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小心翼翼地準備沐神君的膳食。
經(jīng)過昨日的相處,我對他似乎沒有那么排斥,即便他是比我小一輩的師侄,我也可以勉強接受。
我念決來到沐神君的寢殿,輕手輕腳地將膳食置于他的殿門外,然后趕去早課。
來到課堂,我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認真研習經(jīng)文。
胖子發(fā)現(xiàn)我行為異常,側(cè)身拍了拍我的方桌。
“別裝了,今日無師傅巡查,我們還是研究一下早膳吃些什么。”
我鄭重其事地看著他,道:“我沒有在裝,我真的在學?!?p> 胖子滿臉震驚望著我,道:“你是受什么打擊了嗎?”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沒有,這一次我真的想認真修煉,對了,一會兒你自己去吃早膳,我要看書。”
“不會吧?你連早膳也不吃,你再怎么勤學,也需要營養(yǎng)灌輸。”
胖子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我回頭繼續(xù)盯著經(jīng)書,道:“早膳我已經(jīng)吃過了?!?p> 胖子無奈地看了看我,道:“真是看不懂你?!?p> 鈴聲響動之后,我仍舊拿著一本書在那研究。
突然一個弟子走了過來,輕敲著我的桌臺道:“仙友,沐師傅有請?!?p> 我詫異地看了看他,道:“你可知有什么事?”
“不知”他果斷得搖了搖頭。
我只好合上書本,跟在他的后面。
猜測許是沐神君對早上的膳食存有疑惑,所以尋我去問道問道。
真是可惜了我的豆豉啊,原本以為沐神君會與天界的其他神仙有所不同,看來我還是高看了他。
來到沐神君的院子,突然背后閃過一道人影,我看著十分眼熟就悄悄跟了上去。
當看清殿門外等候那人時,我不由得睜大了雙眼,走向前拍著他的身子道:“明玉,怎么是你?”
明玉是酬信的徒弟,早些年沒少往云梳宮送信,難道這次他也是送信?
“你是......”明玉擾頭思考了半天硬是沒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誰。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提醒道:“云梳宮,你還記得嗎?”
明玉恍然大悟地看了看我,正欲開口,大殿的門突然敞開了,沐神君慢悠悠地從里面走了出來。
“殿下,這是魔界最新的消息,請您過目?!泵饔穹钌弦痪碇窈喌皖^行禮道。
沐神君接過竹簡,展開仔細閱讀了一番。
“黑黿重病不醒,調(diào)令曾傳于凡間長大的小兒子,看來魔界短期內(nèi)不會太平?!?p> 明玉十分認可地點了點頭,道:“殿下,現(xiàn)在我們需要做些什么?”
沐神君神態(tài)自若地合上了竹簡,道:“靜觀其變,我們現(xiàn)在什么也不需要做,等魔界先亂一陣子?!?p> 我不自然地捏了捏鼻子,畢竟人家在談?wù)?,這樣干癟癟的呆在那里也不個事。
正欲偷偷摸摸地離開,沐神君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艱難地扭過身去,不小心踩失了平衡。
眼看就要墜落下去,沐神君從后方穩(wěn)穩(wěn)地抱住了我,帶著一股清淡的香味索饒在我鼻間。
這味道感覺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到底是哪里呢?
我呆頭苦惱一陣,始終沒想起來。
頭上那人似笑非笑地撫了撫我的頭道:“有沒有興趣聽我撫琴一首?”
我驚嚇得望了望眼前俊逸的男子,道:“沐神君,小仙待會還要上課?!?p> “無礙,待會讓明玉去書院吱一聲就行,你只道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沐神君似乎沒有要立馬放我下來的意思,深情地望著我的眼睛說道。
這輕佻的姿態(tài)他用的倒是甚為熟悉,只是于我這活了數(shù)億年的老輩們來說,已不再受用。
若是真答應(yīng)了沐神君,書院那些弟子看到了,指不定要活剝了我,這不是典型的沒事找事做嗎?
我淡定地搖了搖頭,道:“沐神君客氣了,小仙向來粗鄙慣了,沐神君還是另擇他人陪伴賞琴?!?p> 本想搬出自己的名字震他一震,奈何沐神君的功法遠在我之上。
再加上酬信一再叮囑不能惹事,只好放下身段與沐神君繼續(xù)周旋。
沐神君難以置信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將我輕輕地放下。
“你莫不是還在為修煉的事情擔心?”
我不敢再繼續(xù)鬧騰,道:“小仙功法不濟,理應(yīng)多勤奮苦練。
沐神君的好意小仙心領(lǐng)了,若是以后有機會再細聽神君彈琴?!?p> 沐神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揮了揮衣袖。
空曠的地上突然多了張承有筆墨紙硯的書臺,他強推著我去感受寫經(jīng)畫畫――這些我聞著都想皺眉的活動。
本是尤為排斥,但奈何沐神君一直牢抓著我的手。
只好跟隨他在紙上瀟灑走筆,耳尖還傳來他高談闊論地心得講解。
好在沒過多久,沐神君也看出了我內(nèi)心的抗拒,便停了下來沒再勉強。
我以為沐神君已經(jīng)放棄了繼續(xù)與我談這些高雅的玩意,畢竟世間知音難尋,而我壓根就不是能當他知音的那塊料。
于是待沐神君沉默片刻,我悄悄地試圖將手從他的掌中掙脫,但沐神君反而抓得更緊。
我嗔怒道:“沐神君,這是何意?”
沐神君撫了撫我衣上的葉子,道:“你莫是怕了我不成?”
