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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韻晏寧

【三十三】

簫韻晏寧 歸田向晚 3275 2019-06-25 22:54:32

  “……對,在棲云山莊……可我是怎么被卷進去的呢?”

  “我如今還管你生死,不過是受越仲所托?!?p>  “是越仲,還是因為別的?蕓姨?長孫瑾?”

  “這些都同你無關(guān)。”

  “……”我在這個人面前的渺小,大概是今時今日才肯認清,“替我送封書信給蕓姨,收到她的回信后,我就聽你安排?!?p>  “不能在這里等。你去臨安,若是在臨安收不到回信,你可以不走。”

  “……”

  “越仲會陪你一起去燕州。”

  “見到他,我才走。”

  “……”他定定看住我,臉上神色看不出有任何變化但不知為何就是覺得他整個人比先前在外下吩咐和方才遞姜湯的時候要冷得許多,沒有再多停留,也沒有再多言語,他轉(zhuǎn)身離開,我低了頭卻覺得自己被懊喪淹沒,若可以,多想我是依賴著信賴著這個人的,多想,方才沒有過那樣的對話。

  “官府的通緝令還滿街張貼著,你卻這樣四處招搖,也不知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呢,還是相信姬武的衙役巡兵已是廢物得如同虛設(shè)?”我擱了筆十分不滿看著已在這房內(nèi)轉(zhuǎn)悠不下十圈的越仲,給蕓姨寫信的事情似乎自出了山莊,變得越來越艱難,每次提筆都覺得滿腹言語,一紙難以盡訴,可當墨磨滿硯,張紙鋪就時,蘸墨的筆鋒遲遲難下。

  “你有時間琢磨我,不如快些將信寫好,咱們早些啟程。早聽說臨安魚龍混雜,多有西番,北胡,戎狄貨易,風聞百態(tài),我倒是心心念念的想著早日游歷?!边@人轉(zhuǎn)到我這邊書案前看了一眼我面前一個筆劃都沒有落滿墨點的信紙,隨手撿了本案上放置的書冊,又轉(zhuǎn)身轉(zhuǎn)回到遠離書案的圓桌前背對我坐下,“追殺你的人既已在此地出現(xiàn),我們需盡早離開?!?p>  我想了想不再糾結(jié),措了措辭便開始書寫,將此時境遇和將去燕州的事情都告知了蕓姨,只是越仲的身份畢竟危險,關(guān)于他的事情我只字未提。但關(guān)于蕭氏蕭韶其人,我始終心有疑慮,所以希望蕓姨能在回信中詳盡告知她所知所想。一邊寫著一邊想著自南山被劫如今已是一年不見蕓姨,滿紙墨字寫不盡我此刻心中想念和牽掛,離家后的滿腹委屈。疊好時已是寫滿字的三張紙,封上油蠟。抬眼,窗外門庭里滿滿夜雨如絲,而越仲已是滿臉緊剔始終注目著庭院中的動靜。我心下了然,渡頭遇到的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更恐怕不僅于這兩人而已。

  “既是這樣,該如何離開?”我湊近到越仲身旁的凳子上坐著。

  “今晚必須走,蕭韶已著力安排了。”

  “你就這樣信他?”

  “我愿信他必有我的道理,至少眼下他需要我們都活著。”

  “果然,只是利用和算計?!?p>  “……這樣想若能使你及早退身也好,待一切塵埃落定,隨我去南境吧,那里不僅有奇聞逸事,更有自在無拘束的生活,但有我在便有你歸處?!?p>  “……越仲……你不會……?”這人這樣認真地說著,我只是想確定這份心意不是我會辜負的。

  “……”他頓了頓似乎才明白我在試圖確定什么,倒不是害羞或矜持反而是滿滿尷尬,見他這樣我反倒輕松下來,他極是無奈地拍了拍我的發(fā)心,“我一直視自己為你兄長,只為兄長,畢竟……你長得太難看了!”

  “……”

  我撐著臉極力地想把眼皮也撐著,但熬不住索性趴在了桌上,也不知道原本是滿心緊張緊剔,最后松弛到倒頭就睡。也不清楚迷瞪了多久,我猛的被推醒,一抬頭眼前一個是描了柳葉眉吊梢丹鳳眼嫣紅臉頰和唇吻,眼含煙波身段若輕的青衣。這人妝扮雖美雖幻,著實將我生生嚇醒,四下在屋內(nèi)看遍,不見了越仲,我更是緊張,直到……嗯,一個青衣,走著外八字,背著手跺步在我眼前來回晃,循著的是白天越仲走的路線,別問我心中作何感想,我不想有任何評價。只是……從前我雖也覺得他算得上清秀俊朗,倒從未曾想他扮上女裝能秀致若此,當然這秀致只能是在他靜止并只看臉才能欣賞得到。

  “我不過迷瞪了一會兒,你竟已是這樣了,到底什么時候走?”

