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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園新雪暖爐前

桑泊行 一念笑 2102 2019-10-16 17:06:18

  那鬼魅般的身影,水刺的寒光,決絕而來。她死命拽著他的手臂想要避開,卻如何都拽不動。

  大駭之下,她猛地睜開眼。

  睜開眼就覺得不太妥,自己趴在榻邊,一只手死死抓著一條手臂,那手臂顯然不是自己的。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他斜靠在榻上,撐著腦袋正盯著自己。那目光深邃,最終溢出笑意來。

  這不是明書,這是金幼孜。

  她理了理思緒,慢吞吞道:“我睡了多久?”

  “一日一夜?!彼穑粐@,“從前不知,一日一夜竟如此短暫?!?p>  她腦袋里暈乎乎,那般紛亂種種,怎么會只是一日一夜的功夫?

  轉(zhuǎn)過神來,她的目光落在他右腹,“你,好些了?”問完了才發(fā)覺自己扔抓著他的手臂,忙訕訕松開了手。

  他有些可惜的望著自己的手臂,誠懇地搖頭,“還沒?!?p>  她這么仰頭看著他,眼前猛地浮現(xiàn)方才水下情形,他身后殺氣騰騰那個詭異身影……她下意識將他一拽,往他身后看去。

  這么一拽,他順勢起身,恰將她擁在懷中。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將她攏著,她一驚,再想掙脫,卻是不能。

  “別動,傷處痛……”他在她耳邊不滿地嘟囔,她不敢再動,僵在那里,臉就慢慢熱起來。

  “你……”她覺得口舌不利,“別鬧,有事問你……”

  他不放手,“你說,聽著呢?!?p>  她嘆了口氣,拿他沒辦法好似也不是第一回,“你就是明書,你在那里的,對么?”

  他沒吭聲,半晌才松開她,仍捉著她的手,“是,也不是。我說不清楚。我并不能左右他?!?p>  她看著他的模樣,心里其實立刻明白了。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明衣并非憑空在那里出現(xiàn)的人,而自己與明衣,究竟是如何的關系,她從來也說不清。

  可為何他也會這般?當年陶弘景那一句,究竟誰帶著誰四處亂躥,不好說……難不成這一切,竟是因為金幼孜?

  一陣細密的鈴聲傳來,她扭頭看去,那串九子鈴懸在他的帳外,此刻被風撥弄著,九個樂伎衣帶蹁躚竟似有了生機。

  那聲音,隱隱似鐘磬齊鳴,絲弦錚錚,有什么在她心中一掠而過,卻捉不住。

  “原先掛在你廊下,恐擾了你的睡意,我將它暫時取了來?!苯鹩鬃蔚?。

  她收回心思,“文遠他會不會有事?”

  他湊近了幾分,“我以為你會更擔心我一些?!?p>  “你胡鬧什么?你不是好端端地在這里?!?p>  “文遠應是無事,他的綴數(shù)還未寫完,欹器也未造好,這一劫應是無恙……”他沉吟道。

  “欹器?”桐拂心中一動。

  “還惦記漏刻殿的那個?”他瞧她面色有異,“你若想繼續(xù)折騰,我去問問能不能替你要來。”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忽然揪著他道:“對了,我在北湖中看見的那個人,好似和那水妖……”

  她的話沒說完,有人推門入來。

  思暖在前頭,身后跟著的是文德。

  看著二人情形,思暖掩嘴笑道:“看來金大人傷勢已經(jīng)好了大半,文醫(yī)官恐怕白跑一趟了?!?p>  文德眼觀鼻鼻觀心,“此事,陛下親自過問了的。既然都在,兩個正好一同看了?!?p>  金幼孜這才放開手,容文德看脈。

  桐拂欲起身,才覺出腳腕處劇痛,忍不住哼了一聲。

  金幼孜一手將她扶了,文德已俯身探看,她原先的傷處此刻竟已腫脹可怖。

  文德皺眉,“傷口未愈,你不管不顧跳進水里,又是一日一夜蜷在此處不得伸展。四個字,咎由自取?!?p>  “文醫(yī)官,先替她診治。”金幼孜已從榻上下來,將她扶坐在榻邊。

  文德埋頭替她清理敷藥,再不吭聲。

  思暖一旁打著下手,一邊搖頭,“你們倆,互相照顧著,就照顧成這樣?”

  “對了,張林淺如何了?”桐拂齜牙咧嘴地問道。

  思暖一嘆,“你方才也聽見了,此事陛下親自過問了,張家那位林淺姑娘,這個動靜鬧得可不小。好在她并沒有受傷,被陛下禁足在府中。如今兵馬司和錦衣衛(wèi)日夜在河道邊巡查,她應是暫時不會再惹事……”

  “可查到什么?”

  “這就不知了。”思暖搖頭,“早先大殿下派人過來問過姑娘情形,只說讓姑娘好生歇著,這些日子不用再去衛(wèi)里?!?p>  桐拂滿腦子都是那穿著水衣的身影,北湖中魚鱗紋的手臂,還有一般模樣的水刺……像,實在是太像……但這又如何可能?

  文德在一旁寫罷了藥方,交給思暖,這才轉(zhuǎn)向桐拂,“你的傷若再不好好養(yǎng)著,只怕神仙也救不了,至少半月不可出門?!?p>  桐拂眉一提,“這……這怎么可能?文醫(yī)官,我……”

  “此事非但陛下過問了,”文德打斷她,“我臨來之前,剛好路過生藥庫,又剛好遇見了桐大人……”

  桐拂臉一白,“你……你沒告訴我爹吧……”

  “生為醫(yī)者,從不誑語,向來據(jù)實以告。”文德目光落在自己衣擺,沒什么表情。

  她的臉又白了幾分,“我爹他……他可說了什么?”

  “桐大人并未說什么,只是彼時手里拿著的一株野山參,不知怎的,竟折斷了……”文德?lián)u頭道,“甚是可惜?!?p>  “文醫(yī)官,”桐拂將身子坐直了,“我現(xiàn)在就回去躺著,哪兒也不去。麻煩告訴爹爹,我……”

  文德已提著藥箱往外走去,很快消失在門外。

  ……

  京師冬日的第一場雪,早于往年。桐拂醒來就聽見,屋外思暖和幾個小侍女歡欣的竊語聲。

  她坐起身,思暖已自外頭推門而入,帶進一片沁冷。

  桐拂透過簾子瞧見外頭瑩白一片,心里癢癢,“阿暖,我想出去看看……”

  思暖手中抱著裘氅,笑吟吟道:“早知你定是坐不住的,外頭都備好了?!闭f罷替她梳洗換上襖衣,再裹上裘氅,喚了人進來將她扶著去了廊下。

  廊下早生了炭爐,雖有暖簾,此刻半卷著,院子里景致并無遮攔,一派銀裝皚皚。雪仍落著,散漫交錯絮絮縈積,欄桿外早是瑤階瓊樹。

  爐上新茶初滾,清芬氤氳。不過炭火雖旺,欄桿外畢竟大雪紛紛,四下里竟是暖意融融。

  桐拂奇道:“明明在屋外,何故并不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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