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深秋的風(fēng)吹來陣陣蕭瑟,卷動著院中厚厚的落葉沙沙作響,風(fēng)中夾雜著婦人悲泣之聲。一陣風(fēng)把陳舊的木窗吹開,昏黃的燭火被風(fēng)吹的飄搖欲熄,屋內(nèi)簡陃的陳設(shè)無法讓人相信這也是王府后苑的一部分。鋯氏坐在床邊,手中握著一只小小的紅色肚兜,那顏色似乎因為年月久了已經(jīng)不似新做時那般鮮艷。鋯氏嬌小的身子有些佝僂,還不到三十歲的年紀(jì)卻已兩鬢斑白,眼睛似兩眼枯井一般再也流不出酸楚的淚水??罩泻鋈粋鱽砗⒆拥膯柩手?,鋯氏心中一驚,仔細(xì)聽來似是說:“娘~地府好冷~有惡鬼欺負(fù)我,兒子孤苦無依,好可憐啊!娘,兒子好害怕!嗚嗚嗚!”枯瘦的手顫抖的撫摸著肚兜,口中喃喃道:“我苦命的孩子,娘沒權(quán)沒勢,保護不了你,你還沒出世就被人害死在娘胎中!娘原想為你報了仇就下去陪你!可這么多年也未查出真兇是誰!如今,娘也要被趕出這里,就再也沒有機會查出害你的兇手是誰了!既然你一人在地府孤單,娘就來陪你,兒子,別怕,娘來了!”起身從箱子中翻出長長的白綢甩在房梁之上!
凌晨,徐福敲開攬月閣的門,神情急切道:“我有急事要向娘娘稟報,快去通傳!”
守門的侍女急忙入寢殿通報,不多時,錦云出來對徐福微微一禮道:“總管大人,娘娘昨天下午頭疼病就犯了,喝了藥也沒見好,一整夜都沒合眼,這才剛剛睡下。”
徐福抹了頭上的汗,壓低聲音道:“錦云吶!出大事了!鋯氏美人昨夜懸梁自盡了!這人命關(guān)天的事我能不稟報嘛!”
錦云倒是出了奇的淡定道:“可是她已經(jīng)死了,您老現(xiàn)在稟報和過會兒稟報她都活不回來了!不如~您老照規(guī)矩先給料理著,等娘娘醒了再稟報也不遲,這樣可好?”
徐??戳艘谎坼\云,思忖片刻,恢復(fù)了以往大總管的沉穩(wěn)語氣道:“想來也是,還是娘娘鳳體要緊!我先去料理著,若是娘娘醒了,你派人來知會我一聲?!?p> 錦云微施一禮道:“錦云明白??偣艽笕寺?!”
待徐福重新回到鋯氏所住的小院門前時卻聽得哭聲震天,小院內(nèi)站滿了身著素衣、泣不成聲的女子,定睛一看,竟是各苑的女眷們!那鋯氏生前也不見有人來往,怎么死后這么多人全想起來有她這么個情深的姐妹!今早事發(fā)突然,徐福明明安排了人手守在這里不允許任何人入內(nèi),也下了不準(zhǔn)泄露消息的命令!就去徐王妃寢殿的這一會兒功夫,究竟是誰將鋯氏自盡的消息散布了出去,還召集了這么些人?抬起手,剛要出聲安排人手清理這些人群,突然后脖梗挨了一記重?f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被人悄悄拖了出去。
哭泣的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鋯姐姐的命怎么這么苦,怎么就這樣被人給逼死了呢!”
有人搭話說:“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死了得多委屈?。 ?p> 又有人說:“不能讓她白死了!”
有人回應(yīng)說:“對!我們必須要為姐姐討個說法!”
有一個聲音道:“她一來就把人給逼死了,憑什么就讓她在攏云閣逍遙快活!”
這一句話就像戰(zhàn)場上吹響的號角,大家紛紛抹了抹或有或無的眼淚,招呼著家丁把鋯氏的尸身用門板抬上,一行人群情激奮的向攏云閣走去!
