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蘿!前面短了人手,在催呢!”院中突然有人在喊。?
“快去吧,多謝你提點,我不會再出去了。”?
“我們房間后面有個凈房,不要再瞎跑了。”?
待青蘿走后,我坐到桌前吃了她給我?guī)淼娘埵常晕沃它c,被困在石室的日子沒法算如今到了這里也沒來得及問,我這樣走丟了,不知蕓姨要急得怎么樣了,想想還是得找法子回去,或者至少能送個信給她也好。?
這夜里似乎也沒有很忙,不過個把時辰青蘿和院子里的人都回來了,我心里的盤算還沒確定,聽外面人聲嘈雜實在是懶得參和便一直裝死,房間里來來回回幾波人都感興趣來看看我這個餓得半死卻被管事收留的人,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我離奇的身世和難以置信的賣身故事,驚奇之處比晉霖城橋下茶樓說書的編的還好,可惜我是個裝病的人不能起身拍手,可惜青蘿人小聲音輕也插不上嘴講她知道的些微內(nèi)情,倒是終于嘈雜聲太多引來了管理的人,終止了這場沒邊的理論,否則我即使能忍住不拍手,估計會憋不住起來參與討論。?
“大晚上不睡,都聚在這里說閑話,看來是我白日里派活太輕了,這都散了吧。都要上宵禁了?!币痪湓挼墓Ψ蚰馨讶硕蓟I⒘丝磥碚f話的人該是這個院子里比較有身份的人,等得人聲散了,她似乎轉(zhuǎn)過臉問青蘿,“一直還昏睡著嗎?”?
“中間已經(jīng)醒轉(zhuǎn)了一次了,喂了些飯食,精神都恢復一些了?!?
“那行,明早帶她一起來回話吧?!?
“是,大娘慢走?!?
一番收拾的聲響之后,青蘿也睡下了。我睜開眼又等了等,估摸著時候更晚了,人大概都睡下了,偷偷起身出了院子,依著傍晚看的地形,沿走廊向下走,想看看能不能有可能找到出去的門。主院和靠山的西院應該是不可能設(shè)府門的,于是我往水榭風格的南院先去探探。?
這大戶人家的走廊,竟比晉霖橋東到橋西的街道還長,彎彎繞繞也多,我這分明看著水榭在眼前,走了約一柱香也沒到,這樣下去門沒找到,我很有可能先被抓到,院中長廊都有點燈,看得見的也有人在值夜走動,我盡是撿僻靜的角落走,可出了這假山景可再沒有能躲的地方。正想著不如先回去,等白天有機會再探,突然感覺背后涼涼的一道光,驚得我心臟猛地一縮,手腳都不利索的定住一般。等回身細細去找,果然冷不丁就看到有個人迎著月光目光涼涼地看向我,本來就是偷摸來探路的,心虛得慌,更在暗夜里突然看到一個黑影,第一反應里恐怕沒人不會先反應到撞鬼上去,幾乎駭?shù)梦乙簧砥ざ家ㄌ饋?。我驚惶撫了半天心跳,這人也似是發(fā)現(xiàn)我一副驚嚇模樣,神色依舊是冷疏,但感覺收了不少銳戾。
按說這一處是背過了廊上的燈光湖光的照射,本該是暗黑一片的,可偏偏這皓月當空的倒是把背山這一片照得明亮,至少我能細細看清,他峰鼻劍眉,一雙狹長眼里半是冷漠,半是玩味地看著我,他似乎原本是倚石曲一膝支頤而坐,發(fā)現(xiàn)我后,撐臉的手擱在曲起的膝蓋上,仍是歪著頭看著我。?
“抱…抱歉,我初來乍到,并不熟悉這里,我是在找回去的路?!彪m是能看到他臉部輪廓,可衣著上,光線不好實在不判斷這人是誰,我想著不管是誰,先蒙混過去再說。道完歉,我也不等他回應,趕緊準備回身就走。?
