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山下,點點星河。
似是一縵薄霧屏障,阻隔了千般繁華,封存了萬世記憶。
映著月色的溪流里,數(shù)之不盡的祭魂燈悠悠飄過,沒有艷麗的顏色,也沒有華美的祈愿,只是白紙黑字和一支扎眼的紅燭。
白色的皺紙上是黑色的名字,是何年而生,因何事而死,若有來生,愿此怨可銷。
星河之畔,男子將一個祭燈拿在手里,粗略的看了一下,突然轟的一聲,一團藍色火焰,在手掌上燃起,瞬間便成一縷灰燼。
“主人,您安排的事,屬下皆已安排妥當,這次絕不會再有差錯。”
“本尊有的是時間,可是卻已經(jīng)沒有了耐心,這天下本就是我九方一族的天下,讓他們坐了太長時間,已是不能再寬容了?!?p> “好在焚爐只聽您的召喚,佛蔻也好,雪凌魄也好,遲早都是主人的?!?p> “其他的按計劃行事,我暫時還不想對御靈山莊出手,所以你最好吩咐下去。”
“主人,您不會……”
“當然不會,感情這種東西,從我族滅那天起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我只是想把好玩兒的留到最后而已!”
男子拂袖輕輕一揮,整條河流離地而起,載著萬千河燈,遙遙直上天際。
清晨的蒼瀾山,在幾場春雨之后更顯濛濛,一團翠綠繁茂的在陽光下投出一處圓影,
御水菩提總是認為,清晨就還是自然醒來。沒有火急火燎的叩門,沒有接二連三的催促,一切都該是平靜的,美好的,然而卻從不如意。
“御水菩提,你給本公子滾出來,若是在不出來,本公子可踹門啦!”
聽到這個聲音,菩提騰的一下從床聲坐上身來,那眼神完全就是讓門外之人有來無回的神態(tài)。
“青千縷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打擾我睡覺的后果,回頭可以問問花如幻,滾!”
青千縷完全沒有聽到這些多余的,跑上去就是一陣狂吼:“昨天我是否說過,我不與你們爭古傳,但是你們得帶我進婆娑山?”
“嗯,怎么了?”
“怎么了?人呢?他們人呢?”
御水菩提立刻用無辜的眼神向空蕩蕩的庭院里看了看,弱弱說道:“你,你瞎了嗎?我這不是還在嗎?”
青千縷曾經(jīng)不止一次告訴過自己,對眼前的這個女人要有千百個留心,就算外表如何嬌俏可人,玲瓏有致都是為了騙人。
“我就說嘛,你哪兒會那么好心請我喝酒?女人心海底針,你已經(jīng)不是女人了,再見!”
看到青千縷被氣到臉色真的已經(jīng)青了,御水菩提終于忍不住,掩面狂笑起來。
看到御水菩提絲毫沒有悔過的態(tài)度,青千縷想著,若非真的不是對手,他絕對不會對這個女子有一絲憐香惜玉之心了。
“好了,好了,我呢可以帶你過去,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p> “趕緊說!”青千縷沒好氣的吼道。
“婆娑山發(fā)給每個門派的密令肯定是不一樣的,所以就算拿著古傳也只是對天殞多些了解,我們呢先去其他門派騙些密令,然后再挨個破解,解開哪個用哪個?!?p> 青千縷雖然很不愿相信,但是每次與御水菩提一起,事情便會進行的非常順利,只是讓他不開心的是,他們二人狼狽為奸了這么多次,他始終都看不透眼前的這個女子,有時看著清純可人,美好簡單,有時候卻又陰狠起來,實在捉摸不透。
“可以是可以,但是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我青離門的臉面……”
“這種你青離門從來都沒有的東西你考慮它干嘛?”御水菩提不解的問。
因為無言以對,所以青千縷只能一個白眼掃了過去。
天朗氣清好風光,一切就是這么隨意,剛才還爭個你死我活,最終也抵不過一陣饑腸轆轆。
“為何你會做菜啊?”御水菩提看著桌上的幾碟精致菜肴,一臉的不可思議。
“怎么?這個很難嗎?我總是覺得是個人就會??!”青千縷回答的平如無風的潭間春水,完全就是心里所想的樣子。
“可是……我是真的不會啊,如幻也不會,從前日子過得極為清苦,我以為天下飯菜都是焦的,如幻還騙我說那你他的獨門絕技?!?p> 青千縷噗嗤一笑,心里想著,怪不得從前比較傻,原來都是吃傻的。