攏云閣門前的守衛(wèi)大老遠(yuǎn)看著一群白衣之人向攏云閣走來,剛開始還以為是什么人路過這里,正在納門說出了什么事情,誰知道,人群就沖過來了!沖到近前一看全是夫人們,守衛(wèi)哪敢動手,二人只得盡力用身體擋住院門。這些平時柔若無骨的夫人們此時像是被打通奇經(jīng)八脈的武林高手,個個身懷降龍伏虎的絕技,洪水一般將守衛(wèi)撕扯到一邊,以洪水之勢沖開了苑門!兩個守衛(wèi)眼看著控制不住這混亂局面,只得商量著一個跑去到軍中找燕王,一個跑去找徐管家。
小熙與青蓮在小廚房做早膳,煙雨坐在書桌旁練字,聽到院中噪雜,煙雨放下手中的毛筆,走到房門口就被院中的景象驚呆了!房門前的地上橫躺著一個人,身上蓋了一塊大白布蒙著臉!死人!這些人為什么抬著死人到我這里?
煙雨看著眼前這一群素不相識的人,開口問道:“請問各位意欲何為?”
有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用凄厲的聲音叫囂道:“意欲何為?你說我們意欲何為?你可知這地上的人就是你殺的!”
煙雨驚訝的瞪大眼睛反問道:“我?”
素衣女子眼睛血紅盯著煙雨一字一句問道:“不是你還能是誰?一入府就霸著王爺,更用妖法蠱惑王爺把我們這些失了寵的女人棄如敝履!讓我可憐的鋯姐姐被逼無奈就尋了短見!你說,不是你逼死的又是誰?你還要再逼死多少個你才滿意?”
煙雨向后踉蹌了一步,道:“我沒有,沒有……”竟也說不出其他辯白的話!
小熙和青蓮聽到噪雜聲想要沖過去保護煙雨卻被人從后面綁了起來、想要呼喊卻被人用巾帕堵住了嘴吧!二人被丟棄在墻邊動彈不得,一想到自家小姐不知道在前面受到怎樣的磨難就急的直流眼淚。
素衣女子用手指著煙雨,狠狠地道:“鋯姐姐不能白白屈死,今日就要你償命!打她!”
一群素衣女子白華華的涌過來,對著煙雨疾風(fēng)驟雨一般的拳打腳踢,煙雨猶如棉絮一般被眾人壓在地上,毫無反擊之力,只得用手護著頭,混身上下承受著捶打已覺不出哪里更痛!混亂之中,剛才帶頭指責(zé)煙雨的女子暗中摸出一把匕首對準(zhǔn)煙雨的后背正要刺下,忽聽外面一聲怒吼,一個黑衣蒙面人從樹上飛身而下,像疾風(fēng)落葉般清除了圍毆煙雨的眾人,瞬間東倒西歪、一片嗷嚎。黑衣人走到煙雨身旁,橫抱起來向外走去。素衣女子握緊匕首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猛的向黑衣人懷抱中的煙雨刺去,黑衣人一抬腿將女子踢飛撞到墻上,昏死過去!其余眾人見此情景無不膽怯,紛紛向后退去,為黑衣人讓開一條路,黑衣人來到院墻邊抱緊煙雨,一個飛身躍了出去。眾人半天才回過神,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互相攙扶著向外走。還沒走出院門,只聽院外嘩嘩的鎧甲聲和整齊的步伐聲,院門口兩列全副武裝的護衛(wèi)依次排開,鄭和長長的通報聲響起:“王爺駕道!”
朱棣飛身下馬沖進(jìn)院中,四下一看未見煙雨,又沖進(jìn)屋內(nèi),依然沒有煙雨身影,怒發(fā)沖冠大吼一聲:“煙雨人呢?”
有個家丁哆哆嗦嗦的指著墻頭說:“被黑衣人擄走了!”
朱棣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這家丁打倒在地,滿嘴鮮血。再吼一聲:“來人??!”
護衛(wèi)隊長喬岳拱手道:“屬下在!”
朱棣用眼角撇了一眼抖如篩糠的眾人,狠狠道:“全部抓回去嚴(yán)加審問,一定要審出始作俑者!”
