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言解釋，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沉默的低下頭不敢在說話。大伯父許久未張口我有些奇怪的抬起頭看著他，他一雙眼睛只看著我像是在探尋什么一般，與我目光對視的一剎那他的嘴角卻是微微勾起。
“亖馫和芙暮成婚前一夜他來我府中尋我，想要讓我放他離開魔界。你要知道那個時候魔后母女生怕亖馫中途悔婚對他可算得上是嚴防死守。只不過她們未曾料到亖馫會來找我?guī)退！?p> “是大伯幫了他？”聽到大伯云淡風輕的語氣心里卻是愈發(fā)的不敢相信，一向莊嚴持重的大伯竟然會幫助亖馫逃婚，而且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還頗為唏噓?！笆?，我能理解亖馫的感受?！?p> 聽大伯這語氣看樣子是亖馫的事情勾起了他心里的事情，我這好聽墻角積攢談資的毛病就是改不了。桌上只有兩盤茶點，雖然沒有我喜歡的瓜子但依舊我影響我聽故事的心情，將那兩盤點心端到自己面前繼續(xù)追問道：“怎么個理解？”
大伯見我這幅好信兒的模樣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只與你說這一次，再無下次了?！蔽疫B忙一股腦兒的答應(yīng)了生怕他反悔。
“當初你老魔尊在位時，我和你父尊爭位兩敗俱傷，一氣之下我遠走躲在妖界避世，卻迷戀上了一個蛇妖。當時老魔尊讓我立刻返回魔界不許再與她相見，那時候的我，一邊是我愛的，一邊是我的父親。亮相權(quán)衡之下我還是拋下了她返回了魔界。后來你父尊為了魔尊之位迎娶赤羽族的公主獲得赤羽族的支持。而我卻因為這件事情被老魔尊厭棄再無繼位的可能。”
“那，大伯父你喜歡的那個蛇妖呢？”大伯父苦笑搖頭道：“死了，聽說是你父尊奉命去妖界親手殺了她，親手挖出她的內(nèi)丹送到老魔尊的面前。”大伯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平靜，仿佛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與他自己毫無干系。
“大伯父，對不起啊?！贝蟛感χ斐鍪置嗣业念^發(fā)頗為寵溺的道：“傻孩子，怎么會怪你呢？”怪不得大伯父一直未娶親，怪不得父尊常常給二伯父府上左賜一個側(cè)妃右賜一個小妾的卻從來不對大伯父的事情有過半分的關(guān)心。
“我以為我會恨他，可能也是因為我如今年紀大了，對往事的執(zhí)著也少了許多。我們都是這般歲數(shù)了，經(jīng)歷過幾次大戰(zhàn)和生死很多事情也是能夠想開了。這番他病重，魔界無人做主我才會重新出山替他照顧著，等他日后好了或是亖馫回來了，我自然會退隱不再插手魔界的種種事務(wù)，去人界安心養(yǎng)老。只安心的做我這個富貴閑人就是了。”
大伯父不說我都忘了當初我和亖馫在人界的鋪子就是大伯父派人給我們送來的地契，聽說大伯父在人界有許多的財產(chǎn)，他若是在人界扎根，肯定是個不愁吃穿的土財主。
“當初亖馫和芙暮定下婚約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會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等成婚大典那一日，所以他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答應(yīng)了他會幫助他逃婚?！蔽倚÷曕止玖艘痪洹罢l讓你為老不尊”，大伯父“嗯”了一聲冷眼瞟了我一眼，我連忙笑嘻嘻的噤聲。
“那天我問亖馫，為了你放棄大好前途是否值得。他雖未回答我但我看得出他為了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告訴我你被堃鉞帶走是因為堃鉞喂給你蝕骨，用你的性命作為賭注逼迫他不得不放手。他不甘心就這樣輕易的將你讓給他。我看著他這幅樣子，想著若是當年我也有他這般無二的勇氣為了自己心愛之人可以放手一搏也不至于抱憾終身?！?p>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一時間精神有些恍惚，大伯送我離開的時候又很認真的問過我：“你心上的那個是堃鉞還是亖馫？”我只搖頭稱作不知，他頗為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道：“你這樣猶猶豫豫的只會傷了你自己，傷害他們。倒不如早日做個決定，一個人痛苦也好過三個人互相折磨。”
