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場
場景：電梯口室內(nèi)
（他乘電梯上樓，衣衫上印著汗水，有一副因?yàn)槠v而產(chǎn)生的倦容。）
一聲鈴。電梯門開了。他背著雙肩包，胸前仍掛一部膠片機(jī)，從電梯里走出來。
他掏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屋里傳來爭吵聲。他猶豫，眉頭皺起如水波。爭吵聲愈烈。緊接著，有瓷器（花瓶）摔碎的聲音?；蛘呤遣ＡВň破浚浚┧に榈穆曇?。
他眉頭皺起如小丘，趕緊開門。（特寫手部動(dòng)作的利落，也許會(huì)有一點(diǎn)因?yàn)榫o張而產(chǎn)生的細(xì)微顫抖。）
他闖進(jìn)屋，看見屋里是一男一女。她和她外表俊朗如玉的情人。
他佇在門框前。她靜止了夸張的肢體動(dòng)作，望著突然洞開的房門，雙眼對著他的雙眼。她含著眼淚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慌。（演員注意，這種驚慌須以尷尬為底色。）
她驕傲（其實(shí)是漠然）地一屁股坐在了餐椅上，轉(zhuǎn)過臉去，從餐桌上的香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她有淚水滾落。
俊朗男人回過頭來，打量他兩眼，又理了理自己被撕開紐扣的淡藍(lán)色襯衫。
他什么也沒有問，什么也沒有說，默默走到沙發(fā)邊，將雙肩包放在了帳篷內(nèi)，同時(shí)取下相機(jī)。三人共處一室的沉默，迫使他像往常一樣，準(zhǔn)備退出門外去。但他沒有。他掉轉(zhuǎn)腳踵，去到陽臺(tái)。（如何飾演出這種無意識(shí)對人的支配呢?）
俊朗男人：“你能讓我怎么辦呢？”
她（頭也不回，對著墻上的陰影。注意：最好找一只小昆蟲來，放在墻上，供她去看。以此傳遞某些關(guān)于“渺小”、“被困”一類的暗示）：“什么叫我能讓你怎么辦？”
她（嗓音因克制悲傷而沙?。骸澳恰撬绬?？你妻子，她知道嗎？”
俊朗男人木然點(diǎn)頭，做出很委屈的樣子。
他：“若是不知道，我何苦跟你講這些？”
她對著墻，突然笑了。從薄如蟬翼的影子分析，她笑得很難看，面目猙獰，而脆弱。她慢慢轉(zhuǎn)過臉，哀怨地望著他。
她：“何苦說這些？你以為你不說，我就過得很幸福？這兩年來，你他媽只當(dāng)我是提款機(jī)呢？”（情緒越來越激動(dòng)）
俊朗男人（小聲喃喃）：“我也是沒有辦法。我若有辦法……”
俊朗男人那副可憐的樣子更激怒了她，燒到一半的煙被她的食指和中指夾到變形。
她（站起身）：“有辦法便怎樣，繼續(xù)瞞下去？繼續(xù)睡一只雞，然后再繼續(xù)從雞的身體上扣下羽毛來，供你把自己弄得油頭粉面，供你去吃喝嫖賭？”
俊朗男人（翻著白眼狀）：“那么多體面工作你不做，也不是……完全不是我讓你來賣的。賺錢的門路很多。你要知道，你不能把自己的墮落怪到我頭上……”（聲音越來越?。?p> 她步步逼近?？±誓腥俗餍奶摖睢?p> 俊朗男人（用蒼蠅一樣小的聲音）：“還不是因?yàn)槟阕约骸瓚卸?。對，就是懶惰。你怕別的工作辛苦……”
她怪笑，一直走到俊朗男人跟前。
她仰頭，逼視著對方，直到對方那蒼蠅似的聲音也消失掉，成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呼嚕聲。（至少在這一刻，妓女占領(lǐng)了道德的高地。）
她幾乎貼著他。他幾乎開始往后躲閃。
她：“虧你講得出口，我問你，我的錢用著舒服嗎？”
俊朗男人用力搖頭。
她（以吶喊聲說）：“啞了嗎？我問你，上我，舒服嗎？”
她（作憤怒狀，甚至可以有口水噴出。切記，演員不可過于顧忌形象）：“你他媽啞了嗎？你說啊，說啊，爽嗎！”
他（站定，作吞口水狀）：“……爽。爽……可是，你不也爽嗎？”
她（怔住，自怨自艾地小聲說）：“呵呵。你倒仍然會(huì)說話?！?p> 她像泄了氣似的，曲腿蹲下?？±誓腥巳シ鏊×怂氖直?。
她厭惡地甩開手，情緒陡然高漲。
她（作吼叫狀）：“滾！你他媽給我滾！”
俊朗男人逃也似的跳出門外。
這時(shí)俊朗男人恢復(fù)輕松的神態(tài)，動(dòng)作瀟灑。（這個(gè)當(dāng)兒，他簡直像是盛世中的公子哥。）
房內(nèi)傳出嚎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