“……外面的巡視一時半刻走不了,你不妨先坐坐……這園子我熟得很,你要回哪我可以帶路?!?
“……多謝。”我狐疑地回身打量,實在著磨不透這人,覺得他如果要害我只消大喊一聲,那邊巡夜的人就能發(fā)現(xiàn),便縮回身蹲在他面前,“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我是誰?”他先是一聲哂笑,一番探究地看著我,眸眼深黑,“那你又是誰?為何在此?”?
“我嗎?”想想我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我叫晏寧,被人餓暈了賣到這里的,不知道該找誰說理去,家里有家人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在這里?!?
“……晏寧,倒是好名字,家里都有誰?”?
“家里遭了場難,就剩我了,可是醒來后遇到了我娘的閨友,她同我相依為命?!?
“……這場難,看來很是慘烈……你恨嗎?”不知為何,方才都一直目光深鎖已經(jīng)看得我很是疑惑的對面那人,在問到我是否是恨的時候,突然退坐靠回山石上,原本月光下看著舒闊的身姿隱入到暗中幾分,看著像是有些頹退,又似是危險。因為我蹲著實在是比他低了些,所以感覺他低了下視線,又重看回我,目光灼灼。
“……”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仿似很在乎的神態(tài),一時間我不知如何作答。?
“恨嗎?”不知是不是因為我沒有作答,他聲音里似乎是挑釁,似乎是譏諷,冷冷地,或者是月高夜深我有種錯覺,他有殺意。?
“我……并不記得了,不管是那場災難,還是家人……”這人一臉深究認真聆聽的姿態(tài),又有著好看的眉目臉龐,不知為何卻讓人有種感覺,很希望他相信我,“……其實我在晉霖的城郊醒來不過月余,很久的時間里不知道自己是誰,該怎么辦,該去哪里,我只記得很冷很餓,快死的時候蕓姨救了我,還說她認識我,她同我說從前的事情于今后無益,我覺得也是,明明不記得了,可是聽說家人都已經(jīng)沒有了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很不好……”
原本對著陌生人,這些話已是太多,絮叨著,連我自己也忘了,這人臉上的模樣讓人希望他能放下防備,又或許是我總覺他似有相識之感,“蕓姨帶著我一起生活,那場災難是怎么樣子的,我從前的生活,其實真的也一點都不想去想,已經(jīng)失去的家人,再記起來也只是難過了吧……生活一直很清貧,而我勉強顧得眼前而已,只想無論如何再不要再體會最初醒來的那樣。所以倘若想起從前,我不知道我會怎樣,但如今,無論如何,我要回家,和蕓姨好好生活,她是我現(xiàn)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你受了很多苦……”他的目光開始柔和,“既是這樣想,便這樣活著吧?!?
“……”這句話很是奇怪,我卻不知從何問起,“你又是誰?”?
“……”他仍是看著我,又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這個問題,頓了一會說道,“本該是陌路人,但此刻卻需渡你一程?!?p> 我想他指的是幫我躲過外面的巡查和替我指路,心中頓感踏實不少,“你這么說,我很感謝,不過你到底是誰?”?
“蕭韶?!?
“……”這人這么爽快地自報了姓名,卻緊緊盯住我,仿似在觀察,仿似在等什么,我反而尷尬在那里,不知該如何回答,“多謝您,不過可否麻煩指點一下,我得回聽楓院。”?
“跟緊了。”說著他竟已起身一身清冷轉(zhuǎn)身徑去,不知為何,我覺得他不似方才那般一身冰冷,拒人千里了?;剡^神他已走出十來步距離,我忙小跑追上,不期然他猛回身,“方才說,你叫什么?”?
“晏寧,言笑晏晏之晏,安寧的寧。”?
“好名字?!彼⑽椿仡^,我只是看到他的背影,頭低了低,似乎對我似乎自語般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