輫子堯沒答這話,卻顫聲問道:“我老師……的事,真的是父皇……。”
輫復(fù)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早猜到了嗎?”
“父皇……從未親口告訴過兒臣……?!?p> 輫復(fù)詭異一笑:“那不是很有默契嗎?她相信你不是嗎?她還為你留在這兒了,不是嗎?去吧!至于串牧仁……,總有一日會算這筆帳?!?p> 地上的輫子堯似乎有些輕顫,他慢慢抬頭:“……瓷玥她……”
輫皺眉,“她雖無反心,但太難控制,沒用之后最好是……!”
輫子堯沉聲道,“她是兒臣的妻,也是老師唯一的后人了!”
輫復(fù)正色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父皇知道,串牧啟確有過人之處。同他待久了,會不由自主的敬重他。但……人總會變的!堯兒,有一日,當(dāng)你坐上那把椅子時,就會發(fā)現(xiàn)人總要有取有舍才能成功。”
輫子堯瞳孔微縮,這話老師似乎也說過,但卻是另一種樣子。“父皇,瓷玥不可加害!”
輫復(fù)仔細看了看他問道:“你這樣,是為了串牧仁還是……開始在意串瓷玥了?”輫復(fù)沒等輫子堯的回答,仿佛并不在意答案是什么,“先拿到東西再說吧!若不想她死,就調(diào)教好她。你記好,你是我的骨血,也是一國太子,朕的就是你的!”
斷玄天牢本是為了關(guān)押串牧仁的,臨了入牢的卻成了太子妃。這里是一個純銅灌制的四方小閣間,留著一個孔換氣,只容一人戓站戓坐。
串瓷玥靜靜地坐好,思索著今日發(fā)生的一切,久久也不能平靜,這一切終于大白于天下了。但是對輫復(fù),就在剛剛那一刻,原本早就想好的原諒?fù)蝗婚g全都灰飛煙滅了。雖然話還是那么說,也是自己的所想,但那種爆炸似的恨意突然涌動在全身,讓串瓷玥幾乎按制不住自己。而在半年前知道這事時,卻并不像這樣,因為在那時,母親織xue留下的記憶中,有段對話安慰了自己。
那時一家三口在后院,母親帶著自己在草地上摘花,問一側(cè)的父親:“證實了?”
父親點了點頭。
母親的聲音很憂傷“明知道是這樣,還是很難過?!?p> 父親抱起自己,一大一小幾乎一樣的眼睛對在一起,父親的聲音很溫和,有安慰人的力量:“小玥,有一日你發(fā)現(xiàn)有人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時,你記著,為父已經(jīng)原諒他了!這世上煞氣當(dāng)?shù)溃刹坏盟?。若有人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你也要學(xué)會原諒,不原諒別人,就等于不放過自己,沒有自由?!?p> 說著他又挽過母親:“回去吧,不早了,祈兒快回屋了?!?p> 今日這舊事再次被掀開,卻徒增了恨意,甚至要蓋過這段回憶留下的溫馨。串瓷玥算了算日子,離上一次輫子堯給自己更換魂力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串瓷玥的右手撫了撫腹下舊傷,若有所思。
按盛元律,犯人入獄三日不食,每日只一小盅水,以清心思己過。吃沒吃飯,串瓷玥并沒有注意到,因著那自己都不知道的盛世之秘,她也不擔(dān)心皇帝會真的殺了自己。但是,當(dāng)她察覺到這斷玄天牢越來越氣悶時,不尤得抬頭看向上方的氣道。不知何時,氣道上方的一點白亮變的極小,似乎被什么擋住了。串瓷玥心道不好,起掌風(fēng)向氣孔而去,但沒有什么變化。
串瓷玥喊道:“來人!”
無人回應(yīng),串瓷玥開始胸悶氣短,本來狹小的斷玄牢似乎變的更加壓迫人,多年未再出現(xiàn)的惡夢卷土重來,串瓷玥似乎回到了那個惡夢開始的地方。四周是冷冰冰的磚,鼻梁上面是同樣冷冰冰的石板,冰冷的液體一滴滴地滴在臉頰上,恐懼、驚慌、憤怒、絕望重新席卷她,終于她同那日一樣,陷入到黑暗中,陷的更深,似乎自己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
這里是坤鳳殿!這是串瓷玥醒來時第一個清楚的意識。串瓷玥熟悉身后這個溫暖的懷抱。她沒有回頭,只是將手放在他圍在自己腰的大手上,輕嘆道:“你來救我了?!?p> 輫子堯沒有說話,只是更緊地抱住串瓷玥,將下頜抵在她的發(fā)上。
“誰要殺我?”
