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項目部呂魚就和郝老板分開了,他一刻也不想耽擱,要急著去鎮(zhèn)上買回程的火車票。
呼縣工業(yè)園有電廠、有制藥廠、有鋼廠,林林總總好幾家企業(yè),而且人都還不少,這就造就了工業(yè)園里的繁華。
說是工業(yè)園,其實就是一個小鎮(zhèn),居民們延著省道建起門市,各種生意都有。
呂魚出了電廠,也沒有逛街,按照記憶中的方向,不大會就找見了火車票代售點。
五月下旬,剛過了七天長假,火車票正是富余的時候,呂魚直接買上了第二天的票。
出門路過一個商店,呂魚買上路上的吃的,又看見了香煙柜臺,想了一下,又買了一條蓯蓉,單賣12元,一條110元,呂魚肉疼的付了錢。
沒有再逛,因為他不喜歡這里,不想遇見熟人。
回到宿舍的時候工人們已經(jīng)下工,此刻正在吃飯,依舊是大白菜加白饅頭。
工人們邊吃飯邊聊天,見到呂魚進屋也沒有問什么。畢竟昨天才認(rèn)識還不熟悉。況且在他們看來,才來一天,就做了半天工就休息,估計也待不久,就更沒有和呂魚接觸的愿望了。
呂魚也餓了,但并沒有去打飯,把東西放到床上,想了一下又把文件袋拿出來,打開把合同取出來,折好放在褲兜里,這才把文件袋再次放進袋子里,轉(zhuǎn)身又出了宿舍。
項目部旁邊有個食堂,是京二電的員工食堂,也是對外經(jīng)營的餐廳,是各施工隊工人們改善伙食的首要去處。
正是用餐的高峰期,穿著藍(lán)色工作服的京二電工人坐滿了餐廳的大部分地方,偶爾也有穿著常服,或單獨、或三五人在一起吃吃喝喝。
呂魚拿了個托盤,交了五元錢買了半斤水餃,也沒有點其它東西,就一盤水餃,加上一小碟醋,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了。
身在北方省呂魚最喜歡的食物除了風(fēng)干肉,小肥羊,也就只有水餃了。
正吃著,有人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呂魚也沒當(dāng)回事,依舊低頭吃著。
田允濤有些好笑的看著狼吞虎咽的呂魚,待呂魚停歇的空隙抬起頭正好看到他的時候,說道:“怎么沒在老郝的食堂吃飯?嫌不好吃?”
呂魚不奇怪在這里遇見田允濤,畢竟這本來就是京二電的員工食堂,只是沒想到他會坐到自己旁邊來,聽到田允濤的問話,呂魚點頭說道:“郝老板那的伙食確實不怎么好吃?!?p> “可你如今還沒開始掙到錢,天天這樣吃,能行嗎?”田允濤問道。
“沒打算天天來這吃,只是今天沒有上工,也就不占郝老板那一塊多錢伙食的便宜了?!眳昔~答道。
田允濤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呂魚來這里吃飯是這個原因,但是他喜歡這個原因。
“我就喜歡心里有桿秤,知道什么該得,什么不該得的人?!碧镌蕽澷p著說道。
呂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沒有這么高尚,只是不好意思罷了?!?p> 田允濤又愣了一下,想到要是他手底下的人遇見這種誤會,大概會一臉謙虛的應(yīng)承下來,而不是像呂魚這樣直接實話實說。
“來吃個這個!”田允濤把自己托盤里的一盤牛肉放到了呂魚的托盤里。
呂魚沒有拒絕,而是由衷的說道:“今天真的是謝謝田經(jīng)理了?!?p> 他拿不出其它的感謝方式,即便想請?zhí)镌蕽詡€飯,不說能不能請到,就兜里的錢買了車票、香煙后剩下的兩百多塊錢,想請也請不起,能做的也就只能口頭感謝了,
“沒什么好謝的,我只是隨手幫你一把,況且現(xiàn)在工期緊,任務(wù)重,我也想工地里多一些人。你要是找來工人呢,也算是幫了我一些忙。”田允濤無所謂的擺著手,“當(dāng)然,你要是找不來也不要勉強?!?p> “嗯!”呂魚點頭,他聽出了田允濤話里的一些不看好,卻沒有說什么一定能找來工人的話,畢竟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虛的,只有真正的把家鄉(xiāng)的工人帶過來,才是實際的。
“對了。你們那里是不是景色特別好?山里有很多野味?”田允濤好奇的問道。
“山上都是地,沒什么景色,野味也不多?!眳昔~答道。
……
兩人就這么一邊吃著飯,一邊閑聊著,不時的有京二電的工人從他們身旁走過,都好奇的看了一眼和他們老板坐在一起吃飯的呂魚,并把他的樣貌記在心里。
也不用怎么用心的記,畢竟整個特電的工地,除了少數(shù)的辦公室文員和實驗室的幾個人,像呂魚這樣一副沒有經(jīng)歷風(fēng)霜的臉,實在太容易記住了。
他們沒想過是偶然坐到了一起,因為都看見他們的老板分了自己的菜給那小年輕,而小年輕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新來的關(guān)系戶還是老板的親戚晚輩?”