一旁一位素衣女子爬過來抱著朱棣的腿哭訴求情道:“王爺,臣妾是一時糊涂,受了蠱惑,求王爺饒命??!”
朱棣低頭看了一眼這位女子冷冷道:“本王好意放你們離開,你們卻偏偏要惹事,你說,本王憑什么饒了你?”一抬腿將這女子踢到一邊,向喬岳擺擺手。
護衛(wèi)隊長喬岳拱手道:“屬下遵命!”隨即招來下屬,將這些人架了出去。
鄭和將小熙和青蓮帶到朱棣面前道:“王爺,她們倆被人綁了扔在墻角,只看得黑衣人帶煙雨娘娘躍出墻去,別的詳情也不知曉?!?p> 朱棣閉了閉眼睛,后天一早大軍就要出發(fā)了,自己的王府卻在這時出了這么個亂子!煙雨此時不知去向!那黑衣人究竟是誰?猛得睜開雙眼道:“立刻傳令下去城門、城內(nèi)嚴(yán)格搜查,一定要找到煙雨和那名黑衣人!”
看著滿院狼藉,地上點點的血跡,也不知道煙雨傷的重不重!鄭和傳完令回來,走到朱棣身后拱手道:“王爺放寬心,那黑衣人雖然不明身份不過既然是在危急時刻救走了煙雨娘娘,自然不會加害于她?!?p> 朱棣道:“府內(nèi)出了這么大的事,王妃和徐福都不知道嗎?她們這個家管得可真好!”
鄭和道:“剛才聽下人們說王妃娘娘病了?!?p> 朱棣一偏頭道:“病的這么巧?”
正在這時,徐福被兩個家丁攙扶著走進(jìn)來,跪在地上磕頭道:“老奴參見王爺!求王爺賜罪!”
朱棣沒好氣兒的問道:“怎么?你家娘娘病了,你也病了?”
徐福虛弱道:“老奴該死,但求王爺容稟!今早發(fā)現(xiàn)鋯氏自盡,遂到娘娘宮里稟報,才知娘娘昨夜犯頭疾一夜未眠,清晨才入睡。老奴不敢打擾,就折返回到鋯氏住處料理后事,豈知,剛走到院門前就遭人暗算擊昏過去,老奴剛才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處墻角隱蔽處。方才知曉這段時間府中發(fā)生何事,老奴失責(zé),罪該萬死!”
朱棣抬抬手道:“既是遭人暗算便不能怪你。你先起來吧!”
朱棣對鄭和說:“走,到王妃宮里瞧瞧!”
煙雨在黑衣人懷抱中醒來,虛弱的問:“你是?”
黑衣人一邊雙目盯著前方趕路,一邊嘴中嘟囔一句:“真是個笨女人!”
這清澈的嗓音和不耐煩的語氣讓煙雨覺得有些熟悉,不由一怔,弱弱問道:“你是——蕭郞?”
黑衣人哼了一聲沒再理她,腳下卻一點也沒停下來,三轉(zhuǎn)兩轉(zhuǎn)拐到一個小院里,轉(zhuǎn)身進(jìn)入一間廂房,把煙雨放在床上。一把扯掉臉上的蒙面巾,果然露出蕭峰俊朗的臉龐,嫌棄的眼光瞥了一眼床上的煙雨,轉(zhuǎn)身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坐下道:“你說你!看有人來尋你麻煩連躲都不知道躲,你是不是傻?”
煙雨心里也甚是委屈,她平日里都沒出過門,她也很想知道因何得罪了這些人!想起身爭辯,剛一用力就激發(fā)了全身的疼痛,不由的“??!”了一聲,全身汗如雨下!煙雨極為隱忍,這一叫聲并不大,卻讓蕭峰如電擊般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兩步走到煙雨身邊關(guān)切問道:“告訴我,是不是哪里痛?”
煙雨皺緊眉頭,深吸了一口氣道:“腰骨好像特別疼!”
