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丘陵之上,原祝靈營地。
火光沖天。
滿天的煙霧熏得人無法睜開眼睛,王一鳴的鼻腔里,盡是鶯蕊花果燃燒后產(chǎn)生的刺鼻氣味。
鶯蕊花雖生性極寒,遇水之后天凝地閉,但畢竟有枝有干,遇明火,也會越燒越旺,只是引火需要大量的時間。
王一鳴手持著火把,看著眼前終將焚燒殆盡的鶯蕊花果,長舒了一口氣。
“燒吧,燒吧?!?p> 說罷,王一鳴將手中的火把也扔進了熊熊烈火之中,準備轉(zhuǎn)身遁走,可兩名披袍男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兩名披袍男子,自然是祝青松和月山和尚。
王一鳴掏出了腰間的蝴蝶短刀。
“我們說好的,你要人,我要貨?!?p> 祝青松說道:“交易就是交易,既然人已經(jīng)綁在門口,營地里的這些貨,都是你的,怎么處置是你的事?!?p> 王一鳴道:“那就請祝將軍和月山師父給我讓條路?!?p> 祝青松對著月山和尚點了點頭,兩人一左一右同時散開,給王一鳴讓了條路。
雖說沒有想到這二人如此好說話,但既然有路可走,王一鳴自然不會錯過,便向二人頷首示意,而后離開。
可正當王一鳴剛從祝青松身邊經(jīng)過之時,卻聽到了一句話,令他邁不開步子,挪不動腳。
祝青松輕輕地說了句:“我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王一鳴斥候長。”
王一鳴先是愣了一會,然后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你怎么會認識我?!?p> 王一鳴有些奇怪,從他所了解的情報來看,五年前,在自己的崢嶸歲月結(jié)束之后,祝青松這名年輕的行武將軍才橫空出世。
“我不認識你,我只聽過你的傳說?!?p> 王一鳴問道:“什么傳說?”
祝青松笑了聲,緩緩地開始說著。
“我二十歲那年,軍校畢業(yè),剛剛統(tǒng)領(lǐng)行武班的時候,父親大人告訴我,說王家有個斥候長,帶著手底下不擅短兵相接的斥候團,在明河走廊與王家的邊界與我祝家兩千精兵大戰(zhàn)三天之久,最終全軍覆沒,用血肉之軀為同胞鑄造了一層城墻,掩護了大部隊的撤離?!?p> 祝青松說罷,頓了幾秒,又開了口。
“我沒想到,你還活著?!?p> 王一鳴問:“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真的王一鳴,不是個濫竽充數(shù)的冒牌貨?!?p> 祝青松搖頭道:“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就是那個英雄人物。”
聽到“英雄”二字,王一鳴自嘲般地哈哈一笑,說道。
“沒想到在我在風城,還有這么威風的傳說?!?p> “在風城被承認的王家人,就你一個?!弊G嗨烧f道。
“我不是王家人,值日一個被除名的旁系王姓罷了。”
“你之前提過?!?p> 王一鳴“嗯”了一聲。
祝青松:“據(jù)我所知,這場戰(zhàn)役結(jié)束之后,斥候團的斥候們,無一生還?!?p> “加上我,一共三百零一個兵。”王一鳴回過頭來,眼中盡是滄桑,“活下來的,就我一個。”
“既然如此,你回到王家暖城之后,應(yīng)當是英雄,為什么會被王家給除名?”
“因為我堅信的事情,和王天藏不同,當著他的面,我撕了我自己的家徽。”
祝青松問:“你堅信什么?”
王一鳴直直地看著面前的祝青松,答道。
“人,只有貧富強弱之分,沒有尊卑貴賤之別。”
“……”
聽罷,祝青松的內(nèi)心無比激蕩,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隨著一番沉默地思考之后,他做了個決定。
祝青松將雙腳合并,把腰桿挺得如松樹一般挺拔,左手五指并攏,貼在腿上,同時伸出右手手掌,先是貼在心臟處片刻,隨后緊握成拳。
看到這一幕,王一鳴低下頭,有些觸動。
他知道,祝青松給他行的,是祝家的軍禮。
祝青松是將軍,是祝家軍隊的二把手,自己以前的身份,僅僅算是一個頂級的士官,按理說,如果祝王兩家沒有恩怨之爭,二人相見,也該是他向祝青松行軍禮。
可當他抬頭時,看到的是眼前這名八尺男兒那真誠無比的、熾熱的目光。
祝青松的目光之中,有欽佩,有尊敬,更有一腔熱血。
于是,王一鳴也報以感謝的微笑。
“祝將軍,兩年前的百帥亭之役,我雖不再從軍,但也有所耳聞,面對王家和遠東山呼海嘯的進攻,你不也和行武班的漢子們站在同一戰(zhàn)線,直到最后一刻嗎?!?p> 見祝青松沒有回應(yīng),王一鳴便接著說道。
“在面臨生還希望渺茫的戰(zhàn)役之時,我們都做了同樣的選擇,也都因為躺在戰(zhàn)友同僚的尸骨之下,才有機會活到現(xiàn)在。我們其實很像,只不過你姓祝,而我姓王。”
王一鳴停頓了片刻,仿佛思考了一番,便接著微笑說道。
“江湖賊人,王一鳴。”
說罷,他伸出了手,祝青松見狀,先是有些不知所措,但回過神之后,也將手伸了過去。
“山水旅人,祝青松。”
兩人緊緊握著手,就像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了知音一般,久久不肯放開,四目相對,兩個曾經(jīng)身處敵對陣營的男人之間,竟迸發(fā)出莫名的火花。
如果用世人們經(jīng)常說的那些陳詞濫調(diào)來形容,那就是“英雄惜英雄”。
他們二人不僅是軍人,還是軍人的領(lǐng)袖,也許這就是他們能夠理解互通的原因罷。
自從離開明河走廊之后,在護送祝青松回風城的一路上,月山和尚從未見過他的神情如此莊重肅穆。
但這會不是交流情感的時候,嚴格來說,他們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完。
“阿彌陀佛?!?p> 月山突兀地念了聲佛,將此時堪稱美好的氣氛通通打破。
祝青松瞪著眼睛,滿臉怨念地看著月山,說道:“你干嘛?看不出來我們倆感情在升溫嗎?”
就連年長幾歲的王一鳴也有些不滿,哥祝青松一起瞪著月山和尚。
單獨闖蕩五年之久,好不容易遇上個能說上幾句心里話的美好時刻,卻被這和尚給攪和了氛圍。
察覺到兩人情緒的變化,月山趕忙說道。
“兩位施主,眼神交流也該交流夠了,先不說營地門口綁著人,我們身后還有一把火在燒著呢,別是真的打算在這杵一天吧?!?p> “哎呦,他奶奶的,一下太入神,把這事兒給忘了?!?p> 祝青松抽回了手,一拍腦門,閉著眼說道。
“媽的,這么大的火,這么大的味兒?!?p> 聽見祝青松罵著臟話,另一邊的王一鳴也調(diào)整好情緒,恢復(fù)了常態(tài),開口跟祝青松和月山和尚解釋道。
“不必擔心,鶯蕊花果不易點燃,燒起來火勢雖大,氣味刺鼻,但溫度算不上很高,等這批鶯蕊花果燒盡了,火自然就會滅,火勢也不會擴散?!?p> 祝青松可不想放火燒山,于是點頭道:“這樣就好?!?p> 但他還是有諸事不解,遂開口說道。
“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
小心大吉
祝天下所有的母親們,節(jié)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