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來,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感受著這個世界,感受著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人,我已經(jīng)認(rèn)識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一只皮影子,有意識有思想的皮影子。
其實這也挺快樂的,我沒有什么煩惱,還可以期待著接下來看到、聽到、遇到的一切未知。
期待感就是快樂的來源。
可是,這一切又改變了,白色世界又進入了我的生活。
甚至,除了能夠看到、聽到,我還能感覺到。
感覺!
那是一個寂靜的夜里,我如往常一樣感受這個世界。發(fā)現(xiàn)自己來了一個新的地方,于是我激動的手舞足蹈,這也不是我第一次有這般心境了。
誰曾想,我居然一個翻身就砸到地面上。
“翻身!”“砸!?”
我.....
不是一個只有別人控制才會動的皮影嗎?怎么...自己也能...動了!
帶著無窮的驚訝與好奇心,我把身上每一個可以活動的關(guān)節(jié)都玩了個遍。
許是這身體太過虛弱,不知什么時候,竟昏睡了過去。
直到房間里傳來一聲巨響。
噼里啪啦一連串的瓷器碎地聲,直接把我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中拉扯出來。我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個梳著頭簾,還有兩根小辮子的姑娘,目光看向地下,嘴巴長的足以放下雞蛋。
這個姑娘就是杜鵑,而引發(fā)這一陣騷動的,是劉郎中不知為何,打翻了離他挺遠(yuǎn)的杯盤,杯盤原本是放在園桌上的,結(jié)果四個茶杯連茶壺都碎了一地。
這可是官窯白瓷的杯子,杜鵑感覺心在滴血,本來她家小姐不受寵,院里就沒有多少好東西,這下可好,僅有的一套好杯子都沒了。
許是因為憐惜白瓷杯子,沒有發(fā)現(xiàn)她家小姐的異樣,倒是木頭先反應(yīng)過來,指著陸笙離磕磕絆絆的說:“醒...了,姐...姐...醒...”他不會叫小姐,一直叫的陸笙離“姐姐”,為此,以前本家的人沒少譏諷陸笙離,說傻子的姐姐也是傻子,陸笙離從不在意別人說什么,倒是杜鵑天天氣的不行。
杜鵑聽到木頭的話,趕忙望向她家小姐,果然,整整昏睡兩天的陸笙離醒了,睜著她那大大的眼睛,看起來挺有精神。
這時,失手打翻了杯子的劉郎中回過神來,指著床上歪頭看他們的陸笙離,嘴里吐出:“你...你...”半天說不利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也結(jié)巴了?!澳?..”
杜鵑皺眉:“劉郎中,我家小姐怎么了,你倒是說清楚啊?!?p> 劉郎中順了口氣:“奇跡啊奇跡,許是前幾日我開出的藥方有了奇效,你家小姐的脈象回歸正常,而且格外的茁壯有力,與之前的脈象簡直天差地別。”
聽了這話,杜鵑“??!”的一聲大叫,激動道:“真的嗎?真的嗎?劉郎中真是妙手回春,華佗再世?!庇终f:“木頭,拿銀子...我們可要好好謝謝劉郎中!”
劉郎中欣然笑納,心中“塔塔塔”的打起了小算盤,要如何才能把這件事宣揚的人盡皆知,這樣他的藥房肯定火爆,不僅如此,能進“太醫(yī)院”也說不定。
待劉郎中離開,杜鵑緊緊拉著陸笙離的手,一撇嘴,眼淚咻咻的落了下來,砸到陸笙離的手背上。
我抬頭看她,腦袋發(fā)蒙。
“小姐,你的病終于好了,老天爺有眼,改明我定去磕頭燒香,嗚嗚嗚?!?p> “小姐,你也要和杜鵑一同去,去感謝佛祖,感謝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娘娘,嗚嗚嗚?!?p> 接下來,就是久久無法停歇的“嗚嗚嗚”。
伴隨著”嗚嗚嗚“的話語,我一句也沒聽懂,就清楚了一點。
眼前這個姑娘叫杜鵑,我是她的小姐。
那。
我叫什么?或者說我是誰?
此話一出,猶如平地一驚雷,炸得杜鵑停止了哭泣,呆呆的望著我許久,許久。
然后,又開始....
“嗚嗚嗚嗚嗚”
“小姐,你這是怎么了,怎么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那你還記得杜鵑嗎?”
“你要是病壞了腦子,成木頭那樣,杜鵑也不活了?!?p> “嗚嗚嗚嗚嗚”
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淚水給淹沒了。
直到過了三日,杜鵑才漸漸接受這個現(xiàn)實。
陸笙離,她的小姐,應(yīng)該大概可能也許...
一定是失憶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身處何地,甚至連花叫什么花,草是什么草都不知道。
若不是學(xué)習(xí)能力和記憶能力還如以前一般,杜鵑都要以為她家小姐真的變成木頭了。
不過,以前都是陸笙離一點一滴,一筆一劃的教她和木頭認(rèn)識事物,看書寫字,現(xiàn)在他們反過來教陸笙離認(rèn)識世界,感覺也很有意思。
就是,寫字讀書其實他們幫不上什么忙,勉勉強強會寫自己的名字罷了,還是小姐以前逼他們學(xué)的。
于是,杜鵑又借又買的弄了很多書來家里堆著,還給她家小姐請了個教書先生。
原本想著要從頭開始,沒想到,她家小姐就是天生的聰慧,就算失憶了,也是一點就通,一學(xué)就會。
這座以前死氣沉沉的別院,又恢復(fù)了勃勃的生機,如同眼前的景象,春色盎然。
這一切都緣于陸笙離。
“杜鵑,你快來看,我把昨天見到的那只兔子畫出來了?!标戵想x在里間書房的窗子邊,朝站在院子,指揮木頭掛葡萄藤的杜鵑招手。
杜鵑嘴里念著:“往左邊點,不對稱了,哎呀,右邊右邊。”聽到陸笙離的聲音回頭,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姐,這就來?!?p> 陸笙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變成了陸笙離,但她慢慢接受了這個身份,能跑能跳能說話的她,比當(dāng)一張皮影有趣的多。
還有,那個名字。
蘇爾雅。
也許會永遠(yuǎn)塵封在她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