蕭峰用手托著煙雨的身體向一側(cè)翻,希望幫助煙雨側(cè)過身去道:“讓我看看?!?p> 煙雨并沒有配合翻身,而是有些為難的看著蕭峰。
蕭峰不明所以的看著煙雨問道:“我不看看傷勢怎么幫你療傷?”
煙雨道:“你……我……”
蕭峰無奈一笑道:“虧你還是個醫(yī)者!要不然,我去外面給你請個郞中?”
煙雨微點點頭。
蕭峰打開房門,正迎上門前路過的灰袍老僧,此老僧須發(fā)皆白、慈眉善目,一派仙風(fēng)道骨的高僧模樣,老僧看到蕭峰出來,和善一揖,蕭峰客氣躬身還禮,老僧道:“施主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蕭峰曾想到此寺遁入空門,卻被老僧以他塵緣未了為由勸阻,暫時安頓在寺廟的客房中小住。平日里曾邀他一起品茶論禪,蕭峰心底覺得與此老僧頗為投緣。
今日又見,便實話實說道:“有一朋友受傷,想要去尋一位郞中醫(yī)治。”
老僧道:“貧僧略懂醫(yī)術(shù),不知能否幫上施主這個忙?”
蕭峰眼睛一亮躬身一揖道:“那就有勞大師了!”
老僧跟隨蕭峰來到床前,蕭峰介紹道:“這位大師醫(yī)術(shù)高超,且讓這位大師為你診一下傷!”
煙雨發(fā)絲凌亂、面色蒼白的微微點點頭。
蕭峰搬來圓凳請老僧坐下,老僧搭上煙雨的手腕閉目號脈,片刻后睜開,看著煙雨問道:“姑娘身上應(yīng)有一處較重的外傷需要檢查一下!”
煙雨點點頭,側(cè)過身去,蕭峰有些局促的說道:“有勞大師,我暫且出去守著!”
老僧點點頭。
待房門關(guān)好后,老僧輕輕的揭開煙雨后腰處的衣襟,露出有些猙獰的傷口,腰椎處一片血污紅腫之中竟有些泛白,想必是煙雨纖瘦,腰椎部一層皮肉被生生踢裂,露出了白骨!又怎能不痛的錐心刺骨!輕輕掩上衣襟道:“姑娘內(nèi)里無礙,只是外力傷到了筋骨,幸而不算太深,老僧有一些秘藥,正好可治姑娘的病癥,稍后取來內(nèi)服外敷,約有半月即可全愈,只是這半月切不可隨意走動,以免傷勢加深,一旦外傷入骨,就很難醫(yī)治了!”
煙雨微微轉(zhuǎn)過頭來輕輕道:“多謝大師相救!”
老僧微微點頭起身,出門叫上蕭峰取藥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蕭峰每日守著煙雨,擦洗、敷藥、喂藥、喂飯細(xì)致入微,怕她覺得悶,總會掏空心思講些奇聞趣事給她解悶。煙雨的傷勢一日好過一日,期間老僧也來過幾次搭脈看傷,從未多問一言半語,蕭峰與煙雨對老僧都心存感激。
這日早飯過后,老僧過來幫煙雨檢查傷口,曾經(jīng)猙獰的傷口變成了一團如桃花般粉色的傷痕。輕輕掩上衣襟道:“姑娘可站起來走動走動?!?p> 煙雨緩緩起身,在房中小心冀冀的走了幾步,果真行動自如,不禁展顏一笑,蕭峰推門進(jìn)來,看到煙雨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一時失了神,如被點穴般定在那里。
煙雨向老僧款施一禮道:“多謝大師?!?p> 老僧單手回禮,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當(dāng)晚,煙雨親自下廚做了幾樣小菜請蕭峰品嘗,蕭峰看著桌上精致的菜肴竟不敢相信就是用平日那些再平常不過的茄子、蘿卜做成的,煙雨以茶代酒敬蕭峰道:“蕭郞,這些日子你對我的照顧,煙雨銘記于心,若有機緣煙雨必當(dāng)報答!”
蕭峰哼了一聲道:“誰要你報答!”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煙雨放下茶杯為蕭峰夾菜道:“煙雨廚藝不精,菜肴粗陋,還請你不要嫌棄!”