京兒電的工人猜測著呂魚的身份,怕打擾了兩人的談話,沒人湊過來問。
四人的桌子一直都只有他們兩人,直到兩人快吃完的時候,一人端著菜坐到了田允濤對面。
“田經(jīng)理?!边@人和田允濤打了聲招呼,又對著呂魚微笑的點了下頭。
呂魚也回以一個微笑,看著面前這個在工地上卻穿著一件白襯衣的中年人,猜測可能是哪個施工隊的老板。
“是老莊??!”田允濤稱呼對面一句,問道:“有什么事嗎?”
“沒事!就是看您和這個小兄弟在這吃飯就過來湊個熱鬧?!崩锨f笑著擺了擺手,“對了這小兄弟是您的……”
“他啊,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是老郝隊上的。”田允濤說道。
“那你這……”既然不是什么關(guān)系戶,也不是田允濤家的親戚,老莊就對呂魚失去了興趣,但還是好奇的問了一句。
“他能給老郝介紹些工人,想分潤一些利潤,今天找我做了個見證?!碧镌蕽龥]有遮遮掩掩的直接介紹道。最后又點評了呂魚一句,“一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p> 老莊本來只是隨口一問,但聽到給老郝介紹工人,眼神一亮,接著掏出名片遞給呂魚,問道:“小兄弟怎么稱呼?”
“呂魚!”呂魚答著,眼睛看向手里的名片,只有一個名字和聯(lián)系電話。
“莊禮家”看到這個名字呂魚就想起這人了,這人是京二電工人數(shù)最多的包工頭,手里有將近三百人的隊伍,接的活比郝老板的更來錢,一年能掙幾百萬。
“一年幾百萬??!”呂魚很是羨慕,但也只是羨慕,想想其它地方的包工頭還要和工人一起下工地干活,一年也多掙不了多少錢,而呼電里,不管是做基建的京二電,或者是什么都做的津電建,更或者是縫縫補補的十八局,包工頭們卻能輕輕松松的掙大錢,這顯然不是只靠拉來隊伍就行的。
“莊老板你好!”呂魚收起思緒,打了聲招呼。
“小兄弟你好?!鼻f禮家回了聲好,心里有些想法,可看到田允濤,特別是田允濤才說過剛做了個見證,有些話就不好說了,“今天認(rèn)識了小兄弟,怎么得也得和小兄弟喝幾杯?!?p> 莊禮家不等兩人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起身走開,不一會就端了幾個菜,還拿了三瓶燕京啤酒和三個一次性杯子回來。
“不是晚上,不能敞開了喝,就一人一瓶意思意思?!鼻f禮家把菜擺在桌子中間,啤酒一人一瓶的挨個分,遞給田允濤的時候,說道:“田經(jīng)理也喝一瓶,就一瓶?!?p> 田允濤剛要搖頭拒絕,就聽莊禮家接著說道:“想必小兄弟是第一次和您吃飯,待會要是敬您酒,您怎么也得喝吧。”
莊禮家是看準(zhǔn)了田允濤比較欣賞呂魚,不然也不會一起有說有笑的吃飯。于是拿呂魚作為突破口。
田允濤想了一下,沒再拒絕遞過來的酒。
各自把自己面前的一次性杯子倒?jié)M,一番客套話下來,一杯酒就下肚了。
倒上第二杯后,莊禮家問呂魚:“小兄弟哪里人???”
“川??!”呂魚不怎么說話,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特別是與不熟悉的人話就更少了,就像現(xiàn)在,問他一句,他才答一句。
都知道全國出門打工的人最多的就是河省和川省,聽到呂魚來自川省,莊禮家眼神更亮了。
“小兄弟今年多大了?”莊嚴(yán)家繼續(xù)問道。
“十六!”
“十六就出來掙錢了,真了不起?!鼻f嚴(yán)家說著話,轉(zhuǎn)頭看向田允濤,“田經(jīng)理也是十六歲就出來打拼的,你看看他如今?!?p> 田允濤看到莊禮家頻繁的探呂魚的底,也明白為什么,但是沒有阻止,即便說到他,他也只是在一旁看著,吃著,不插話。
“看你應(yīng)該也有小孩了吧?”呂魚問道。
“別提我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花錢,從來沒想過幫我考慮什么,哪像小兄弟你?!鼻f禮家一臉抱怨的說道。
“但他要是十六歲不讀書說出來打工掙錢,你會不會打斷他的腿?”呂魚也就是被問得煩了,難免嗆了莊禮家一句。
“呃!”這話莊禮家不好接,他肯定不會讓他兒子十六歲出門打工,可要說出來,不就與剛才的話前后矛盾了嗎!
“呵呵!”莊禮家笑了笑沒有回答。
田允濤在去一旁看著想笑,覺得有種老鷹被兔子蹬了的感覺。
“今天真的很感謝田經(jīng)理你了,這杯酒借花獻(xiàn)佛敬你一杯?!眳昔~端起杯子站起來說道。
“坐!坐!不要這么嚴(yán)肅!”田允濤站起來把呂魚按了下來,“這杯酒陪你喝了,只希望你自己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讓家人過得更好。”
兩人碰杯,都一口干了。
喝到現(xiàn)在,一瓶酒也就不剩什么了,田允濤阻止了繼續(xù)要酒的莊禮家,又閑聊幾句,這一頓飯就算結(jié)束了,把殘羹剩飯端到回收處后,也就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