我這般懵懂無知，無論選擇他們誰對自己都不會有壞處，受傷害難過的也只是另一個人，一個人的痛苦換取三個人的平安無事安穩(wěn)一生，聽著也頗為劃算和值得?？晌倚纳系哪菞U秤，已經(jīng)開始慢慢轉(zhuǎn)移向了堃鉞。但亖馫為我做的都是堃鉞做不了的無法完成的。
一個是陽光，耀眼奪目但是稍有不慎就會灼傷彼此；一個是月光，雖然微弱但卻令人心上安寧。
我就像是一個賭徒，永不知足。一次又一次的消耗著自己的幸運和手氣，若是我再這般傷害他們而裝作一副不自知的模樣，恐怕我真的就要將自己所有的好運都消耗殆盡，最后落一個空無一物的下場。
回了我人界的那方小院子我才徹底的醒過神來，廚房的桌子上放著幾壇酒看樣子像是蒼和送來的，只不過我去了魔界他未找到我將酒放在了廚房的桌子上才離開。
這酒是好酒，但這好酒若無好友相陪喝著也像是缺了些什么。幾杯酒下肚視線已經(jīng)開始模糊，眼前似乎是亖馫的身影出現(xiàn)，一會兒又是堃鉞的，兩個身影搖搖晃晃的重疊交錯后我的眼里就只有堃鉞一個人的存在。
我伸出手試圖去觸摸那個人影根本觸摸不到心里有些焦急站起身向前去追趕那個身影卻根本摸不到。“堃鉞，你到底去哪兒了？”我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喝醉了還是因為最近愁緒太多，才會酒不醉人人自醉。
“有的時候也在懷疑你是否是真的喝醉了。又或者你只是裝醉。”跌跌撞撞的撲倒鏡子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一時間分不清楚是真是假的模樣頗為可笑，一張紅撲撲的透過銅鏡看著自己這張臉卻覺得極為的陌生。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不自覺的哼著某次聽過就再難忘記的曲子對著鏡子里的人影邊哭邊笑，自己折騰的累了趴在了桌子上就那般隨意的睡了過去。
醉酒之后再加上睡姿不正，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能眨一眨眼睛之外身體其余的地方都透著酸軟無力，像是和誰打了一架一般?！罢媸悄昙o大了。”我自嘲的對著鏡子咧開了嘴笑了笑，用力的拍了拍慘白的臉讓臉頰上有了些許的血色。
“你不知道像你這么大年紀的在人界都是老壽星了，應(yīng)該學著好好照顧自己了?！被剡^頭看見蒼和倚著門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你大清早的沒事兒么？來我這里做什么？難不成今日九重天不用上早朝么？”我這一大早拖著酸軟疲憊的身子有氣無力的同他說話。
“我一向閑散慣了，就算不去上朝又不會有誰說什么。今天來找你是想帶你去看出好戲。好好收拾一下我們一會兒就走?！甭犓@話的意思是有個大熱鬧要讓我一同去，只好匆匆洗了把臉又換上了蒼和帶了的一套月白色的男裝長衫跟在他的身后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門。
“你到底要帶我看什么好戲？你要是沒事兒我可就要走了。”“我只說一句話你就不會再動想走的心思。”聽他這話我愣了一下頗為好奇和訝異的看著他，“你說?！?p> “若是我說，我找到了堃鉞呢？”
果然，這句話我聽了就再也挪不動腳步?！霸谀膬??！鄙n和見我著急了卻開始賣上了關(guān)子臉上帶著我看不懂的表情。
“你在哪里找到的他？可有受傷？”蒼和的指尖摩挲著茶杯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同情和心酸?！扒靶r日在街上偶然遇見的他，我問他為何不回神界和大家報個平安?？伤麉s一副不認識我的模樣，說和我素未謀面。你說這事情多可笑?！?p> 不認識？這倒是個奇事。堃鉞與蒼和一向不和每次見了面也都是唇槍舌劍的竟然會說素未謀面不認識?！皥毅X身邊還多了一個女人，是個，女、人?！蔽毅读算叮?？他身邊多了一個來自人界的女人，同時還裝作不認識他。
“我今日帶你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你看看那個女人，當然還有堃鉞。既然他不認識我總該會認識你的?！币蛑亲诓铇堑亩?，一樓說書人的醒木落下茶館的聲音也靜下來。我看著蒼和卻也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驟然加快。