蕭峰夾起一塊茄子放入口中,剛一嚼就面露難色,猛喝幾口水道:“咸!咸!”
煙雨吃了一驚問道:“很咸嗎?難道是我,是我?”自己夾了一塊茄子放入口中,口味一下,味道剛好???
蕭峰立馬一臉壞笑道:“被我騙了吧?你安心吃飯吧,不用與我客套,我又不圖你報答,你不用擔(dān)心什么!這都是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煙雨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這么久不見,他還是這樣沒個正經(jīng)模樣!
蕭峰從袖袋中拿出一只銀色發(fā)釵和一套藕荷色的棉布衣裙往桌上一扔,道:“我今天去市集,碰巧看到這支釵最便宜,你拿去戴!還有,你那衣服都破了,穿這件!”
煙雨拿起發(fā)釵看了看道:“這支發(fā)釵和衣服我很喜歡,謝謝你!”
蕭峰道:“快把你那木棍拿下來吧!丑死了!”
煙雨低頭將頭發(fā)上臨時充當(dāng)發(fā)釵的小木棍取下,摸索著將銀色發(fā)釵簪好,抬頭看著蕭峰,輕聲問道:“你看我戴好了嗎?”
蕭峰看著她如月光一樣柔和純凈的臉龐,沉靜如水的目光,略帶羞怯的笑容,在蕭峰心中如颶風(fēng)卷過海面,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想要故作鎮(zhèn)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卻被嗆得咳嗽不已!煙雨起身輕拍他的后背,他卻窘迫的互亂抹著眼角嗆出的眼淚不愿抬頭。
煙雨輕輕道:“能結(jié)識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幸運!”
蕭峰止住咳嗽道:“認(rèn)識你這樣笨女人才是我的不幸!”
煙雨知他心善嘴壞,只是淡淡一笑。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一個小沙彌來找蕭峰說是本寺的住持有事相商,請他過去一趟,蕭峰和煙雨打了個招呼就跟隨小沙彌去了。
沒過多大一會兒,煙雨聽到輕扣門環(huán)的聲音,打開門一看卻是一直為她治療的老僧。
煙雨心中雖有些詫異卻依然禮貌的躬身施禮,老僧邊還禮邊輕笑道:“煙雨姑娘可是想著蕭峰此時應(yīng)該與貧僧在一起?”
煙雨輕點點頭。
老僧道:“是貧僧差人將他支走,有些話想與煙雨姑娘單獨商議!”
煙雨抬手示意道:“大師請坐!”
二人坐定,煙雨為老僧倒了茶水道:“請大師指教?”
老僧單手施禮道:“煙雨姑娘,貧僧法號道衍,燕王對貧僧有知遇之恩?!?p> 煙雨聽聞心中泛起一絲復(fù)雜的心情,好像是為了可以重回朱棣身旁的歡喜,又好像是要重新面對復(fù)雜的后宮爭斗的恐懼,亦或是對陡然與蕭峰要分離的一絲難舍?煙雨一時有些混亂!
道衍看著煙雨臉上沉靜如水,眼神中卻有一些恍惚,捋了捋花白的胡須道:“貧僧聽聞煙雨姑娘受傷失蹤后,燕王殿下不眠不休,不顧大軍出征在即,派出人手日夜搜巡,恨不能掘地三尺!”
煙雨聞言心中自慚:“燕王對我情深似海,我卻還在猶豫膽怯真是罪該萬死!”隨即關(guān)切的問道:“那殿下現(xiàn)在如何?”
道衍道:“燕王殿下天命所歸,一路披荊斬棘,已于前日在夾河大勝南軍!”
煙雨道:“燕王殿下一切安好吧?”
道衍道:“戰(zhàn)場自是刀劍無眼的地方,但燕王殿下自有上天庇佑!姑娘請放心?!?p> 煙雨道:“平安就好!”
