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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城詭事

舅舅徐銀漢

寬城詭事 湖崍 4481 2022-01-02 13:13:14

  李時進一家不知是怎樣熬到的早上,天剛剛擦亮,家里養(yǎng)的大公雞開始站在院子的當間,啼鳴起來,這時他們一家才敢睜開眼睛,窗外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了。

  李時進頂著一雙烏黑的眼圈,迷迷糊糊走出屋外,“早不叫!”李時進怪罪起了家里的大公雞,好似這雞叫的早了,天也就亮的早了。

  李時進先檢查了一下院門,上面的門閂還是完好的插在門板上。

  又到馬廄前看了看,那棗紅馬的馬槽里還剩著些許的草料,昨天夜里有人喂過它了。

  是熟人,若是不認識的人,那棗紅馬早就叫的厲害了。

  昨天夜里,窗外的的聲音再真實不過,死去老太爺?shù)脑挘麄兟牭恼媲械暮堋?p>  這是鬧鬼兒了,我太姥姥同李時進說把駱瞎子請來給瞧瞧吧。

  李時進有些不高興“屁!”他并不喜歡用“鬼”這個字眼去形容已經(jīng)死去的老爹。

  李時進說興許就是老頭子想馬了,回來看看,一會我到鎮(zhèn)上買幾刀燒紙,去念叨念叨。

  白天時,李時進在鎮(zhèn)上的紙扎店買了幾刀紙錢,又打了些酒,牽上那只棗紅馬,來到了老爹的墳前。

  墳前碑文上刻著的“故顯考”等字樣有些退了顏色,李時進心里想著,下次來上墳時一定要重新描一下,他將酒打開,繞著老爹的墳頭轉(zhuǎn)圈撒起了酒“爹,我把馬也牽來了,知道你心疼馬,以后我多給它添料,您老別回家鬧了,你兒媳、孫子都嚇得不行,以后我們常來看你……馬也來…..”

  李時進一邊念叨著一邊繞著墳將酒撒在地上“你愛喝的酒,也別多喝,在那邊也少喝點。”

  說話間李時進繞到了墳后,墳后的一處地上長了些許枯草,李時進彎下腰將地上的枯草連根拔起扔在了一邊。

  枯草的根上纏有不少的土疙瘩,枯草被拔走后,下面出現(xiàn)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看樣子像是老鼠洞,墳地里出現(xiàn)幾個老鼠洞再尋常不過了,李時進沒有在意,只想著盡快將這個洞給添住。

  寒冬臘月,天寒地凍,墳地四圈的土被凍得很實,李時進來時并沒有帶上些工具,只得撿來些小石子倒進洞里,又用手捧過了些雪壓實在上面。

  想著等到開春后,再給老父親圓圓墳。

  李時進上完墳后回到了家中,我太姥姥問他跟老頭子都叨咕了沒。

  李時進叫她放心,說是跟老頭子說了不少好話,又磕了幾個響頭,老頭子的鬼魂夜里許是不能再回來了。

  我太姥姥看了看李時進的額頭,紅了一大片,這幾個頭磕的也夠?qū)嵉牧恕?p>  晚上早早吃過了飯,李時進先到馬廄里,給棗紅馬添了些草料,自己添料總要比老爹回來添的強。

  看著那棗紅馬吃的正香,李時進也放了心,回到屋內(nèi),早早睡下。

  可夜半月亮高掛時,窗外再次傳來了李時進父親叫罵的聲音。

  李時進心里納悶,不是已經(jīng)喂馬了么,老頭子怎么還回來罵人,雖然不解,但他也不敢去問正在院中叫罵的父親。

  反復(fù)三個晚上,死去的父親準會在午夜回來喂馬,并怒罵起李時進來,說他不知道喂馬,馬都瘦了。

  一來二去三天的時間,棗紅馬眼見著是肥了不少,李時進一家可就難熬了,整夜整夜的睡不成覺,一家三口都頂著黑眼圈。

  我太姥姥有些氣的厲害,她埋怨的跟李時進說,這日子沒法過了,院子里整晚站著個死去的爹,一開嗓就罵到天亮,不夠嚇人的,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找個明白人來看看。

  李時進想了想,覺得還是叫自家舅舅來看看最為穩(wěn)妥,自家舅舅徐銀漢在縣里的警署任職,過去來講這是衙門口,邪祟不犯,再者說來老爹接連三晚回魂站在自家院子里叫罵,怕不是自己還有哪里做的不對的地方,要真是這樣,外人聽了不合適。

  李時進思前想后還是覺得叫徐銀漢來最合適,老爹活著的時候也跟這個小舅子關(guān)系處的不錯,有些個話能說到一起去。

  “我這就到鎮(zhèn)上把舅舅找來商量商量?!?p>  我太姥姥有些疑惑,他徐銀漢還會降妖抓鬼了?

