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說他會護我周全,也是他計劃中的一步么?
我皺了眉,不愿深想。
一轉(zhuǎn)念,我又想到了那黑斗篷所言之人,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不禁就有些泄氣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想著,我不知道何時竟睡著了。
睡夢中,我做了一個夢,又似乎是我還很小時的記憶。
高樓巍峨,紅閣林立,我跟在盛裝打扮的父親身后,牽著母親的衣角,從樓間御風而過。
所經(jīng)之處歡呼聲幾近震天,各色流光縈繞不息,彩色的絲絹與花朵飛滿了整個視線。
父親回身將我抱起來,放在肩上,對我道“煙兒,看到這些歡呼了嗎?以后你也要好好守護重種,守護這些笑臉!”
我似懂非懂得點點頭,眼睛卻一味地跟著空中飛舞的光路打轉(zhuǎn)。
母親笑著嗔了父親一眼“煙兒還這么小,你說的事還早得很呢!”
父親亦笑著回了一句什么,可惜我怎么也記不起來了。
待我從夢里醒過來,天色已經(jīng)大亮。
我擦掉臉上殘留的淚,又用法術(shù)把枕頭烘干,下定了決心再去見一次不酩。
到寺里的時候,不酩正在接待外頭來的僧人,我在待客的禪房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他才抽出時間來見我。
見他進來,我丟掉手里把玩的燈花剪,不等他開口,便搶先道“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和重種的關(guān)系了?!?p> 不酩一怔。
我早就打定主意要打他個措手不及,所以也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緊接著道“我們一族都是守護重種的妖怪,你不必在瞞我了。”
不酩眼里閃過一絲顧慮。
這樣的神色,立即就坐實了我心里的猜測,但我沒有聲張,只是一直看著他。
半晌,他走進房里坐下,沉默了好一陣才道“煙花施主你記起來了?”
“不錯?!蔽肄D(zhuǎn)過去看著他,淡淡回答“所以你也不必再瞞我了,重種到底怎么了?”
“重種沒有事,”說完,他又停了一下,補充了一句“起碼現(xiàn)在沒有。”
“怎么說?”
不酩端坐在幾案邊,眼睛看著看被我揭去燈罩的油燈“這次你看到的那個吸取生氣的陣法實際上并不是將人的精氣轉(zhuǎn)化為壽命,而是通過精氣來連接重種,以便于盜取其中的生氣,這就是為什么當時何葉所在的小樓死氣最重,植物卻長得最好的緣故?!?p> “所以呢?”
“我懷疑你到這里并不是偶然?!?p> 我一驚。
他這一句,恰好是說中了我現(xiàn)在最懷疑的事,但我并沒有表現(xiàn)更多出來,只是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
“無論是何葉施主還是雪膩施主,他們都不過只是棋子,引你上鉤的棋子,并且這只是一次試探?!?p> 我皺起眉“他們還沒有掌握打開重種的方法?!?p> “不錯?!辈货⒎旁谝慌缘臒粽职仓没責羯?,又把被我丟在幾案上的燈花剪擺好“我現(xiàn)在也就只知道這么多了,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一定會在對施主下手?!?p> 我思考了一陣,少頃,我偏頭“北洛尊者的意思是?”
“這件事還要看煙花施主的?!?p> 我挑挑眉,忽然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縱身趴上桌子,湊到離他鼻尖只有一寸遠的地方“那簡單,我們一直呆在一起便是,你不是也說了要護我性命嗎?”
不酩長長的睫毛掃了掃,也沒有退開,只是緩緩的低了眉,避開我的視線“此乃貧僧榮幸?!?p> 如此禿驢,實在是不解風情的很!
我退回來,莫名有些煩躁。意興闌珊的掃了兩眼桌上的燈籠,掃興起身“那就這樣,我要走了,你若是有事便來客棧找我?!?p> “施主稍等,”不酩出聲叫住我“半月之后,我們動身去冼海一帶,所以現(xiàn)在我陪施主一起回客棧收拾收拾,這幾日就住寺里可好?”
我回頭“我能說不好嗎?”
不酩風輕云淡的一揮袖“那施主稍等,我去收拾片刻,然后便同施主一起到客棧住?!?p> 我莫名愧疚一炷香的時間。
見他果真要去收拾,我急的趕緊攔住他,然后拽著他朝著自己住的地方就是一路狂奔,生怕慢一秒,他便改了主意。
不過好在一旦我決定下來,辦事的速度還是相當快的。
只是,為何我總覺得自己又被不酩坑了?
當天夜里,我便搬到了落沢寺,住在了不酩的邊上。
按道理說白天忙了一天,我實在不該失眠的,可大概是到了新的地盤,有些認床,翻來覆去的滾了半宿,也沒睡著。
我索性不睡了,披了衣服到院子里坐著。
月色空明。
入秋的露水已經(jīng)凝成了白色的霜華,在偏西的弦月下折出幽幽的光澤。
我盯著月亮發(fā)了一會兒呆,卻聽見旁邊不酩的門吱嘎響了一聲。
好奇回頭,恰好看見同樣披了衣服出來的不酩。
我彎了眉眼,笑著和他打招呼“不酩,你也睡不著?”
不酩點了一下頭,走到我身邊站定,柔聲問道“不習慣嗎?”
“沒有,”我搖搖頭“就是有點認床?!?p> 不酩微皺了眉,聲音里帶上了些許愧疚“硬讓你搬過來,實在委屈你了?!?p> 我側(cè)頭看向不酩的側(cè)臉。
他察覺視線,亦轉(zhuǎn)頭來看我。
那是不帶任何情欲的對視,可我卻依舊有些沉淪。
而一回頭,我又想到黑斗篷所說的那個人,只覺得五味陳雜,一時間連掙扎都懶得再掙扎,由著自己在不酩的目光里沉下去。
就在這時,我眼前忽然一黑。
原來是不酩伸手蓋住了我的眼。
我正想問怎么了,便感到不酩湊到了我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煙花施主,你著相了?!?p> 我渾身一震。
良久,我退后兩步,躲開他捂著我眼睛的手,對著他揚起一個笑容“我想好你答應我的那個愿望是什么了!”
“施主說?!辈货匚臓栄诺牡?。
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我看見自己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然后,就是自己斬釘截鐵的聲音。
“我要你以后叫我煙花!”
對面的不酩呆住。。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總算有了幾分裂痕“傻丫頭,”他的聲音仿佛在嘆息著什么。
“為這種事浪費了,不值得?!?p>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不酩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許久,他再次嘆了一口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