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盡興
室內(nèi),縱向擱著一花鳥紋三扇屏,一旦完全展開,一間屋子就隔絕成兩個空間。按當(dāng)初說好的,一分為二,兩人各占一邊。好在屋子夠大,兩人各占一半,行動什么的倒也不受拘束,甚至還有不少空余之地。
裴珩是個君子,有床的一邊讓給阮沅住,自己去睡另一邊,那邊有個金絲楠木臥榻,鋪上褥子倒也像模像樣是個床。
阮沅提過多次,自己是女子,身量小些,還是自己去睡榻比較合適,裴公子不必為這事委屈自己。兩人還就此問題討論商量過數(shù)次,可裴珩態(tài)度很是堅決,無法,最終還是按著裴珩的意思來了。
阮沅想著等閑了,專門讓人制作個寬大舒服的臥榻,讓裴珩哪個舒服就選哪個躺。
院內(nèi)人少安靜,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就很是明顯,阮沅知道裴珩下朝回來了。
裴珩每天的日常阮沅已經(jīng)很清楚了,因為實在是太規(guī)律了:
散衙回來換身衣服,然后去書房看書,到該入睡之時,再回屋。
阮沅原先還盤算著時間,算到裴珩下朝快回來之時,便把屏風(fēng)拉展開放好,待裴珩上朝的時候就把屏風(fēng)收起來挪到一旁,防止有人說閑話。
后來覺得麻煩,又覺得屋內(nèi)放個屏風(fēng)也不是什么怪事,只要人前恩愛秀足,屋內(nèi)放個大屏風(fēng)也很正常,就收也懶得收了,每日就讓其那么擺著。
如此,兩人雖同處一室,但實際各過各的,互不打擾。
這種相處模式雖看著奇怪,但阮沅卻覺得很好,與其沒話找話的閑聊,不如這樣,誰也不打攪誰,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這樣倒還輕松自在。
按往日裴珩的動向,應(yīng)該一會兒便會出門去書房讀書。阮沅不甚在意,繼續(xù)手中的游戲,卻聽到屏風(fēng)木欄處被輕敲。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阮沅靠坐在窗邊小榻上抹骨牌,聽見聲音手中停了動作。
“有些話要同阮姑娘說,可方便?”
“裴公子過來吧?!?p> 這是二人說定好的,若有事要與對方說,就輕敲屏風(fēng),得到允許后便可越界。
這方法看似麻煩,但其實兩人話都少,除日常問候之外,仿佛約定好的不去打擾對方一般,而日常問候擱著屏風(fēng)問一句就好,是以在屋內(nèi)兩人并沒有什么事情需要面對面說話,這個方法基本沒有用過。
現(xiàn)下裴珩主動叩擊,阮沅心中還是蠻差異的。
“裴公子?!比钽淇粗鴵Q了常服的裴珩,笑著打招呼。
“阮姑娘。”裴珩回以笑意。
“坐吧?!?p> 裴珩坐在了距阮沅不遠的木椅上,一襲青衫,下擺繡著振翅欲飛的白鶴和赭石,蒼灰色的山石。
巧了不是,阮沅看著自己身上的淺青色的衣衫想到。
“聽聞姑娘給府里人漲了工錢?!?p> “是。獨樂不如眾樂樂,雖說家仆都是買來的,給不給工錢的可以。但這些仆從也都不容易,我知道為著這場婚事,公子家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就是事后收拾我瞧著也是忙前忙后了一段日子,每天似有做不完的事。如今府中一切平穩(wěn),也有他們一份功勞不是?我瞧著大家最近都有些疲憊,該有件高興事兒讓大家振奮一下?!?p> “裴公子對此可是有什么想法?”阮沅一邊說,一邊拿出早晨從裴夫人那里取回來的茶葉,為裴珩斟茶。
自己圖安靜,今天沒叫瑯初她們在跟前伺候。
“沒有,只是今日回來瞧著眾人眉眼中皆有喜色,聽他們說了這事來問問。我同阮姑娘是一樣的想法,裴府這些家仆多是些忠心勤懇之人,漲工錢是無可厚非?!迸徵袂浦钽錇槠湔宀锜瑴卣Z:“阮姑娘,不必麻煩了。”
“都是隨手的事,哪里談得上麻煩?”我是個怕麻煩的,要是真麻煩,我才懶得去做,阮沅心道。
“這是早上從母親那里得來的,是難得的好茶,公子嘗嘗。”
說罷,遞上一杯茶。白瓷黃湯,氣味悠長。
“好茶?!?p> 阮沅點了點頭,坐回美人榻上,繼續(xù)手中的游戲。
“阮姑娘也會玩骨牌?”