“有的吃就趕緊吃,費什么話?!弊焐想m是不停呵斥,但還是給她遞過去一碗熱粥。
菩提小心翼翼的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雖然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青菜,但是卻變得美味無比。
本來還想張口贊賞幾句,但是又怕這位少爺脾氣上來,再不給她好臉色看,只能是有的吃就趕緊吃,吃人家的總歸嘴短,閉口不語才是上上策個,
“吃完之后,就有勞祖宗您自己收拾了,我要回青離門一趟,一去錦城時日定少不了,早些安排好,還能省點心?!?p> 聽到青千縷要走,御水菩提趕緊吧啦了兩口,結束了這場她與美味早餐之間的戰(zhàn)斗。
“等等,我同你一起去,稍等,很快的。”
之后便如旋風一般將碗筷收拾干凈,還換了一身看起來更加嬌媚的鵝黃錦的水紋點秀的齊腳長衫,配上過腰的長發(fā),放遠了一看還真如一個溫婉可人的大家閨秀。
青千縷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冷冷說道:“那就走吧!”但心里卻一陣歡喜,畢竟回青離門的路上,要經(jīng)過一個唐府,唐府的少爺是嶙川出了名的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而且每次見面對青千縷不是嘲笑就是挖苦,話說人家已是夫人侍妾要用算盤算了,自己還是孑然一身的苦命少爺。
如此正好合了心意,不管如何堵上他的嘴是絕對沒問題了。
御水菩提看著一臉傻笑的的青千縷,懷疑他真的繼承了青戰(zhàn)的仙靈體?
有時就是這樣,你盼著什么,就會來什么。
唐阡剛剛下馬就看到悠悠而來的青千縷,剛想著挖苦幾句,再看見御水菩提,嘴邊的話瞬間便咽了下去。
只見他看不不看青千縷一眼,而是直直向御水菩提走了過去。
就那樣如賞絕世至寶一般圍著她轉了幾圈,御水菩提完全不知此人是誰,用意何為,只是對他莞爾一笑,唐阡只覺世間從此再無芳華。
青千縷實在看不下去唐阡那一副色瞇瞇的樣子,趕忙擋在菩提身前,將那等徒浪子一把推開,憤怒地說道:“唐阡你有病是吧,這是誰啊,你想看就看啊,看就看吧,你湊那么近干嘛?”
唐阡撇撇嘴,一臉不以為然道:“本公子是不知道她是誰,不過那也肯定不是你的人?!?p> 青千縷實在沒想到,就這一句話就把他推如了萬丈深淵。
一下子,心痛如絞。
“這位公子可不要欺人太甚,我與千縷本就無意在此多做停留,不過看公子你與我家千縷相識也才原諒了你方才的無禮之舉,公子應該自重而非出口不遜?!?p> 唐阡細細看了二人一眼,雖然也是郎才女貌萬分般配,可是就是感覺絕非良人。
于是哈哈一笑說道:“姑娘何必替他說話,雖然他是涸洛公子,但這兒畢竟是嶙川,嶙川國府公子有二:第一自然是顏府的公子玲瓏,第二便是我唐府阿阡,所以姑娘何必同他演戲。”
御水菩提唇畔微微一揚,輕身向前走了兩步,唐阡還在暗喜這姑娘可能是要投懷送抱之時“啪”的一聲,已經(jīng)落在了他的臉上。
“小小國府公子,也敢在嶙川排個二三,我千縷還沒說話,你的排位也能做數(shù)?”
唐阡被一記耳光打得半天沒回過神來,莫說這嶙川,就是整個霽國也還沒人動過他一個手指頭。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二人,打了他還敢在他面前公然的打情罵俏,簡直就是挑釁??!
“千縷你看,人家的手好疼??!”
“好好好,乖啊,等會帶你去暉悅齋,買買買?!?p> “現(xiàn)在就要去?!?p> “好,都聽你的,走吧!”
唐阡本來就已經(jīng)怒到不能言語的地步,再看二人竟然不疼不癢的就要離開,他自然是不許的。
只聽唐阡一聲令下,從唐府出來了不少手拿長劍的門庭護衛(wèi),一出來之后就兇神惡煞的盯著兩個欺負他們少爺?shù)摹異喝恕?p> 御水菩提一改柔媚的神態(tài),面容立刻浮上一層寒霜,后看著唐阡冷冷問道:“你想讓他們死嗎?”
