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念坐在原地愣了一小會兒,便開始小心地把之前胡亂涂在紙上的記錄,一筆一劃謄到帶著鎖的本子上。
忙完這一切,熄燈時間也到了。
米樂、申曉冉和衛(wèi)薇都是熄燈后回來的。衛(wèi)薇自不必說,立志把自習室和圖書館坐穿,司念懷疑如果那邊不斷電,她根本睡覺都不會回來。話說,這樣的選手,怎么看都不應該淪落到H大這小廟。然,人生本就風云莫測,她和莫往不也來了嗎?
咳咳,這話聽著挺……
米樂那邊兒,周末就是迎新晚會,作為直升副團長的破格新生,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呢,她這第一仗沒退路,只能憋足了勁證明自己。歌曲、舞蹈、服裝、燈光,自己負責和參與的節(jié)目她個個都親力親為,力求盡善盡美。
這不,司念作為她最最最好的親姐妹兒,為了會帥哥拋棄友誼,完全指望不上……申曉冉就被扯去充了壯勞力。兩人回來后對司念都相當不滿,幽怨的眼神即便熄了燈都幽幽閃閃。
米樂宣稱,如果迎新會當晚司念還敢不到場,她就直接寫休書割袍斷義。
司念在此淫威下立刻表示:姐姐你放心!姐姐我肯定到!姐姐我不僅帶著鮮花去捧您場,助理小工您隨便招呼,咱捧腳穿鞋跪拿麥克風絕不含糊!
米樂這才消停了,松開掐著她脖子的手,乖乖放她躺回了被窩。
司念躺在黑暗中反復琢磨著莫往今天電話里一些反常的回答,想著等再熟稔些,必須側面試探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今天得了個新手機,窸窸窣窣就著窗外的月光摸了出來,忍不住拍自己腦袋,有手機這事,今天居然忘和莫往說了,果然剛剛榮升掌上一族不太適應。
不過……話說……她手機號多少來著?
蘇景宸沒說??!
以后有了這個,是不是和莫往溝通就更方便了?
很快,這想法就被司念推翻了。
其實,現(xiàn)在也挺好的,真的挺好!
他沒手機她也沒有,彼此約定時間,互相等待,怎么想都有點小浪漫,就像每天一次的約會。
但若是有了手機呢?
他會不會還準時等她電話?會不會聲稱會打給她,卻再也沒了下文,她這邊坐等右等成了空等?
這可不成!
手機這東西,司念其實一直不太熱衷。作為促進人際交往的頭號工具,它其實在潛移默化稀釋著人與人之間的情感。
司念總覺得,每對感情關系雖上限不同,但都有它固定的新鮮度和飽和度,分的份數(shù)多了,每一份分到的情義就稀薄了。
比如,上小學的時候,大家都沒電話,甚至固定電話都很少??伤龝诓恢佬』锇樵跊]在家的情況下,蹬著自行車跨越半個城去找對方。到達后,那種見到的喜悅是翻倍的,當然,見不到的失落也是翻倍的。
放了假,有的小伙伴會去外地,彼此就會寫信。
一封信,每句話都斟酌了再斟酌,構思了再構思,將那些年少時的快樂與煩惱流瀉于筆端,變成彼此的小秘密,每字每句都是牽念和期許。每封信發(fā)出到回信,至少也要半個月,于是從發(fā)信那天起就開始默默倒數(shù),每天去翻信箱問傳達室,每天都在思念的羽翼上添了一筆。
后來,上了初中,大多數(shù)家里都裝了固定電話。于是一個電話打過去,約作業(yè)約玩耍變得十分方便。隨手拿起來就能找人,不用早早就惦記計劃。對方能接到電話是好的,若是碰巧不在,也只會略略失望,回頭再打就完了,實在不行下次約唄!
再后來,大家開始陸續(xù)有了手機,想什么時候聯(lián)系什么時候聯(lián)系,再不會浪費大把時間,再沒有令人沮喪的無用功。但那些啪啦啪啦從指間打出的詞句,再沒了往日的精心和厚義。你一句來啊,我一句成嘍,都是那么隨意,不用等待,沒有期許。
司念按了一下手里的新手機,屏幕亮了,是之前蘇景宸開了機沒有關。猶豫了下,她把莫往宿舍的號碼輸了進去,心里卻下定決心,先保持這種落伍的交流方式,不把手機的事告訴他。
想明白了就安心關機睡覺,旁邊卻突然響起一聲尖叫,嚇得已經(jīng)半夢半醒的申曉冉直接坐了起來,腦袋磕在床桿上嘭一聲。
司念險些將手機扔了,隔壁書架被拍得山響,伴隨著嘈雜的咒罵。
始作俑者米樂卻視若無睹,掀了被子就跳到了司念床上,將她按在身下一頓大吼:“司念你買手機了?!你買手機竟然不告訴我!你買手機沒和我借錢,從哪兒搞來的!”
申曉冉揉著腦袋,眼神在暗夜里漸漸清明,語意卻仍是迷迷蒙蒙:“司念,這手機是蘇景宸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