  “放你娘的屁?!崩顣r進總覺得鬼這個字眼用在自己老爹身上不合適,雖然人不在了,但終歸還是自己的親爹?!拔艺揖司藖砩塘肯??!?p>  縣警署在張家灣,離朱城有相當遠的一段路程,李時進不敢耽擱,往縣上走去。

  到了縣警署,見到了徐銀漢,李時進將這幾天夜里所發(fā)生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講給徐銀漢聽“沒別的辦法了舅,這才想著來找你去給出出主意。”

  徐銀漢皺了皺眉,只覺得有些為難,自己抓個人還算在行,可鬧鬼兒這事兒,自己也沒經(jīng)歷過,更重要的是徐銀漢對鬼神之事怕的厲害。

  徐銀漢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幼時的哄睡故事多半是關(guān)于鬼、狐、蛇、黃皮子一類的農(nóng)村鬼故事,在那些連油燈都不舍得點的夜晚,徐銀漢多半是摸著黑,聽著這些鬼怪故事入睡,鬼在徐銀漢的認知里絕對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沒見過,但他對于這種未知更加的恐懼。

  “……這……”很顯然徐銀漢有些猶豫“時進吶,確實是你爹嗎?能不能是有人裝出來的?!?p>  李時進很確定的說“一定是我爹,那聲音錯不了。還有我家那馬你還不知道?外人來早就叫了,比養(yǎng)狗的還靈?!?p>  徐銀漢隨手點了根煙叼在嘴邊,面色流露出猶豫,想了又想,要真是李時進他爹回魂,這事兒還不算麻煩,至少化成鬼也不致于害自己“走,我上家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兒?!?p>  徐銀漢從警署提了輛車,叫李時進坐到車上等自己,又到檔案室取來一直長槍,上車后將那支槍遞給李時進,駕駛著汽車載著李時進向朱城方向駛?cè)ァ皫е?,有響的辟邪?,F(xiàn)在日本人管控的嚴,私下里不叫我們配槍,這槍是前幾日剿了一個躥匪的,我先沒叫做登記。這不,正好用上了?!?p>  李時進好奇那躥匪現(xiàn)在怎樣了。

  “打死了,抓著了就是個死?!?p>  李時進問徐銀漢也沒審審?就殺了?

  徐銀漢似乎對這樣的事兒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皩徥裁??抓著了就地槍決。從錦州省坐火車來的,也不知道槍怎么上的車,車上有特情,一早就盯上他了,達家溝一下車就給打死了?!?p>  李時進問徐銀漢“怎么就看出來是躥匪?”

  “這年頭有槍的就是匪!你瞧這刻著的‘三八式’”徐銀漢是個懂槍的人,他指著這支槍的機匣說到。“日本人造的三八式步槍這是,還有這防塵蓋,槍身也長。日本人的槍,在他手上,還不是匪?”

  李時進聽了心里不舒服,嘟囔著說了句“有槍的就是匪?那他媽日本人呢,槍少了還是搶少了?”

  聽了李時進的話,徐銀漢只覺得臉上陣陣發(fā)燙,許久后跟李時進說“日本人的事兒,出去少說,就跟我這過過嘴得了。”

  二人在車上沒甚話,隔許久才三言兩語的隨意搭上幾句家常。

  李時進到了晚上才回來,屋里的燈被我太姥姥點的通亮,又找來了幾張舊報紙糊在了窗子上,經(jīng)歷了近幾天的事兒,我太姥姥對夜晚和窗戶有著說不上的恐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徐銀漢跟在李時進身后進了屋,一頭的花白,身著警服,肩上背著桿槍。

  見徐銀漢見了屋,我太姥姥殷勤的抽過來一直凳子,在上面擦了又擦挪到徐銀漢身邊,又舅舅長舅舅短的同徐銀漢寒暄了幾句“給你們舅侄倆留了飯,舅舅先吃點飯吧。”

  李時進說不吃,是因為這兩天自己老爹的事兒鬧的沒有胃口。

  徐銀漢也說不吃了,不餓。

  徐銀漢是因為有些緊張,他還沒見過鬼,一說一會要見鬼,心里緊張的不行,他這人有個毛病,是他自己講的,一遇事兒時肛門與會陰處就覺得發(fā)緊發(fā)漲、坐立難安、焦急,不論好事壞事。

  我太姥姥又向徐銀漢敘述了下這幾晚所發(fā)生的事兒,未了開始同徐銀漢抱怨了起來“舅舅,我原本著找駱瞎子來給看看,可你侄兒他不讓,現(xiàn)在這日子都過不下去了,我連窗戶都不敢看一眼,一看就覺得心里發(fā)毛,就覺得那窗戶外面站著個看不清的人影,這不白天時候都用報紙給糊上了嗎。你說怪嚇人不?”

