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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過后,舒夭就刻意的舒遠言飛。平日里一起上下學,現(xiàn)在是形單影只。
高三那一年,如果讓舒夭用一種顏色來形容的話,那應該是灰色的。雖然灰暗,但不至于喪失光明。
除了沒完沒了的考試,還有父母無止休的爭吵。舒夭也很納悶,已經(jīng)沒有感情的兩人,每天都在吵架打架的兩人怎么就沒有下定決心去離婚,給對方一條生路。
而她也是很多年后才明白原來在婚姻中感情是次要的,最根本的還是利益。
她始終跟言飛保持著冷淡的關(guān)系,但是會時常關(guān)注他的動態(tài),例如上周聯(lián)考,他又得了第一名。她細細的盤算著兩人的分數(shù)線,對比刪選學校,悄悄的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努力。
教室里也沒有了往日的吵鬧,一下課同學們要么在閉目養(yǎng)神,要么在瘋狂背書。氣氛壓抑的不像話。
二零一七年三月三十日,舒夭的稿件發(fā)表。各年級老師紛紛在自己班上宣揚這件事,高三年級各班也都知道,但是沒有人真正的騰出空來去看這篇文章。言飛也聽說了。
但當他第一次看到那篇文章卻是很久以后。
日子波瀾不驚的過去,或遺憾、或悲、或喜,都是日子。
四月四號,距離高考還有兩個多月。舒夭從食堂吃完午飯,悄悄的走去初中部,散心。
黎薇剛跟室友吃完飯出來就看見舒夭往初中部走去,她跟室友在食堂周邊四處轉(zhuǎn)了一圈后,打算去找舒夭。
待她尋過去,女孩正坐在花園的長椅上發(fā)呆。
黎薇走過去“不怕曬嗎?”
舒夭偏頭瞇眼看她,懶懶的回道:“還行。”
“還不回去?”
“再坐一會,教室太沉悶了,在這舒口氣。”舒夭癱在椅背上
“你先回去吧?!笔尕部粗柁蔽⒓t的臉頰說道。
黎薇坐在她旁邊,從口袋中拿出一張濕巾,“我要是回去了,你一個人在這豈不是很孤獨,很無聊?!?p> “從童年起,我便一個人照顧著這歷代星辰。”
黎薇看向她,只見她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倒也放下心來,仔細的端詳跟前的人。兩人同學快三年,但是她絲毫看不懂舒夭,也無法理解舒夭。
那個陽光灑滿世界的下午,兩個女孩坐在長椅上說了好多話。風輕柔的吹著,屬于她們的青蔥歲月一點一點兒消失殆盡,再也回不去。
那個時候高考迫在眉睫,高三理科文科的同學盡管是下課也很少出來走動。言飛也很久沒有見到舒夭了,上一次見到是在辦公室,她在和老師討論文言文的題目。
再后來,就是五月。
學校為了進行最后的突擊,耗費巨資請了一位來自BJ的老師給文理科重點班的同學講解數(shù)學題。
這天,舒夭早早拿著錯題本和草稿本去了五樓的自習室。她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開始琢磨錯題??吹萌肓松瘢瑳]注意到身后的一道影子。
少年站在她的身后,指著她的草稿紙上的公式,說道:“這里用余弦定理?!?p> 舒夭愣了一會,緩緩抬頭看,言飛的笑臉映入眼簾。言飛沒有注意她的詫異,從她手中拿過筆,俯身,在草稿紙的空白處寫上了解題思路。舒夭的眼睛跟著他的手轉(zhuǎn)動,但是心里早已亂成一片。
寫罷,言飛笑,頓了頓問:“想好考哪里了嗎?”
舒夭下意識搖頭。言飛沒再繼續(xù)問,起身,坐在她的前面。舒夭用筆戳著他寫字的地方,盯著他筆直的后背若有所思。
再過一個多月,他們就會各奔東西,或許會很多年都不會相見。
鈴聲一響,舒夭整個人都有了精神。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出門,就被董子航喊住了。
“舒夭,一起去吃飯啊?!?p> 舒夭瞥了一眼言飛,又低頭思量了三四秒,回絕道:“不了,已經(jīng)跟班里的同學約好中午要點外賣?!?p> “誒,吃什么外······”
董子航賣字還沒說完,就被言飛扯走了,舒夭從小樓梯下了樓。言飛看著她的背影沉思,她似乎真的越來越冷淡了。
“看什么看呢你,剛剛那么神氣,有本事不要躲在這里看人家的背影獨自傷身。”董子航嘲諷道
見言飛沒有反應,他又繼續(xù)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老是拿你那一套彌補的說法去對她好,她不稀罕,這也不是她想要的。既然你早就對她有意思就應該說清楚,而不是一二再而三的猶豫不決。再者說了,你們兩家的事,根源出在父輩的身上,舒夭需要你去彌補嗎?”
“你說她是不是真的認為我是為了彌補歉意才跟她交朋友的呢?”
“她有說過嗎?”
