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友的右手始終扶著劍柄,左手執(zhí)子,氣定神閑,時不時冒出一句問話。
“我第一次看你就覺得眼熟,你見過別的徐星友吧?”
“?。俊眳窝颖粏柕靡汇?,“見過一個,他下不過我?!?p> “那個徐星友已經(jīng)被我殺了?!?p> “啊,殺了?”
“只能有一個徐星友。你是個人才,人才不應該孤立,你我應該成為朋友?!?p> 呂延搖搖頭接著下棋,可能心亂了,棋下得不像自己。
道玄真人隨風而來,問道:“星友,他的棋比你如何?”
“還不知道,但比你強太多了?!?p> 道玄真人的惱怒一閃而逝,微笑著說后生可畏。徐星友正要落子,又抬頭說道:
“道玄長老,請回避好嗎?我們的棋你看不懂?!?p> 道玄真人怒形于色,瞪著徐星友,“你越發(fā)的無理了,你的老師都不敢這么跟我說話?!?p> “請回吧長老,我會找你的?!?p> 第一局,徐星友的官子手段層出不窮,呂延前面欠的債不得不還,便投子認負了。
第二局呂延祭起古風。
徐星友的速度慢了下來,呼吸越發(fā)粗重,兩頰漸漸發(fā)紅,眼睛里放出噬人的光芒,喃喃道:“你真的是值得尊重的對手。”
兩人忘記了時間,已經(jīng)過了正午,可是誰也不覺得餓。
“再問你個問題,那個徐星友是個怎樣的人?”徐星友突然問道。
呂延納悶,“你不是殺了他嗎?”
“殺的太快了,沒來得及觀察?!?p> “嚇人,我不喜歡他?!?p> “那我把他殺了就對了?!?p> 不知何時孫老頭也來了,引頸看了一會兒,說道“什么破棋,根本看不懂?!北汶x去了。
徐星友落子,一陣風吹起了沙塵,屋頂?shù)囊恢粸貘f驚惶飛走。呂延望著這枚黑子,愣了。
“這步棋如何?”徐星友問道。
“不像那個徐星友的?!?p> “他的棋比我如何嗎?”
“不如你?!?p> 這局棋呂延的心很定,最終屠龍而勝。徐星友的臉上沒有懊惱,感嘆道:
“進入青云門以來,這是最痛快的一局。你有和我對話的資格?!?p> “我也是,自從和老幺的那局后,就再也沒有好棋了,看來你我相遇是一種緣分?!?p> “決勝局你要拿出真本事!”
“我會的,你是個好對手!”
徐星友的腰始終筆直,右手也從未離開過劍柄,“站了一天了,你要是累了,我們就改日。”
呂延抻了一個大大懶腰,扭了扭脖子,站了一天了,腰都快折了,脖子硬的像根木頭,但他的興致更濃,“閑敲棋子落燈花!墓地對弈也是奇景。擇日不如撞日,咱們挑燈夜戰(zhàn)!”
天色早已黑了。
無崖子的殘念來了,就站在徐星友的背后,怔怔地看著棋盤。
徐星友沒有發(fā)現(xiàn)殘念,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裝。要是假裝的……這個徐星友就太可怕了。
“看的出來,你是個世家子?!毙煨怯崖渥印?p> “何以見得?”
“你內心有優(yōu)越感,雖然隱藏得很好。在我看來,你的眼界確實遠遠高于那些凡夫俗子,但是你過于豁達了,什么都不在乎,丟了就丟了。你有大智慧,卻沒有狠勁。而我不一樣,我出生在獵戶家,沒有獵物就得挨餓,對獵物的心軟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些在你身上都看不見?!?p> “你看人很準?!?p> “你殺過人嗎?我是說主動的?!?p> 呂延搖搖頭,“沒有。”
“很好,你身上沒有兇煞之氣?!?p> 呂延反問:“你身上有兇煞之氣,張小凡和葉凡是你殺的嗎?”
徐星友的手上一頓,看了呂延一眼,沒有回答。
另外兩個掌門的殘念走了過來,怔怔地看著棋局。
“不對!”呂延心中一驚,他感到了異常,“書上說殘念沒有意識,怎么會被棋局吸引?”
殘念,氣也,為生前執(zhí)念殘留,無魂無魄,有形無質,唯獨不容于陽氣,陰物也。
呂延一邊下棋一邊思索,差點下錯了地方。看這三個殘念的神情,對棋局似懂非懂,不像是棋道中人。
唯獨不容于陽氣,陰物也。
“明白了!”呂延頓悟,“不容于陽氣,便是喜歡陰氣!棋道詭詐,殺機四伏。殺機屬陰,故能吸引殘念。那么我就換一種下法!”
呂延落子!扭斷!絞殺開始!
徐星友一愣,這步棋不像呂延的。
棋盤上兩條大龍絞殺在一起,左突右碰,你挖我的斷點,我吃你的棋筋,滿盤沒有一塊活棋,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越來越多的殘念來到了棋局旁邊,在山的那邊,殘念受到了召喚,穿透山體而來,青云山所有的殘念全在這里。
青云山之外,一個個殘念穿過守山大陣,也來到了棋盤旁。
鎮(zhèn)守大陣的長老覺得心驚肉跳,可是又查不出什么異常。
不知為何,這些殘念都避讓呂延,保持至少一尺的距離。而徐星友這邊則是密密麻麻,有的殘念直接站在了他的頭上,有的殘念倒著懸空,頭離棋盤不到一寸遠。
在呂延的眼里已經(jīng)看不見徐星友,只有漫天的殘念,殘念籠罩青云山,萬鬼觀棋。
清晨,殘念逐漸離去。
局終人散,呂延慘敗。
“為何中間突然變調?不然你不會敗。”
“想求證一些東西?!?p> 徐星友已走遠,又說道:“你要小心,有人想對你不利?!?p> 天光大亮,呂延睡得很香。在他腦海里,有三個點的火復燃了,三個點之間連上了線,組成了三角形的圖案。
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后感覺腦子異常清醒,急忙觀想火焰圖,竟發(fā)現(xiàn)記住了整個火堆。
“怎么可能!過了瓶頸也該是記住兩成,怎么成了全部?難道腦力全部開發(fā)出來了?”
琢磨了一會兒,他明白了,“應該還是兩成,只是再觀想火焰圖就沒用了,要換一幅更復雜的了?!?p> 他想找青空換一幅畫,卻又不敢擅離職守。正想著呢,青空就來了,還是那句話,“跟我走?!?p> 陸雪琪死不瞑目,尸體僵硬還起了斑,死了至少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