  “嗯,今晚有個戲班唱完蕭府別院的戲就要趕路往北,因要在十日內(nèi)趕到北邊壽陽府替蕭侯為壽陽鄉(xiāng)君祝壽。你我需要想辦法混入戲班,不被人認出。”

  “如何混入,這一處同蕭韶的院子也不在一處?!?p>  “你先同我坐馬車,稍后需同我一起在中間走些彎繞,無論如何不能同我走散?!?p>  “好……我需要扮嗎?”實在來講見他一身妝扮實在是美幻,我心中倒是很神往能扮一扮。

  “……需要?!彼故怯诸D了一頓才說,“不過怕你配合不好此時時間也倉促,妝好前恐怕來不及容你細選了?!?p>  “好?!痹臼请S口一問,沒想竟真可以,想也不想我一口答應(yīng)了。原來院中竟真有戲班的人來替我們上妝。越仲一疊聲的催促,擔心錯過時辰,我配合著閉著眼睛,由人擺弄。

  嗯,這一扮又去了大半個時辰,我只是憑著嗅覺和感知想象著臉色被涂著粉末油彩,只覺得或是細尖輕描或是粗掃滿撲,待最后妝成,一看鏡子,我倒是懂了越仲最后那頓了一頓的意味,我恨自己竟蠢鈍至此,鏡中紅白分明的是個丑角妝。然而車馬已久候門前,要洗是來不及了。我泄憤地狠踢了越仲兩腳,因他實在笑的過分了些,可實在無可奈何地隨著車馬安排。

  果然車馬出門后一直有人在車后緊跟,但到確定我們的方向不是離開,而是去往蕭府便放松了追蹤,甚至在一個巷角后不再跟隨上來。而我和越仲是在院落內(nèi)進的馬車,這樣我們妝扮的樣子并沒有被看到,被人看到的是我們候在門口又上了一男一女的另兩個仆從。車馬徑直帶著我們進了院子,我們在一群戲班子人中鉆下了車,車下本就站著些殘妝未退的刀馬旦,武生,青衣之類的數(shù)人,而扮丑角的,格外引人注目獨有一人罷了,倒真同我身形相近。

  “……你們早有謀劃的?”

  “……扮相一事,并沒有算上你,實在是你言辭懇切,我臨時答應(yīng)的?!边@人辛苦忍著笑,但始終站在我左右護著我不被推擠到。實在不希望這副模樣被認識的人看到,我抬眼看看四周,心中只希望夜色夠深,而這場撤離足夠匆忙。

  我們隨著人流移動到戲班的換裝處,原來臺子尚未搭出,他們是在一間大廳里簡單布置出了一個臺子就唱演了起來,就我們進來這時臺前正唱著,臺前下來一個青衣,進來后立刻換了后院仆役的妝扮就隨另一仆役出去了,這樣,越仲這個青衣算是補了缺。只是我這個丑角……竟被推著要我去臺前?

  正不知所措時突然聽到前臺一陣驚呼動亂,有人高聲喊著護衛(wèi),有人疾呼請大夫,有人急切喊著,“保護家主和貴客?!?p>  家主,這里的家主是蕭韶,我一時心都拎起,也不顧了許多,直接沖了到臺前,就看到臺下被眾人圍住的蕭韶,他身邊的是仍穿著男裝的朱小姐和早些時候見過的姚督辦,同他們對峙的是著黑衣將頭臉蒙嚴實了的兩人,手中握著短刀,狠戾甚至是不惜性命地試圖要殺向蕭韶。我忘了其他,只能一瞬不瞬看著眼前一切,越仲已經(jīng)站到我身旁緊握著我手肘,甚至半個身體攔在我面前,我知曉他想阻止我上前。

  姚督辦是武將出身,沒有過多遲疑也參與到纏斗中,只是奇怪的是蕭韶的隨身護衛(wèi)與人纏斗是將人遠遠與其他人隔開,而這位姚督辦攪和進入后,兩個刺客數(shù)次已將短刀舉到蕭韶跟前。我心急幾乎要沖上前去,早已被越仲掩了口,以手肘壓在我身后的墻前。我正和越仲對抗著,一個錯眼就看到一個黑影跳出阻礙竄到了蕭韶和朱小姐面前,朱小姐本是擋在蕭韶身前,被蕭韶一把推開,我眼睜睜看著一段三寸白刃刺進他胸前直到全沒,朱小姐緊趕慢趕也只來得及抱他進滿懷。刀刺進他的時候,我竟一時生出蠻力掙脫開了越仲的死死壓制,然而在我將要沖上前的一瞬,突然頸后一陣鈍痛,我眼前全黑……

  ……一片亮白里,我睜開了眼睛,只是不知是太過困頓還是光太亮,我始終無法正常睜全了眼睛好好的看看眼前。一片亮白里,我對面站了一人影,足高出我一頭一頸去,我想起要是這樣的站著,我同蕭韶也是這樣的高矮差。蕭韶?我腦中頓了頓,心中疑竇著,我好像有件要緊事同他有關(guān),性命攸關(guān),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是什么事情。

  身前那片人影輕飄飄說了句:“抱歉?!?p>  我心下坦然,仿似曾的確為他傷心過而此刻早已淡然,這聲道歉似乎于我再無任何意義,我此刻心下所想所念是另一個人,我來見你,也是為他,“無需抱歉,只是從今而后,我全心全意要護的人是他,若你不再為難他,我們兩下相安,并無虧欠。但你如果還想為難他,我必全力以爭,只為他?!?p>  “姝兒,我從前辜負你,但確實視你為親近之人,若你今日所護之人他日是使你荀氏蒙冤受難之人,你當如何!”

  “你還要詆毀他,他如今已艱難至此,你竟是要趕盡殺絕……”

  “我怕你將來悔之不及!”

  ……而畫面突然轉(zhuǎn)暗,我在一片漆黑里,萬念俱灰,有一個人,讓我生不如死,恨不能,怨不能,想念不能,即算我此刻還能有一念貪,但求能同歸于盡,與他,或這個有他的世間……我不記得是誰,做過什么,但他似乎就是那個讓我悔之不及的人,那個我言辭切切,要守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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