我勉強保持著微笑道:“沐神君多慮了,小仙不是怕您,而是怕您背后的蒼蠅?!?p> “蒼蠅?”沐神君不懂地望著我,仿佛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詞。
我無奈地深呼吸了一下,道:“就是你背后那些癡念你的女嬌娥。”
“原來你是怕這些,大可不必,這些都是些不懂事的小丫頭,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若是他們誤會,便由著他們誤會,反正于你也沒有什么損傷?!便迳窬灰詾槿坏卣f道。
我不可思議地盯著沐神君的雙眼,好半天開頭道:“什么叫沒有什么損傷?
謠言的暴力不比打斗差,我現(xiàn)在本來就是書院功法最低的弟子。
若是這些女仙們?nèi)巳硕几疫^不去,那我以后還怎么在書院生存?!?p> “你就這么介意在書院學習?”
沐神君示意明玉先行下去,繼續(xù)道:“從明天起,你就搬到靜源殿來學習
我親自傳授你,總好過你頻繁來往靜源殿被謠言扼殺了。”
這不是明擺著要為我樹敵嗎?還讓我搬到他的殿里,這讓我以后怎么跟酬信交代。
看來不透露下身份,沐神君的觀念很難再改變。
我揉了揉鼻子,輕咳一聲道:“沐神君可知我來自何處?”
“剛剛聽到你跟明玉在談云梳宮,想來你應(yīng)該是云梳宮推薦過來的弟子。”
沐神君沉默片刻應(yīng)道。
我重重的打了一個呵欠,道:“既然沐神君知道小仙來自云梳宮,應(yīng)該知道云梳宮的主人與您師傅的淵源?!?p> “知道一些,看你這么弱的功底,想來應(yīng)該是云梳宮打掃的婢女?!便迳窬屑毚蛄苛艘环?。
我神情呆滯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得笑出了內(nèi)傷。
“沐神君真是料事如神,小仙確實……是云梳宮的打掃婢女,專為云梳宮打掃楓葉林。”
若不是丟了那數(shù)萬年的功底,我現(xiàn)在也沒有這么弱。
算了,打掃婢女就打掃婢女,早些年楓葉林的打掃我也的確干過不少。
“我聽說云梳宮的小師叔,平生酷愛楓葉,只可惜上次仙魔一戰(zhàn),她也歸于混沌?!?p> 沐神君惋惜地嘆了一口氣道。
云梳宮的小師叔?歸于混沌的那不就是本尊。
我清咳一聲,繼續(xù)道:“沐神君倒真是性情中人,小神不才正是云梳宮主人的大弟子,剛好也在云梳宮當值?!?p> “怪不得你的功法和她有得一拼,原來小師叔是你的師父。”
沐神君恍然大悟地看了我一眼,繼續(xù)道:“這樣算來,我跟你輩分應(yīng)該是同輩,以后你就留在靜源殿我親自教你。
洛神殿下先去這么多年,單獨留下了你一個弟子,或許以后云梳宮還需要你來接任。”
我擾了擾頭,實在不明白他的言話之意,道:“接任云梳宮與留在靜源殿學習有什么關(guān)系?”
沐神君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現(xiàn)在功法太弱,接任云梳宮自然沒有人能服從你。
若是你修行在他們之上,憑你是洛神弟子的身份就可順利接替云梳宮。”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原來這里面還有這門學問,看來外界對于云梳宮空缺的這個職位忌憚已久。
“沐神君過獎了,不知沐神君早年師從何家?”
這天上地下能將沐神君培養(yǎng)成酬勤的小弟子,想必其師傅也多半是位高人或老黃歷的舊人。
沐神君沉默一陣,道:“我早年修行的師傅真要細數(shù),那就多了去了。
天上地下估計有數(shù)十人,若真要說師從何家,那就暫且定為佛道儒三家?!?p> 沐神君說這話倒是句實話,在這宙系法則里,眾仙家都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輸在了起跑線上。
很多小仙童沒到兩百歲就開始被家族逼著拜師勤煉功法,更何況他家族是一路從凡間提升上來的神仙。
“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沐神君淡然地望著我道。
我搖了搖頭,道:“沒有什么要問的了?!?p> “既然如此,那就隨我走一趟凡間?!便迳窬⑿χf道。
我莫名其妙地睜大了眼睛,道:“好端端的去凡間做什么,帝尊曾對我下過禁令,不允許我私自下凡?!?p> “你莫不是不敢?”沐神君試探地問道。
我仰頭一笑,洪荒以來這世上倒真沒有讓我真正懼怕的事情,索性便由著沐神君帶著我顛簸。
在一處別致的院落里,沐神君調(diào)息停了下來。
他將我引入房間坐下,仆人為我沏好了茶,沐神君從里間抱了一把古琴,端坐于中廳緩緩彈了起來。
我慵懶地拿著茶杯,細細品味房間里潺潺流動的琴音。
美妙動聽清澈明凈,活了萬萬年,倒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可以把琴撫得這般好。
不由得打量起這聲源的主人,俊美的五官,飄逸的指法,活生生一個從畫里走出來的人。
我側(cè)身為自己斟了杯茶,緩緩飲著。
心里著實想不透,為何這樣一個美得像星星一般的人,硬騙我來聽他一曲。
若是為尋知音估計沐神君可能找錯人了,因為我壓根就不曉得他彈的是什么曲子,更提不上點評這些。
正當我慌神中,沐神君突然問道:“這首曲子如何?”
我嗆了一口茶水,好半天才回復(fù)道:“甚好,甚好。”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怎么個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