  “駱瞎子?哪個駱瞎子?”徐銀漢少在朱城活動,不知道我太姥姥說的是誰。

  我太姥姥同徐銀漢解釋道“村西小橋邊住著的,赤腳醫(yī)生,會看外感。”

  徐銀漢“哦”了一聲接著說道“我聽過村西有這么個人,是個外來戶,歲數(shù)也不小了,縣里面時常也有請他去看外感的,都說看的很準。我聽過一樁事,一說是布行的劉老板,還有一說是米行的霍大缸,不管是誰吧,就這二人中的一位,每日坐汽車回家時都被鄰居瞧見車上坐了一個穿著旗袍的長發(fā)女人,傳來傳去就被家里的太太知道了,夫妻二人因為此時吵了幾架,事主倒是委屈的很,反問妻子‘你說呦,街坊們瞧見我回家時車里載著位曼妙女郎,可她去了?我就是要偷腥還能帶回家里面來嗎?’后來這車又出了嚴重的車禍,家人覺得這車不吉利,聽人介紹找來了你說的這位赤腳醫(yī)生,一進門便瞧出了事情端尾,說是這車跟上了一只女鬼,這女人生前十分喜歡汽車,可卻沒坐過,死后見了這家汽車喜歡的不得了,便跟著上了車,后來汽車翻車居然是這女鬼坐車坐的久了,突發(fā)奇想,想嘗試一下開車,與司機搶方向?qū)е碌摹_@傳聞聽了倒還可笑,真有這般靈嗎?”

  “是了,是了,是了?!蔽姨牙岩贿B說了三聲’是了‘,“就是他,說是姓駱駝的駱,蒙古人,音譯來的姓氏。那人話少,但不古怪,時常來家里找李時進喝酒。舅舅說的事兒,我們也都有聽說,假不了,他駱瞎子也真有那樣的本事。村里面的小兒夜啼,整夜哭鬧不睡覺,家大人去找駱瞎子,一進門還沒說什么話,駱瞎子就講’孩子的事兒,怎么不抱孩子來?‘”

  徐銀漢問我太姥姥說,既然有明白人,同家里還相熟,怎么沒請他來。

  我太姥姥回徐銀漢說,還不是李時進不讓,自己家里的事兒,老頭子半夜回來作妖,事出必有因,不想叫外人知道。

  李時進一直在旁邊聽著沒有搭腔。

  聊了有一會,徐銀漢覺得有些乏力,一晚上沒有吃東西,又開了一路的車,難免有些體力不支,可卻沒有什么胃口,便問李時進家里是否有酒。

  “有!”我太姥姥回說,又忙去找來一瓶白天時打得酒,找來一只小銅盅,將酒倒?jié)M推到徐銀漢面前。

  徐銀漢一口將銅盅里的白酒倒入口鐘,辛辣的白酒劃過喉嚨,頓時面色也紅潤了許多,徐銀漢有些微醺,“……你爹……回來,鬧的厲害嗎?不會是有人裝扮的吧?”

  “不會!”我太姥姥同李時進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李時進同我太姥姥說,還是你講給舅舅聽吧,他有些信不過我說的。

  徐銀漢說不是信得過信不過,我總得問問事情原委,知道個大概。

  我太姥姥說“這事兒不敢騙您,大老遠的把您接來,還能撒謊不成?我嫁到家里晚,可老頭子那聲音我見天的聽,一聽聲音我就知道是他!老頭子的鬼魂回來了。鬧的咋不厲害?站在院子里罵人,說是餓著了他的馬,鬧的我們一家?guī)滋煲估锒紱]能休息,今天要不是我逼著李時進,他還不打算找您來呢?!?p>  徐銀漢酒勁有些上來了,他拿起帶來的槍,檢查了下子彈,還有兩發(fā),膽氣也足了起來“不怕,夜里來了我會會他,看看到底是人是鬼?!?p>  徐銀漢的舉動也給李時進兩口子吃了定心丸,這二人心中也緩了口氣,覺得有了主心骨。

  我太姥姥只說,你看,早就該請舅舅來。

  徐銀漢突然又想起來,自打來了就沒看見李金,便問李時進“三小子沒在家?”

  李時進說,這幾天家里鬧成這樣,孩子也怕的厲害,叫他去同學(xué)家里住上幾天。

  我太姥姥說,可不是么,李金這孩子被嚇的更厲害,天一擦黑就盯著窗戶上看,有點聲響就指著那窗戶問“是爺爺來了嗎?是爺爺來了嗎?”都快嚇出病了。

  徐銀漢看了看窗戶上被我太姥姥嚴絲合縫的糊滿了的報紙,笑著說,侄媳婦你這報紙是沒少糊,白天還能有光亮進到這屋里來嗎?

  “管不了那么多了,真是怕啊?!?p>  徐銀漢舉起油燈仔細端瞧窗戶上的報紙“呵,這幾張這年頭可夠久了……嗯……你爹每晚回來時都趴窗戶嗎?”

  “也不是,就有一晚上,看輪廓是有那么個黑影,站在窗戶外向里看。”

  徐銀漢又問“站在哪?”

  “就是舅舅現(xiàn)在站的這里…….舅……舅舅,就是了…..”

  話音未落,徐銀漢只見面前的報紙后出現(xiàn)了一個黑壓壓的輪廓,那輪廓越來越清晰,一個人型的黑影壓在了窗戶上。

  “我死后,怎么沒人喂馬呢?”

  “??!呀!”徐銀漢頭發(fā)直立,這不正是死去老姐夫的聲音嗎,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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