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春天不是宮中的后妃,不是養(yǎng)在金屋里的鳥兒,也不是青樓紅閣中的頭牌名伶,只要你有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人人都可見得她的美貌。
春風吹得百花齊放,萬紫千紅,沉寂了一年的花兒競相爭艷,被寒冬酷雪凍了一季的百姓,脫去繁重單調的棉衣,換上輕便亮麗的春裝。
錦安坊的百姓忙忙碌碌,都在為“趕春”節(jié)做準備。
“趕春”是一個滁州當?shù)氐墓?jié)日,有迎接春天、享受春色之言,也有在這一天拜佛最為靈驗之說。心想事成,佛祖保佑這種事從來都是見仁見智。不過多年來,倒在滁州形成了這樣一個傳統(tǒng)風俗,當?shù)氐娜硕紩谶@一天前往滁州的望云山燒香禮佛,不僅如此,望云山上風景秀麗,樹木林立,有大小瀑布幾十處,甚至幾處還有空曠的草地,實乃一處踏青賞花之佳地。
因此,百姓去廟里拜過后,都會在望云山上尋覓一處佳地,全家人圍在一起開心度過半日。
杜鵑期待“趕春節(jié)”這天已經(jīng)好久了,她早就念叨著要好好的去給佛祖菩薩磕頭謝恩,保佑她家小姐平安。
“小姐!”杜鵑五官全皺在一起,不高興的說:“你昨日不是答應了,要穿那件酡顏色的紗衣嗎?怎么又穿的這么素?!?p> 陸笙離眨巴兩下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說:“這不是挺好的嗎?”茶白色的開叉長袍,配上同色綢褲。既不像馬褲那般用料簡單,不夠正式體面,還可以兼顧馬褲的方便實用,更具有美觀性。簡直是在杜鵑的要求下,她能想到最上佳的搭配了。
杜鵑無奈的嘆氣:“小姐...可這是男裝?!?p> “男裝怎么了,誰也沒有規(guī)定女子不能著男裝吧?!标戵想x兩手一攤,笑得燦爛,眼底好似點綴著點點星光。
“這...倒是...可...”杜鵑一時語塞?!靶〗悖覀兪且タ念^禮佛的,穿男裝是不是不太妥當啊?!彼胧褂糜鼗貞?zhàn)術。
陸笙離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杜鵑的額頭,說:“佛祖普度眾生,眾生便是所有人,又怎會有男女之分。”
杜鵑機械的點頭,她知道自己這點口才是說服不了陸笙離的,一直都是。
首戰(zhàn)失敗。
快要出門時,陸笙離歪了歪頭,然后一股煙又往房間跑去。
杜鵑疑惑的跟在后面,看著她家小姐拿出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的一把竹骨折扇,五官又皺到了一處:“小姐。”杜鵑發(fā)出了悲慘的叫聲?!澳氵@又是從哪里翻出來的?”自從她知道陸笙離失憶后,把以前的這些不符合女兒家的物什,包括衣服都藏了起來,沒想到還是.....
看來人真的是不會變的。
陸笙離手握竹骨折扇,刷的一聲打開,整個動作行云流水般自然,舉止投足可謂是風度翩翩,好一個俊俏的白面郎君兒。
杜鵑捂頭,不忍直視,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她家小姐是女兒家,女兒家!??!
“快走吧,木頭在門外等了好一會了吧?!标戵想x大步跨出門檻,朝府門走去。
杜鵑跟在后面,說:“小姐,木頭去雇馬車了,還沒回來呢?”
“不是啊,我讓他不用去了,他就一直在門口和鄰居的孩子玩呢?!标戵想x回答。
“什么!”杜鵑驚了,“不雇馬車...那我們怎么去山上?!?p> 陸笙離停下腳步,扭頭對著杜鵑笑:“自然是走著去啦。”語調輕松中帶有一絲調皮,“這么好的春色,如此美的望云山,不好好的去欣賞它的美景,豈不可惜...”
陸笙離后面說的話,杜鵑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還好她也算身經(jīng)百戰(zhàn),習慣了她家小姐的不走尋常路,不需多少時間就反應過來:“小姐,等等我,我去換一身衣服...很快的?!睕]有什么廢話,杜鵑嗖的一下就跑了。
走著去...去哪?望云山...既然要爬山的話,肯定是要換一身輕便的行頭,這下,杜鵑完全理解了她家小姐為什么要這么穿了。
陸笙離看著杜鵑風風火火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漸漸溫柔,出門兩步就看到木頭蹲在墻角,一個人。
“木頭。”陸笙離笑著和他招手。
木頭看到小姐,原本呆滯的目光亮了起來,費力想扯出一絲笑容,卻只抽動了右邊的嘴角。
陸笙離認為,不止是只有嘴角上揚才是笑,才能表達出喜悅與高興。人身體的每一處地方都能表現(xiàn)出來,而眼睛,更是能夠流露出最真實的感情。
“姐...姐...”木頭總是這樣叫陸笙離,大家都認為他癡傻蠢笨,不會說話,但陸笙離反倒覺得并不是木頭不會說,而是在他的心里,覺得這樣更能表示出親近。
陸笙離把折扇移到左手,摸了摸木頭的后腦勺:“乖...你剛才不是在和朋友玩嗎?”
木頭的智力低下,害怕和人打交道。陸笙離曾鼓勵他,多和別人接觸,去看看人們是怎樣交往的,見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一開始,木頭很抵觸,有些害怕,但慢慢的也有所改變。他喜歡蹲在角落看別人做生意,有一天,還和幾個鄰居家的小孩子玩了打石子的游戲,那天回來,木頭整個人高興的不得了。
提起這茬,木頭悶悶不樂的低下頭,怎么也不愿說。
就是在去爬山的時候,一路上也只能聽見杜鵑像只小鳥般嘰嘰喳喳的,而木頭呢,則一聲不吭,默默跟在后面走。
她知道,木頭肯定是受了欺負,又縮回了保護殼里。她時常會從杜鵑口中聽到旁人對待木頭的不公,以前在京都的時候就是這樣,如今換了個地方,也不會有什么改變,人性如此。
陸笙離看在眼中,放在心里。
“小姐,聽人說前面有一個瀑布,一會我們去那里休息會吧。”杜鵑拿出手絹擦了擦陸笙離鬢角沁出的汗珠。
陸笙離點點頭,她的大病初愈,雖說精神頭沒什么問題,但這細胳膊細腿的身體有些力不從心。
尚沒爬多遠,就開始氣喘冒汗,真是太過虛弱了,看來不能每日都悶在府里了,要多出去走動走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