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兩側(cè)隨處可見專賣飲品的小店,三個人走過去,一人買了一杯。
林曉珊要的是薄荷綠茶,喝一口,清涼沁人的味道從舌尖傳到全身,如同瞬間打通任督二脈,通體舒暢。
同時,心間不由得染上一點薄荷的冰涼。她心酸的狠狠吸了一口飲料。冷飲嗆住喉嚨,她深呼吸,用力壓下咳嗽的沖動。以及,逼到眼角的眼淚。
想哭不能哭。
想咳不能咳。
這種感覺就像自虐一樣痛快。
古銘風看見她憋紅的小臉,眼中隱隱可見的晶亮的淚花,忍不住搖頭,“你這是何苦呢?”
除了心疼她,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看見自己喜歡的男人和別的女人訂婚,換做是自己,絕對做不到她這般鎮(zhèn)定,恐怕早就扯根繩子在訂婚典禮上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林曉珊騙別人不會,但是騙自己的本事,古銘風絕對是服氣的。
林曉珊幾口就把一杯飲料喝得見底,忽然伸手勾住唐小新和古銘風的脖子,像是喝醉了似的,搖搖晃晃,一邊一個拖著他們往酒吧方向走。
“小爺今天放血請你們嗨皮,盛世歌舞,走著!”
唐小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一眼林曉珊,猜測她現(xiàn)在抽的是哪股風。
但能去盛世歌舞,他求之不得,身體立馬乖乖跟著她走。
古銘風知道她心情不好,想找個地方發(fā)泄,也由著她去,何況,自己心中的負面情緒也堆積了多日。
城市傍晚,緋色的紅霞從天邊一路蔓延,如一片蕩開的海潮,半個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
城市的霓虹還未開啟,一座座大樓靜靜屹立兩岸。
仿佛是狂歡前的靜默。
如果你從這片土地上空俯視,會看見三個并肩走在一起的影子,他們有不同的過去,有不同的堅持,也有因為這堅持而帶來的不同的痛苦。
他們也有相似的單薄的背影,猶如三只迷失在巨大荒野里的瓢蟲,此時此刻,漫無目的的負重前行。
他們走進盛世歌舞,沒有預訂包廂,在大廳里環(huán)顧一圈。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到來,已經(jīng)開始有吵鬧的人聲。
音樂是平緩而曖昧的,燈光在頭頂,墻壁,地板,四面八方,無孔不入。
有時,熱烈,有時,疏淡,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抑揚頓挫,忽而高忽而低。
找到一個卡座,要了幾瓶低度白酒。
唐小新被她們連手制服,禁止喝酒。
在唐小新冰冷輕蔑的目光中,林曉珊和古銘風你一杯我一杯,有來有往的對飲。
酒精純度很低,慢慢喝,不會覺得上頭。
這并不代表酒精沒有殺傷力。
林曉珊和古銘風歪歪扭扭的趴在桌上,一個撐著下巴望著空無一物的手心吃吃傻笑,一個抱著空酒瓶閉著眼睛胡言亂語。
古茗風的手指一下一下戳在被水汽打濕的玻璃瓶上,閉著眼對林曉珊嚷嚷,“珊珊,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老師同學眼里的天之驕女,我骨子里就是驕傲的?!?p> 林曉珊抬起一只眼睛,無力的笑笑,“你是驕傲的,我知道?!?p> “可,可是如果他能夠愛我,我愿意拿這輩子所有的驕傲來換……呵……或許是我太貪心,不該奢求他的愛,哪怕……他心里只分給我一寸之地,我就滿足了……”
林曉珊抬手,想要擦去古茗風臉上肆意流出的眼淚,剛一松手,桌上的空瓶”啪鐺”一聲滾落在地,她失措的低頭去看,一低頭,眼淚滴滴答答順著眼角往下流。
她愣了一會兒,似乎困惑于自己為何會流淚。
這么多年,她一直記得小時候,每次哭泣時,媽媽指著她的臉面無表情說的那句話,“哭哭哭,哭有用的話,你就是把眼淚流成一片海我都不管你!”
眼淚只能說明自己的脆弱。
引起憐憫,卻并不值得同情。
她知道的。
許多時候,眼淚,并不是弱者的武器。
只是強者嘲笑弱者的工具。
南宮沐陽不會回頭,不會告訴她:我愛你,我想訂婚的那個人其實是你。
她拼命用理智壓制所有的不甘,矛盾,癡望,拼命的告訴自己:頭腦里一切不切實際的念頭,是多么異想天開的笑話。
服務生端著托盤從桌前經(jīng)過,托盤上放置了三杯靜心調(diào)制的雞尾酒。
古茗風忽然站起來,撲過去一把抓住那個男孩的胳膊,笑嘻嘻的看了他幾秒,噘著嘴打了個酒嗝,引得男孩皺起眉退開兩步,莫名其妙的望著她,因她是客人,便靜靜等著她吩咐些什么。
古茗風醉得神志不清,不知道把小哥的臉當成誰的了,撲上去就揪著人家的袖子,擺出個燦爛的笑臉,撒嬌笑問,“……你說,我哪里不好,你為什么不愛我?”
服務生沒想到等來這一句,尷尬的回頭看一眼林曉珊,見她也醉醺醺的瞇眼打量著自己,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許是剛來的小哥,沒有應付醉酒客人的經(jīng)驗,半晌,才后知后覺的將目光轉(zhuǎn)向在場唯一清醒的人,卻看見他年紀似乎比自己還小,身子一僵,頓時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唐小新不耐煩的朝他一揮手,“你走吧,忙自己的去,這兩個瘋女人,別理她們。”
林曉珊聽見這句,立即就不高興了,兩只手“啪”的拍在桌上,撐起身子站起來,不滿的瞪他,“說誰呢……你才瘋……只許你們男的拈花惹草,不許我們女的調(diào)戲小哥啊……”
唐小新挑眉,嘲弄一笑,別過臉,并不想在和她多說一句話的表情。
不知過去多久,唐小新終于受不了聽兩個沉迷酒精的女人前言不搭后語的對話,受不了看見她們借酒發(fā)瘋的慘狀,冷冷看她們一眼,不再打算陪她們耗下去。
站起來,大步往舞臺上走。
樂隊賣力的演出在他眼里,更像是沒有靈魂,沒有激情的一個很爛的電影鏡頭。
或許,這才是他心里真正忍受不了的原因。
這時,夜晚徹底拉開帷幕,酒吧撕開平靜面具,真正開始燥起來。
樂隊出場,主唱唱完兩首暖場歌曲,站在一側(cè)喝礦泉水,對鼓手低頭說著什么。
唐小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不知道也說了些什么。
主唱本來嚴肅的面孔微微一凝,旋即展開微笑,手中的話筒遞到唐小新手上,友好的一拍他的胳膊,轉(zhuǎn)身對舞臺上所有演奏者說了幾句話。
見他們一致點頭,眼中暗含許可和期待之后,獨自一人走下舞臺,找了個隱在黑暗中的卡座坐了下來。
抱著雙手,仰頭望向臺上,似乎也在期待著一場華麗的演出點燃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