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小張最近很是發(fā)愁。
寧皇壽誕之時,大越使團來了,還給他帶來了來自六扇門的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事情若是完成了,就早點回來吧,最好把云淮初也一并帶回來。
“……”聽到最后一句,小張表示非常無奈。
開玩笑,帶走九王妃?他能行么?再說了云姑娘雖說嘴上不說,但他把云姑娘和這位一點都不像王爺?shù)木磐醯年P(guān)系那可是與日俱增地變好?。?p> 還有就是,他們甚至連年云的鬼市都還沒去過??!
這可怎么辦喲?
小張很頭疼。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敲他的門。
“進?!毙堄袣鉄o力地道。
“小張叔叔,”進來的人一身雖是銅衣鐵甲,卻年少得很,“九王殿下說,您得好好準備了,今晚,我們?nèi)ス硎?。?p> “不要叫我叔叔!”小張先是皺著眉頭糾正,而后微微一愣,忽然笑了出來,“我們要去鬼市了?”
“是?!?p> “小扣,”小張瞧著這個忽然有些陌生的孩子,忍不住問道,“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在下陶梧?!?p> “……哦?!毙垷o奈地看著這個一眼一板的小子,忽然懷念起他在鹽城剛到時的鮮活模樣,雖說是在偷東西,但卻機靈而狡猾,像是只小狐貍,“你去看沫兒了么?”
這回沉默的人變成了陶梧。
當初就是他逃走了來著。不然或許,或許,沫兒姐姐根本不會瞎。
那個圓臉小姐姐,不愛跟他們搶肉,每次就默默在一邊啃著一塊素馕的小姐姐啊。
她其實真的很溫柔,比起瘋狂而暴力的云淮初,她柔弱,卻溫柔得像……像他媽媽。
不,沫兒姑娘其實比媽媽還溫柔。
“自從沫兒接回來后,你還沒去見過她把。”小張看著陶梧少年老陳的樣子,“你應該去看看她的?!?p> “我有些……有些不敢……”
“她是為了你而瞎的,”小張站起來俯視陶梧的眼睛,“你應該去的,你要知道,直視自己的恐懼,比練習武藝更加重要?!?p> 陶梧沉默了很久。他想了很多。
直視自己的恐懼啊。
他以為他早就做到了不是么?他看著玖蘊殺死了那個害死自己妹妹的人?。∷粗撂N折磨那個弄瞎了沫兒的人!他甚至已經(jīng)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可他,甚至不敢看看那個為他而瞎的溫柔小姐姐。
“你帶我去吧。”
陶梧看著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小張,漆黑的眼瞳中帶著堅定。
小張笑得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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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兒眼睛上的紗布已經(jīng)拆了,身上的傷也大都好了,只是這雙眼睛,始終還是見不到光。
她看不見了。
再也看不見了。
小張把陶梧推進屋子里的時候,沫兒正在摸索著一塊刺繡。
“誰?。俊?p> 沫兒的嗓音也變了。
她原本有著一把清甜的好嗓子,但或許是那日受刑時遇到了什么,如今的嗓子低啞得厲害。而且她整個人都清瘦了,原本的可愛的小圓臉現(xiàn)在尖尖的。
其實并不好看啊。
陶梧想。
最關(guān)鍵的是那對水汪汪的黑眼睛。
沫兒一只覺得自家主子有著一對漂亮的大眼睛,但其實陶梧覺得,她的眼睛也很好看,圓圓的,黑白分明的來著。
但現(xiàn)在……她再也不會睜開那對眼睛了吧。
陶梧忽然覺得一陣悲哀在胸口蔓延,他緩緩開了口:“是我,沫兒姐姐。”
她會怪他吧。
那天他跑了,跑得飛快,留下沫兒一個人。
卻見沫兒忽然笑了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甜美。
“小扣!”她摸索著就要過來,卻一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下。
陶梧連忙上前兩步扶住她。
“真好,”沫兒笑起來,“你沒事就好。”
“沫兒姐姐……”
“你這些日子在哪兒啊?”沫兒在陶梧的攙扶下坐下,有些納悶地問,“我都不見你來看我,還怕是你也出事了,他們不肯告訴我呢?!?p> 陶梧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想找小張求助,卻發(fā)覺不知何時小張已經(jīng)離開了這間屋子,甚至還悄悄帶上了門。
“……”
陶梧只好硬著頭皮,干巴巴地講道:“我,我最近在跟九王殿下習武,所以,所以一只沒有來看你,對,對不起?!?p> “這有什么對不起的?”沫兒開朗地笑了笑,只是若是看仔細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幾分苦澀,“我本來就是一個丫鬟而已,如今你成了九王的弟子……”
“不,不是的!”陶梧連忙解釋,“我還是云姑娘的侍衛(wèi),只是去學習武藝而已?!?p> 沫兒沉默片刻,忽然俏皮地問:“你真覺得,你可以保護得了我家小姐么?”
陶梧:“……”
至少下次,我可以有勇氣戰(zhàn)斗,而不是像上次那樣,丟下你一個人,只顧著逃跑。
兩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片刻后,陶梧開口道:“我先去九王殿下哪兒了,你……你好好養(yǎng)傷,云姑娘和九王他們,他們定然有辦法醫(yī)好你的眼睛的!”
說完,他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這間屋子。
那雙眼,是為了自己瞎的啊……
他直接上馬,一路騎到了玉瑾的府上。
“你們可以醫(yī)好她的眼睛吧?!彼蠚獠唤酉職獾貨_到了玉瑾面前,問。
玉瑾正在伺候自己屋子里的花花草草,他是玲瓏心思,只一眼就看出了陶梧所思所想:“你以為我們是萬能的么?”
“可你們不是神仙么?你們可以活成千上萬年,你們可以騰云駕霧,那你們不能醫(yī)好她的眼睛么?”
玉瑾聞言笑了一笑,心道這孩子還真是天真。
他放下了手上的澆水壺,笑著回頭看著陶梧,道:“你可能對我們有什么誤解呢?!?p> “什么意思?”
“我們都不是所謂神仙,我以前啊,是個殺手;而九王妃呢,一個大魔頭;九王殿下啊,如今雖然略懂醫(yī)術(shù),但他曾今可是將東海攪得天翻地覆的存在啊。”玉瑾輕輕撫摸著那盆楊得不算太好的一盆吊蘭,無限溫柔地道出一個冷冰冰的事實,“無論是對于我們這種壞人,還是那些所謂的神仙而言,剝奪他人的生命都遠比給予生命簡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