液吞@的笑,“這里挺大的,平時沒事不要一個人瞎跑,會迷路,晚點兒等你收拾完自己,我?guī)е愕教庌D轉,熟悉一下環(huán)境。”
符棄舔舔紅嫩的唇,清澈的眼神里漸漸閃出期待的光,“謝謝鄭叔,您人真好。”
“這生了病,怎么嘴變得這么甜了?!编嵗^峰被符棄這么直白的表達謝意,哄的心花怒放。一直看著符棄嘴硬,這會兒竟然變得這么乖巧懂事。
老爺見了也一定舍不得再傷害小少爺了吧。
鄭管家領著符棄進了他專用的那間浴室,即使符棄很少回來,這里仍舊是纖塵不染的。用孟玖的話說,就算符家里養(yǎng)著的是一粒老鼠屎,生活的地方也得干干凈凈的。
鄭管家向來猜不透老爺和太太的心思,明明知道符棄是無辜的,卻將二人這些年來的感情不和全都發(fā)泄在小少爺身上。
打罵是常事,卻從未在吃穿用度上有所克扣,但也從未替符棄出過頭。
大概這些有錢人,并不差那點兒錢,差的只是一個合法合理的出氣渠道。
鄭管家?guī)头麠壏藕昧怂?,又耐心的教他該怎么用那些放在旁邊的瓶瓶罐罐?p> “小少爺,玩具先給我保管吧?!编嵗^峰朝著符棄伸出了手。
符棄看著自己懷里兔子的紅眼睛,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兔子遞給了他。
鄭管家拿著兔子退出了浴室,將符棄一個人留在里面。這個澡他洗的磕磕絆絆,但憑借著本能還是順利的洗完了。
記著方才鄭叔指點的拿浴巾的地方,符棄渾身濕噠噠的打開了柜子門,從里面拿了一條大浴巾將自己裹起來。
他光著腳踩在地面上,發(fā)絲還在往下淌著水,長長的睫毛上凝著晶瑩的水滴,在身后留下一串濕漉漉的痕跡。
“小少爺,您怎么這樣就出來了?!奔词拱床烤桶嗟慕塘艘槐?,鄭管家還是有些不放心。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正確的。
“小少爺,您洗澡的時候......沒脫衣服?”
他一個老頭子,對上這么一個“小孩子”,也只能冒犯了。
鄭管家無奈的嘆了口氣,將乖巧的符棄又重新領回了浴室里。浴巾扯下來往架子上一扔,鄭管家開始幫著符棄脫病號服。
衣服黏在身上渾身難受的符棄乖巧的過分,半瞇著眼睛由著鄭管家解他扣字,脫衣服時候讓抬胳膊就抬胳膊,讓抬腿就抬腿。
看著符棄手肘上還沒徹底愈合的傷口,還有縫了線由著一道長長割裂口的腿,鄭繼峰心疼的眼眶都酸了。
“好孩子,傷口還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