“閑來無趣,解悶罷了?!?p> “一個人玩也有一個人玩的樂趣,但為何不找?guī)讉€人一起,玩法更多樣些?”
“原先也和她們玩過,后來一個個都不跟我玩了。哎獨孤求敗啊……”言語間頗有些打敗天下無敵手的落寞。
裴珩眼中存了笑意,目光看著漆花小幾上的骨牌,溫言:
“我也曾同友人玩過,還算也些心得,姑娘愿同在下玩上一局么?”
阮沅盯了一眼裴珩,這人素日里最悶,沒事絕不露面,今日倒會主動一起玩牌,奇怪!不過一個人玩到底沒有兩個人博弈有意思,遂挑眉,笑道:“請了?!?p> 一局下來,阮沅承認,裴珩還真是骨牌高手,出牌很有謀慮,不過自己也不是什么稚嫩新手,原先同謝蘭玉他們玩時,贏得多輸?shù)蒙伲哉J牌技不錯。
燭火綽綽,蟲聲唧唧,兩人你贏一局我贏一局,不分勝負。棋逢對手,阮沅一時被激起了勝負欲,興致愈發(fā)高漲。
“小姐,該睡了,到就寢的時辰了?!爆槼醵酥蚝盟谋P匜,過來勸著。
“知道了,再玩兩把!裴公子……裴……裴郎,我們再玩兩把行么?”想到瑯初還不知道她與裴珩的約定,忙改口道。
“好?!迸徵駴]有拒絕,清俊的五官在昏黃的燭火下更顯柔和。
開心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小姐,你這是第幾局了?說好得兩局呢?”
“快結(jié)束了,快結(jié)束了?!比钽湟贿吔釉?,一邊盤算自己該出哪張牌。
“姑娘明日無事,少爺明天還要上朝,若是精神不振如何是好?”
“知道了,知道了?!?p> “小姐,我要叫木樨過來掀攤子了?!爆槼蹩謬樀?,臉上卻藏不住笑意。
“好的,好的,好姐姐我知道了。最后一把,最后一把,好不好?”阮沅撒嬌著央求瑯初,“可千萬不要叫木樨,她是個火爆脾氣。你去睡吧,我這一局打完絕對沒有下一局。”
瑯初嘆了口氣,也拿自己小姐沒辦法,轉(zhuǎn)身出門了。自己家的小姐自己最清楚,一旦起了性,非要盡興才算完。
阮阮睡到自然醒,窩在被子里朦朦朧朧發(fā)著呆。屋內(nèi)的窗子被打開了半扇,微風(fēng)進屋。
早晨的微風(fēng)有些涼,但很舒服。清風(fēng)鳥鳴,阮沅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不錯。以前正月去廟里上香,湊熱鬧也讓道人給自己算過一卦,那道人直說自己命好,自己當(dāng)時也沒太當(dāng)回事,正月里嘛,見人都會說幾句吉祥話,圖個好意頭,誰沒事愿意給人添堵。如今這樣想,自己的命說不定還真不錯,吃穿不愁,親友在側(cè),遇到那么一兩件煩心事也總會過去,。
“姑娘,該起了?!?p> 阮沅皺了皺臉,窩在被窩里不動。
瑯初一瞧就知道自家小姐沒睡靈醒,讓木樨去沾濕帕子,自己去扶阮沅起身。
“小姐擦擦臉,醒醒神兒。”木樨遞上涼帕。
阮沅坐起來拿著帕子沾了沾面,垂著眼眸又不動了,昨夜睡得太晚了,這會兒覺得暈暈乎乎的。
緩了緩神,才問道
“我昨夜何時睡得?”
最后玩到幾點阮沅自己著實沒概念,只記得后來瑯初又過來催了好幾次,自己才放裴珩去睡,卻也約好來日再戰(zhàn)。
“還說呢,快三更才睡?!爆槼醺鹃胤鲋钽湎麓彩嵯?。
“小姐,是不是身子不適?”瑯初,木樨看著阮沅面色,擔(dān)憂地問。
阮沅搖搖頭:“竟這般晚?!”
瞧著自家小姐沒有不適,兩人才松了口氣。
“可不是!勸了好幾回也收不住?!?p> “姑娘就是這個性子,起性了便不知早晚黑白,非盡興不可。倒是裴少爺也是好脾氣,竟也由著姑娘性子?!蹦鹃匾贿厼槿钽涫嶂l(fā)髻一邊說。
“唔……”
阮沅坐在雕花銅鏡,打著瞌睡,心道:
也不知道裴珩今天怎么樣?會不會精神不濟?自己好像把他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