道衍道:“貧僧明日啟程與王爺會合,姑娘若要同行的話,貧僧可作安排?!?p> 煙雨毫不猶豫道:“那就多謝大師了!只是那蕭郞于我有救命之恩……”
道衍道:“蕭施主命有定數(shù),貧僧自會與他分說。姑娘今晚且安心休息,明日清晨貧僧再來請姑娘一同啟程?!?p> 蕭峰好像喝了一肚子的茶,這什么住持大師,叫人過來又不出現(xiàn),這一壺茶怕是全進(jìn)了自己的肚子!站起身來道:“我先回去,等你們住持得空了,我再來!”
小沙彌恭敬施禮道:“施主請留步,若是住持回來,您又離開了,師尊定會怪罪小僧照顧不周,小僧就要受罰了!”
蕭峰道:“那也不能一直這么耗著吧?”
小沙彌剛要勸說,道衍就邁步進(jìn)來了,呵呵一笑施禮道:“讓蕭施主久等了,還請見諒!”輕擺了擺手,小沙彌施禮退了出去。
道衍坐下道:“蕭施主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蕭峰一愣,這和尚是要下逐客令了嗎?
道衍呵呵一笑道:“蕭施主年輕有為,如若就這么荒廢于鄉(xiāng)野豈不辜負(fù)了上蒼給予的天份?”
蕭峰落寞一笑,道:“以往我也曾滿懷抱負(fù),想要有一番作為,可經(jīng)歷了種種不可言說的變故之后,只想要遠(yuǎn)離這爭名逐利的塵世,作一個閑散的庸人!”
道衍道:“若蕭施主心中有一輪明月!你卻只是一個閑散庸人,試問你如何去守護又如何去陪伴?施主不妨走出門去抬頭一觀,能與明月相依相伴的是誰?”
蕭峰臉色一沉問道:“大師的意思是?”
道衍道:“男子立于世自是要頂天立地,若要守護心中所想就更要奮發(fā)圖強,待有朝一日出人頭地,才有機會光明正大的守護在他身邊!”
蕭峰沉吟道:“一起歸隱世外桃源不好嗎?為何要貪戀這喧囂紅塵?”
道衍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和機緣,人力又怎能逆天?貧僧言盡于此,蕭施主天姿不凡,必然能領(lǐng)悟個中緣由?!?p> 蕭峰站起身來,思索著出了禪房,對著夜空凝視了好一陣子才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看一眼煙雨的房間燈火已經(jīng)熄了。
蕭峰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腦中反復(fù)回想著老僧說的話,他自問并沒有自信能讓煙雨安心跟隨自己歸隱山林;論實力自己又怎能與燕王比肩?不由的嘆了口氣!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思來想去,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已是艷陽高照,出來直奔煙雨房間,房門緊閉,敲了敲門,沒有人應(yīng)聲,推開門,房內(nèi)空無一人?;仡^看到茶桌上有一個信封上面娟秀的字體寫著:“蕭郞親啟”。抓起信封抽出信紙,上面寫道:“蕭郞,請恕煙雨不辭而別,救命之恩煙雨銘記,珍重!”
蕭峰瘋一樣的沖出院門,一路飛奔,沿著清晨的街道向著出城的方向追去,跌跌撞撞跑到城門口也沒見一駕馬車。他自是知道燕王已經(jīng)南下,他也知道煙雨必是尋燕王去了,不由自嘲的一笑,心道:“人家是燕王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又有什么?憑什么打擾人家夫妻團聚?”
路邊一個酒鋪,伙計剛剛開門正要打掃,蕭峰一屁股坐到桌邊的長凳上一拍桌子道:“伙計,拿酒!”
伙計滿臉賠笑道:“這位大爺,我們這剛開門,后廚還封著火呢!”
蕭峰臉色陰沉,低聲道:“我只要酒!”
伙計一看這主兒心情不好,再說下就弄不好就一頓揍,趕忙賠笑道:“好叻爺,你稍后,馬上就來!”
每日醉倒在街頭巷尾,醒來立馬再去酒館中買醉,日復(fù)一日的消沉下去,幾個玩童嬉笑著拿小木棍戳他,拿小石子砸他,他連眼皮都懶得抬,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