“……,還在查?!?p> “嗯。”
“你暈倒后,父皇雖然還在生氣,但沒再說罰你。從他做了皇帝……畢竟沒有人敢忤逆他?!?p> “嗯?!?p> “你說的可是真的?”
“嗯?”串瓷玥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你說我說沒有你就信?!?p> 串瓷玥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嗯,你是你,他是他。夫君的確沒做過什么對不起我事,反倒是在危難關(guān)頭一次次救了我。”
輫子堯緊緊地抱住她,輕輕道:“謝謝?!蹦锹曇粲幸唤z發(fā)顫。
“我不想你回來面對這個場面,可是你還是來了。”
“……我讓你為難了?!?p> 第二日一早兩人并未立即回府。輫子堯還有事,一早就去了上書房。串瓷玥在坤鳳殿內(nèi)的書架上看到一個早已失傳的若雅荷包孤面繡法,見輫子堯回來,就問起來。輫子堯說母后善女紅,大概是很久前母后放在那里的。串瓷玥翻了翻,很有興致的說要給輫子堯繡一個,接著就到后間去扒拉布料。輫子堯由著她高興,自是不管。
串瓷玥看過所以的料子都不怎樣滿意,就讓宮女繼續(xù)翻著,突然看到一個小包袱。打開粗粗一看,居然是一摞小衣服,從嬰兒的到十幾歲的都有。串瓷玥好笑,讓宮女拎到前殿,對輫子堯笑道:“子堯,看你這身量,想象不出你曾這么小過!好可愛?!?p> 輫子堯撈過她坐在自己懷里,“誰不是從一點點長大的呢?不過,你從哪里找到這個的?居然還在?。 ?p> 串瓷玥一件件看過,還在輫子堯身上比一比。突然她眼前出現(xiàn)一件天藍色的錦鍛小袍子,瓷玥楞了楞,捧著這件有些扯動記憶的衣服。究竟哪里見過呢?串瓷玥的目光定格在袍角那朵凸顯的臘梅上。這朵梅有四瓣亮白,一瓣淡藍。串瓷玥的思緒飄遠了,記憶中那本不怎么重要的細節(jié)突然變的清晰起來。
“只有到了絕地,才能找出濟世之本。而愿陪她到絕地的人,我們也無須防范了。你既知道她的命格總能逢生,就不要擔(dān)心了?!边@是父親的聲音。
“但是……,”倪即青的聲音弱了下去,但是什么,再也聽不到了。
從震翅灌木從中只能看到父母搖曳的袍角越來越遠。自己正要跳出去追上爹娘,卻從對面假山后面走出一個人,看衣著是個男孩。從這個角度看不到眉眼,只有一雙厚底的綃云靴,以及藍袍的一角。那朵優(yōu)雅別致的梅不光繡在靴面上,在飄動的錦鍛上的那朵象是活了!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視線,只注視著那朵梅走遠,消失……。那是自己僅有的幾次偷跑出內(nèi)宅的記憶。一直以為,那是哥哥瓷祈……。
串瓷玥撫住衣裳的手有些用力,終是將那朵梅同錦鍛擰在了一起,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這是母后的手藝嗎?是不是連靴面上都要這樣繡?”
輫子堯笑道:“你怎么知道?,十二歲之前,無論我在哪里,母后都要做這樣的衣裳鞋面給我?!?p> ……
回府的路上,串瓷玥很沉默,一些信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輫子堯也有心事,并未發(fā)現(xiàn)串瓷玥的異樣,上車后半晌突然笑著問道:“聞人憐同子車召開訂了婚,下個月兩家就辦喜事了?!?p> 串瓷玥抬起頭來,十分驚異,以聞人憐那性子,居然能順利的同子車召開訂了婚,果然世事難料。從好的方面說,不管如何,她終于不再糾纏那個毫無希望的人了。希望子車召開能好好對她,惜兒姐姐也就能安心了。
輫子堯看著串瓷玥,繼續(xù)道:“你沒有什么要告訴我的嗎?”輫子堯指的是花城傳出的流言蜚語,更麻煩的是聞人家的態(tài)度,現(xiàn)在的局勢他不能再失去聞人家的信任。他希望串瓷玥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