“你看，我就說了你聽完我的話絕對不會再多挪動半步。我倒也是奇怪了。當初堃鉞要死要活的非要娶你，如今卻又是轉(zhuǎn)臉另覓了一個新歡。果然，我們神界的男人都是一脈相傳的花心和負心薄幸。若你一會兒看到了，心下惱怒也不要在這里找他不痛快，我可怕你發(fā)作起來傷及無辜。”
我聽著蒼和這如同戲本一般的念白讓我原本失落的心情好了一些，我抬起眼看著蒼和強迫自己勾起唇角，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一些?！叭羰切Σ怀鰜砭筒灰α?。你現(xiàn)在這樣還不如默不作聲得好?！?p> 我聽了蒼和的建議低下頭掩飾住自己所有的情緒眼神，在抬起頭時已不再有任何情緒，麻木、空洞的一雙眼睛順著他的目光看往樓下的大門。堃鉞和一個女子并肩而入，那個女子戴著面紗我看不清楚容貌，一雙眼睛卻是讓我想起四個字：明眸善睞。
“看樣子是個美人，你看這儀態(tài)這動作，一看就是美人胚子?！敝鴮嵱行┦懿涣松n和這言語之間的輕薄浪蕩不禁回頭瞪了他一眼，嚇得他連忙乖乖閉上了嘴。“不管是誰，都請你態(tài)度放尊重一些。“
我低頭看著堃鉞和那個女子一前一后進來兩個人的手一直牢牢的牽在一起，時不時的低笑耳語。我只低頭看著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何種情緒來面對這個場景。
“我看你很平靜啊。怎么了，難不成是收到了刺激傻了？”蒼和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輕輕嗅著臉上一副饜足的表情。我只冷眼旁觀皮下肉不笑：“你是故意讓我看到這個場景的吧？”
蒼和連忙放下茶杯一臉無辜的看著我：“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啊。這樣才能讓你知道堃鉞離開了你都做了些什么?！蔽抑豢粗鴪毅X和那個女子一步步的上了臺階，他還會輕聲提醒她小心腳下臺階。那溫柔細致的模樣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我只怔怔的看著他們兩個的動作，那個女子起頭的瞬間與我對視，我下意識的想要閃躲她的目光卻是為時已晚，她已經(jīng)回頭輕聲對堃鉞說了些什么。堃鉞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我這邊，視線落在我身上時我不知何處來的勇氣竟然抬眸與他對視。
他的瞳孔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裝作一副不認識我的迷茫表情轉(zhuǎn)過了臉。
夜黑風高最適合做的就是偷雞摸狗闖人宅院的勾當。尤其是做這種勾當?shù)氖俏摇毅X同那女子的住處極為好找，我只一間間尋找著差不多進了三四條街才找到他們。
只不過堃鉞在門口施了術(shù)法我根本進不去，或者說不是進不去，而是我根本就不敢也不想進去，面對那我將要看到的事實。正在猶豫間手抬起放下好幾次依舊拿不準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進去的事情。
“找我？什么事情？”我正猶豫間堃鉞已經(jīng)穿墻而出站在我身邊一臉戲謔嘲諷的看著我。我見他并無大礙也松了口氣，氣勢頓時泄了幾分?！澳莻€，我就是來看看你。”
“承蒙惦記，我好的很。還不需要你來為我哭墳送葬?！蔽衣犃藞毅X這話就知道他還是在賭氣，雖然我一向不覺得我那件事情做錯了什么，但他這般模樣好像真的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引發(fā)出后來種種。
我想到此處不僅賭氣而且覺得自己甚是窩囊，竟然還會惦記這樣是非顛倒的神仙，真是自己該抽自己耳光。“我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什么時候死，想著回神界給你的父帝哥哥們報喪。你若是愿意留在人界和這個女子鬼混我也攔不住，只是別玩的過火了小心引火燒身。”
我轉(zhuǎn)過身說的這番話就是怕他看到我眼里的失落，轉(zhuǎn)身欲走時他卻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眼里盡是笑意：“怎么？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