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弄清楚的好，畢竟那是他們的媒聘之物，多少能有點線索吧。”倪玥本能對哥哥的事兒留意，但與靈心佩有什么關(guān)系卻也沒有什么信心。
禾焰點頭，將桌上的卷宗收了起來，抬手給她盛了一碗粥，“好，吃過飯我們就去找留人棺?！?p> 倪玥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是低頭喝粥。禾焰將一筷子涼拌雞絲放到倪玥碗，“你不是喜歡吃肉嗎，多吃點！”
倪玥今日看著這肉一點也不想吃，所以有些為難的硬往嘴里送，剛咽下去，胃里面突然翻江倒海，倪玥忙將掩住嘴，只是干嘔。
禾焰皺眉，出手點了她左喉，倪玥終于停了下來，大大喘息著。禾焰看著她蒼白的臉，伸出兩指按上了她桌上的手腕。剛剛搭上，禾焰不能自已的抖動了一下，但馬上又穩(wěn)了下來，片刻后緩緩收了手指。
倪玥止住咳，見禾焰神情凝重不說，還帶著些不知所措，于是黯然道：“脈相……，自然……不一樣了！”
禾焰張了幾次嘴，深吸了口氣，“倪玥，你……最近沒給自己把過脈嗎？”
倪玥奇怪抬頭，從離了盛元就沒有給自己把過脈，因為她害怕自己感覺到體內(nèi)的另一個讓人厭惡的脈動，煞息的脈動，但禾焰似乎不是這意思。
禾焰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倪玥突地一驚，右指終于按上了自己左腕，半晌，她慢慢抬頭，失措的眸光與禾焰了然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周圍的一切突然間旋轉(zhuǎn)起來……。
倪玥醒來的時候屋內(nèi)已經(jīng)點了燈，照地一室昏黃，四周靜悄悄地，倪玥支起身子，卻又頹然躺了下去，一雙素手交握輕攏在小腹上。想想那日為了阻止三叔出手，自己連夜趕回玉惠皇宮，并未帶著藥丸。而那之后又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兒，早將那一夜忘了，卻不想就是那一夜居然有了他的孩子！倪玥絕望了，目前的事情已經(jīng)讓自己不負(fù)重荷，現(xiàn)在更是一波又起。這個孩子不該有！倪玥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手心都是冷汗。
外面珠簾脆響，倪玥看著禾焰輕輕走了進來。禾焰看著她呼扇的水眸，伸手將她扶坐起來，在腰后墊了一個軟枕。伸手取了玉罐，用勺舀了伸到她唇邊，見倪玥不動，輕聲道：“你不吃，為了肚子里的……也得吃?！?p> 倪玥動了一下，突然將臉埋在雙手中，頹然道：“幫我……幫我拿掉他！”
禾焰的手大大抖動了一下。
“若是害他一輩子還不如一早讓他無聲無息的走！”倪玥眼中的霧氣越來越重，終于凝結(jié)成露，滴落下來。
“……不管做什么決定，你先喝了這碗粥，要不然不管他是去是留，你們都會遭更大的罪！”禾焰的聲音很堅決。
倪玥點了點頭，自己取過玉罐，和著眼淚將藥粥一勺勺咽了下去。那粥極香，倪玥一點也沒有嘔吐，終于喝的干干凈凈。倪玥終于抬起頭來盯著禾焰。
禾焰取走玉罐，“從未有過這種例子，所以……無人知道煞息對孩子會有什么影響，而且是不是應(yīng)該……讓他知道？”
