輫子堯掩了身形,在院中古槐的最高處掩了氣息。剛才看她出了神,不小心泄了氣息,差點兒讓屈鳳還發(fā)現(xiàn)。串瓷玥喝了甜酒,身上倒是不冷了,腦袋有些感覺很好的暈沉,這會兒站在白雪屹屹地院中不想馬上回屋。突然看到眼前的大槐樹,又想起了聞人惜的話?;睒??聞人家院中也有?串瓷玥深一腳淺一腳地上了天臺,看著對面,發(fā)現(xiàn)自家這株老樹極大,直探出外墻,直伸到對面。若是從聞人家的天臺上看,自是樹影一片,那就該是這顆槐樹了?
串瓷玥站在雪地上,閉上眼睛放出自己的意識,能感覺得到,這株古樹對自己很友好,甚至還有幾分慈愛。但如何能用犀音問這么復雜的問題呢?尤其是十年前的事?問出來它又能如何回答?串瓷玥換了好幾種方式,仍舊只是撲面的慈愛。串瓷玥有些失望,睜開眼睛,將額頭抵在樹干上。涼涼地,很粗糲,也很舒服。
輫子堯看著下面那顆小腦袋東扭扭西探探,加上些酒意,有些憨態(tài)可掬。輫子堯有些失笑,卻又收了笑。這么長時間,她……一點都不想自己么?輫子堯對自己這種偷窺的行徑是斥之以鼻的。但是這一個多月,滿腦子都是她??奁乃⑿Φ乃?,羞澀的她,堅定的她,燕泣山崖上的她,金翹山莊中的她,天地玄元中的她,羅帳中的她。本以為多閱幾個女子,她就能變平凡;本以為離開一段距離,她就能變模糊,但無論是謝笑的詩詞歌賦,還是段睛的琴棋書畫,都不及她的一聲“子堯”。
一個星期前就想著她快回來了,但一日日不見她的身影,自己越發(fā)坐立不安,甚至想著她是不是不回來了。酉宗三天前突然說太子妃快到了,只是走的慢。自已什么也沒說,不過這個手下像是活在自己肚子里,每日一報,今日說已經(jīng)入了城。自己則想了半晌到底是該在書房里等,還是直接等在雅馥院中,結果她并未出現(xiàn)。自己再也坐不住了,都回城了,為何不回府?她一點也不著急見自己嗎?但什么也沒能阻止自己想早點見到她的急迫,于是自己像個賊一樣用“子車予”才有的絕世之功跑來偷窺自己的夫人。
再見到這玲瓏纖細的身影,眉眼如畫的面龐,就再也移不開,真想直接將她帶回府,一訴這相思之苦。但是……想到若她也有一句“我心中的人不是你”,又該如何?輫子堯退縮了,害怕了。
輫子堯正躊躇不決,卻見禾焰急火火跑了上來,見到串瓷玥,松了口氣,溫聲笑道:“剛給你溫了藥,屋里見不到人,嚇了我一跳。剛驅了寒氣,這上面風大,仔細受了涼,你的身子受不得寒,回吧。”
串瓷玥點頭,支起了腦袋抬腳往下走,大概起的猛了些,再加上酒意,幾乎滑倒。禾焰扶住她,眉目含笑,搖搖頭,帶著她下了天臺,這才放開。
輫子堯一雙俊目一直盯在禾焰的手上,幾乎盯出火來。本想離開的腳像是釘在了樹上,再挪不動。他覺的禾焰那一臉的笑十分可憎,還有那只手!應該削了!