雖是輕輕一句,但對唐阡卻有一種無言的震懾,看著自己家的主子已經(jīng)露出了怯色,那些護衛(wèi)也都不自覺地向后退了退。
“今日你們不給本少爺一個說法誰也別想走!”
“千縷,他說要你給他一個說法。”菩提柔聲說道。
青千縷抬手拉住御水菩提的手將她牽至身后對著唐阡說道:“說法呢,不是沒有,不過呢本公子現(xiàn)在有要事在身不愿再與你多做糾纏,不如這樣,你呢帶上你的人去御靈山莊,哪里自會有人給你說法的?!?p> 唐阡聲音有些顫抖的說:“為何要去御靈山莊?!?p> “他們的莊主打了你,你當然要去討個公道了,到時候或許會讓整個御靈山莊的人都出來給你賠禮道歉?!?p> 聽到這些,唐阡突然雙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
“你……你是說,她是……”
“她呀,就是御水菩提而已,哦對了,你們家最大的債主司徒荏苒只是她的帳房伙計,到時候你可以多訛他些錢?!?p> 唐阡突然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趕緊揮了揮手把人都撤了下去,而后一臉討好的說:“莊主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別跟我計較啊,我這……是真的……”
“好了,閉嘴吧你,御靈山莊可比不上你唐家。”
“哦不不不不……”
“還有啊有一句話你說的是對的,我呢確實不是青千縷的人。”
唐阡剛想露出一絲笑容就聽到御水菩提接著說了一句:“但……他是我的人?!?p> 眼看二人手拉手肩靠肩的消失在自己面前,唐阡卻還像做夢一般。
拐角處,青千縷伏在墻上,笑得快要靈魂出竅。
“你先夠了沒有,哪里就如此好笑了?”
青千縷稍稍克制了一下自己回道:“你是不知道這唐阡有多不是東西,每每看到我必會一陣冷嘲熱諷,今天讓他吃了這么大的虧,我當然開心了。”
“你也真夠沒出息的,若換了水月他現(xiàn)在早就爬不起來了。”
“你說的那都是廢話,你們御靈山莊向來野蠻,天下誰人不知,而你以前可是動不動就讓人家斷手斷腳啊,正經(jīng)人家誰愿意招惹你們?!?p> 青千縷還想說些什么,但用余光瞟見身邊已是火光漫天,趕緊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今日隨你胡鬧,也是為了謝你的早飯,以后休想?!?p> “那怎么可以,人家可是你的人?!?p> 菩提看著青千縷一副討打的模樣,真是越來越后悔,想著是哪根筋不對,才跟著他一起發(fā)神精。
進了青離門之后,御水菩提才知道,這種對顏的要求完美到變態(tài)的人,他的門人不仔細看完全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個個都是眉清目秀,玉樹臨風之輩,尤其那統(tǒng)一的裝束,若是出去執(zhí)行任務,就這氣勢不用出手就已經(jīng)贏了一半了。
見二人進來所有人都已經(jīng)在堂前列開等待。
“你挑選手下的標準是長相優(yōu)異就可以嗎?”菩提小聲問道。
“開什么玩笑,他們可都是在皇庭中留了名的,不過現(xiàn)在統(tǒng)統(tǒng)歸我?!?p> “所以慕容爍夜與你有著一樣的壞毛病?!?p> “懶得理你?!?p> 穿過兩旁都是美男子的過道,御水菩提突然開始明白他們的用意,難道,不管是靈息如何強大,或是如何喪心病狂之人對美人都會另眼相待?哎……弱者的心理真是復雜,好在御靈山莊有的是實力。
“初晨,本公子有事要再出去幾日,在我走后,青離門一切大小事務由你決定,另外,城北霍家有一子名叫霍新,在我回來之前讓他消失,他有一雙兒女,還有一個老父,在青言府里,把他們接出來送回霍家,就說,霍新受命隨軍出征了?!?p> “是,公子?!?p> 御水菩提聽到青千縷的安排,嘴角微微翹起,像是有些事不謀而合的想到了一起。
“為何這般看著我?我臉上可是有花?”
御水菩提輕輕地搖了搖頭,未出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