“不！那是個已經(jīng)結(jié)束的交易！他如何會想要我的孩子？”倪玥說完這話卻突然想到省親之前他說要一個孩子，但那……能有多想要？還是說的確想要個孩子，但并不一定要自己生？尤其在知道他偷聽父母談話之后？
倪玥搖搖頭，繼續(xù)道：“即便他不在意母親是誰，可我要如何告訴他？告訴他孩子長在一個快要煞化的母體內(nèi)，未來如何都不知道？不！絕不！”倪玥崩潰了，在那個撕心裂肺的夜里自己沒有倒下，但在這個青天白日，在這個被稱之為“喜”的事實前，倪玥卻崩潰了，絕望地再不想抗?fàn)?，因為老天都不偏著自己！如此寒涼的身體，唯一一次沒有預(yù)防的房事，都能懷上孩子，還是在兩人交惡，再無前路之時。倪玥伏在錦被上壓抑地哭起來。禾焰呆呆地看著她，慢慢靠近，將她抱在懷里，感覺著她的顫抖和她眼淚的滾燙。
倪玥止了哭泣，掙出身子躺好，呆呆地看著床上帷幔。禾焰為她蓋好被子，沉默許久，“許是我想簡單了，我們都先別急著做決定。若三日后，你還是如此決定，你想怎么做，我都……幫你?！焙萄嬲f著這話，自己哆嗦了一下。
倪玥伸手握住禾焰的大手，輕輕閉上眼睛，“若有一日我再不見了，哥哥且記著我來世定會百倍報答禾焰哥哥?！?p> “胡說什么！”禾焰輕斥了一聲，端起玉罐往外走，停下還是說了一句，“倪玥，醫(yī)門雖然不探究，但一直都承認(rèn)生命有源，所以……醫(yī)者，甚至父母都無權(quán)決定一個生命的去留，即便這個生命在我們的眼里問題重重，但他來了，就有來了的道理。如果我們一定插手就要承受插手的代價，……你要想好?！?p> 倪玥知道醫(yī)門認(rèn)胎為命，門規(guī)是不得幫人墮胎的。從自己認(rèn)識禾焰，他從未下手害過任何一人，即便是敵人，今日他說出這個話來，已經(jīng)遠越了他的界限。珠簾脆響掩著禾焰心事重重的腳步聲。倪玥沒有睜眼，似乎已經(jīng)睡了。
第二日，禾焰剛開門，看到倪玥正站在靈廬前，一身露水，皺眉道，“來了站在外面干嘛？”他看了看倪玥的表情，暗暗嘆氣，“走吧，我們?nèi)タ纯戳羧斯??！闭f著帶頭往庫房去。
留人棺占了里間一個很醒目的位置。禾焰走過去伸手抬起，放下棺木時，搖頭道：“比大哥帶回的還重！”
倪玥有些不好意思，“許是我想多了?！彼嗣裰氐墓啄?，無可無不可地，“鳳還不是說里面生動的很嗎？我也見識一下？”
禾焰推開了棺蓋，倪玥眼前一亮。這留人棺果然不是俗物，比一般的棺寬大許多，還有一種清清的果香，四壁著花鳥魚蟲的陰雕，一物百態(tài)，栩栩如生，美侖美奐。倪玥俯身看著細(xì)致入微的雕刻，隨口問道：“留人棺這么大？”
禾焰點頭，“自然，大哥也曾說可以將他……”禾焰突然停住，皺眉道，“他曾說他要將他最愛的放在棺里，將來陪著他……，但是……”
“是什么？醫(yī)術(shù)孤本？還是玉蘭沉香？”倪玥問。
禾粉轉(zhuǎn)頭看她搖頭，“什么都沒放，……只囑咐我放一粒落香珠?！?p> 倪玥水眸一閃，直起了身子，“落香珠？那不僅是防腐極品，還是延玄之物，最長可維持玄陣術(shù)三個月?！?p> 兩人面面相覷，倪玥道：“若里面有微玄陣，重量是估不出來的。”
兩人收拾好棺木，出了庫房，心情都有些沉重，一時無話?？熳叩届`盧時，禾焰輕聲道:“有沒有想過……，大哥他并不想我們知道這些，否則他不必這么費事，直接交待給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