禾焰的出現(xiàn)讓輫子堯沒能按捺住自己,他悄然出現(xiàn)在串瓷玥的房間中。房內很暖和,還熏著香,禾焰早已經(jīng)離開。串瓷玥兩頰微熏,斜斜躺靠在床榻上,羽狀長睫向下垂著,似乎睡了。
輫子堯低頭靜靜地看著她,串瓷玥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突然睜開了一雙水眸,見到面前的輫子堯,眨了眨眼皺眉,又抬手揉了揉眼睛,這下確定不是自己想出來的了,猛地坐了起來,微張著嘴。
輫子堯壓抑月余的情緒終于爆發(fā)。串瓷玥大驚,心中狂叫,“不能再這樣下去,不可以!”急切之下,串瓷玥爆起三分魂力,將完全沒有防備的輫子堯推到一旁,自己則跑到門口,大口喘著氣。
但番拼死抗拒惹怒了輫子堯,他俊目微瞇,下一秒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串瓷玥身側,啞聲道:“你就如此厭惡我?忍不了了?”
串瓷玥被迫注視著他。他的眉又長又挺,眸長黑潤,薄唇微豐,實在英俊惑人。只是這會兒他蹙著眉,漆黑幽深的眸光中帶著些猙獰的傷。他在說什么?厭惡他?若真是如此,該有多好,多簡單。
串瓷玥櫻唇微顫,大大的眼睛慢慢有了水光,接著滿了淚,終于溢了出來,直落在輫子堯的手上。
輫子堯一震,像是被燙到了。為什么自己會讓她哭?夢里她總是對著自己笑的。輫子堯放開了她,臉色灰敗,急忙想逃離這里。
串瓷玥卻孤注一擲了,心道今日就解決此事吧!或死或生總有個判決的,靈心墜之事以了,今日就解了這約吧!自己不能這樣活著。串瓷玥顫聲道:“我怎么會厭惡太子。求太子看在我爹爹和哥哥的情面上,不要再這樣對我,再這樣下去,我以后要如何離開?瓷玥不敢愛太子,也不能愛太子,但沒能管住自己的心,心里還是有了太子??烧且驗檫@樣,我無法再做你的妻。求太子放過我,就求你……求你不要對我好,現(xiàn)在就讓臣妾離開吧,或者就讓我自己呆著……我好累。”
串瓷玥終于說完了,也失了全身的力氣,蹲在地上痛哭著,等著他的訝異或嘲笑。
輫子堯像是被雷擊了,低頭望著下面那哭成一團的小女子。她說什么?她……!輫子堯突然反應過來了。但這番話與自己以為的相差太大,輫子堯完全失措了。半晌才從心底漫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喜悅?滿足?感恩?幸運?幸福?這復雜的感覺席卷了他全身。他抑制不住地戰(zhàn)粟著,喉頭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慢慢矮下身子,啞聲說,“瓷玥,你……,你說什么?你心里有我?”
串瓷玥看不清輫子堯,只是點頭哭泣著,接著有溫和醺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也愛你!”
串瓷玥的眼睛慢慢睜大了,櫻唇微開,想要說什么,但沒有說出來。輫子堯只覺的自己的魂都飛了起來。那首無人聽到的極巔之曲從暗角過了明路,只覺繞梁不去,一夜不絕。
一早天還未亮,輫子堯先睜開了眼睛,因為院里有腳步聲往這邊來,那是禾焰。輫子堯滿意地聽著門外的腳步聲驟停,之后又漸漸遠離。他挑唇一笑,心中那團陰云終于淡去。
串瓷玥哪里知道這番爭斗,醒來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日上三竿,不尤得一驚,這可是在串府,禾焰過來總不好看。又想到今日回府,又是場剪不斷理還亂的官司,串瓷玥的神色黯淡下去。
現(xiàn)在輫子堯知道她約略在煩惱什么,于是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
串瓷玥睜大了眼睛吃驚地望著他,“你不是……”
“我想到若是走了那一步,可能就……再要不到你的心了,就沒興致了?!?p> “可是……?”
“去聽聽曲,填填詞還是挺不錯的,不過,段睛的舞看多了容易不平衡。所以我改了節(jié)目,讓她念詞,多些修養(yǎng)?!?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