“沒有?!?p> “那就是沒有。她的癥結(jié)出在你的父親也就是我姑父和她父親的身上,她只是不能忘懷,不能接受你的身份而已,不能接受明明你自己什么都知道,但是還要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跟她相處?!倍雍揭会樢娧f道。
當一個人開始有了顧慮的時候他也就有了軟肋。
言飛也找不到時間跟舒夭解釋,因為那天過后,大家都變得格外忙碌和緊張,中午留在教室休息的人越來越多,晚上挑燈夜戰(zhàn)的人也越來越多,學校對高三的容忍度也漸漸的放寬了很多。
一轉(zhuǎn)眼盛夏當頭,高中時光也到了頭。高考前一晚,舒夭剛從辦公室回來就看見自己的桌子上放了一盒餅干,她打開一看,是抹茶軟曲奇。不多疑,是言飛送過來的。她拿起一塊放進嘴巴里,餅干很快就化了,一股甜意涌上心頭,她低頭看著餅干笑了。
高考那幾天,外面兵荒馬亂。
早晨六點,警察開道,為高考的學子引路,助力車停在每個路口,加油的橫幅隨處可見。外面紛紛擾擾,校園內(nèi)士氣高漲。
考完最后一門,舒夭坐學校的班車回學校。那會,夕陽的余暉籠罩大地,晚霞通紅,她坐在窗邊,目光落向很遠。
自從考完之后,舒夭覺得空落落的,回寢室時看見黎薇正在收拾行李。她倚在門上,看著忙碌的黎薇說道:“今天就走嗎?”
“嗯?!?p> “明天晚上不是還有畢業(yè)晚會嗎?老劉說后天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之后才能離開學校?!?p> 黎薇給她拿了一瓶酸奶,給她,說道:“你是考糊涂了?學校又沒有強制性要求今晚一定要留在學校,明天晚上回來參加畢業(yè)晚會就行了?!?p> 舒夭看著收拾行李的黎薇,沉默了。她知道學校沒有強制要求必須要留在學校,但是她把這個開放性的要求假想成強制性的。
晚上,舒夭一個人晃悠到行政樓的樓頂,當她到樓頂?shù)臅r候才看見言飛遠遠的站在那,似乎早就知道她要來一般。她剛打算回頭,往回走,言飛喊住她。
“舒夭?!?p> 舒夭硬著頭皮往前走,言飛沒有拆穿她不情愿的小心思,給她一杯冷飲,示意她坐下。兩人沉默的看了十多分鐘的星星,最后以言飛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默。
“阿飛,你快回來啊,正放電影呢,文科班放的日劇?!倍雍郊鼻械暮暗?p> 言飛看了一眼舒夭,剛想讓董子航再多留一個座位,舒夭便開口了:“不用給我留,電影是我們班放的?!?p> 舒夭的話被董子航聽見了,他指揮著室友把兩張凳子移到第二組第三排,然后很滿意的掛了電話。
“走吧。”舒夭走在前面,言飛拿著舒夭的飲料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后面。
當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教室里面擠滿了人,舒夭艱難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剛坐下就看見言飛也朝著自己的座位走來,她看了一眼周圍,才發(fā)現(xiàn)董子航正坐在她的斜后方笑嘻嘻的看著她??吹剿男θ菔尕残牡琢巳?。
電影開始之后,嘈雜的教室安靜了下來。舒夭沒有看見言飛看她的眼神,全神貫注的看著電影。影片結(jié)尾,一群高中生找到女主,給她一本書,女主打開書,看見男主給她畫的一張自畫像。一時間,全班的女生幾乎都哭得不能自拔,男生們反而一反常態(tài)的沉默。
舒夭把自己的紙巾給了鄰桌的女孩,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哭了一會。不一會她察覺到自己的肩膀濕了,她自己也感覺到一絲涼意。
回宿舍的路上舒夭一路沉默,言飛和董子航分別走在她的身旁。最后是董子航受不了沉默,問道:“剛剛的電影你們覺得怎么樣?!?p> 言飛看了眼舒夭,沉默沒有回答。舒夭走了一小會,才開口說道:“真想去看一次那么大的雪?!?p> “北方都會下雪?”
“那是必然的,想看雪就必須去北方,北方的雪才叫雪,最好是BJ,BJ的冬天肯定很美?!倍雍阶灶櫟恼f道
意識到身旁還有兩個大活人,董子航試探的問道:“你們要報哪個大學?”
舒夭毫不猶豫的說:“北方,有雪的地方?!?p> 一晃就高中畢業(yè)了,當她站在禮堂上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yè)證書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真的畢業(yè)了。
一切都沒有變,但一切又好像都變了。她開始期待大學,期待未來,不再想著父母的事,不再糾結(jié)言飛,看似活得很坦然。
但是在報考前一天,她還是有意的去打聽言飛的報考意向。得知他要報考N大的時候,她果斷的也填了N大的志愿。但是偏偏,事與愿違。
回校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看見公告欄上,言飛的名字那一欄后面赫然寫著“北京理工大學”。
舒夭從教導處拿錄取通知書走出來的時候,又看了一眼公告欄,她知道自此,她的世界再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