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啟三十三年五月三十鴻煊山云深宅
這是崔賜玨第三次去鴻煊山,這一次和上一次更急迫,快馬加鞭,中間還累死了一匹馬,終于在第三日太陽初起之時到了北染鎮(zhèn)??粗甙四甓紱]有變的悅來客棧,他眼前浮現(xiàn)出那張笑嘻嘻地小臉,還有那雙黑的耀眼的水眸。
玄門已經(jīng)宣布了新任小全引,她到底怎樣了?會不會不在這里了?崔賜玨突然就沒了底氣。那不是她的尸體,并不能證明她安好,尤其是花珞上臺,更加重了一些不安。崔賜玥不知道個中曲折,唯一的線索是那手“玄換術(shù)”不是誰都能干的。
既然洛明灝出了手,就必會知道她的消息。崔賜玨這次沒有投入山書,十足的溫陽真力讓自己快的如風,直接潛入了煊學,且向上上央而去。洛明灝不知道假尸這么快就露了破綻,自然想不到有高人在暗中跟著自己,他現(xiàn)在正在莂居一閣內(nèi),同大師引斗氣。
“你是大冶人,下生就是大冶將軍,你就死了這個心吧!”洛鶴莂同絕大多數(shù)大冶人一樣,并不知道洛明灝是假病真逃。他多一考慮是洛明灝的確寒毒入侵時間過長,乍好之后沖擊過大就倒掉了,何況倪祈是真在府里,在洛明灝失蹤前是同他在一起的。現(xiàn)在聽洛明灝這話,只道大全引病徹底好了,就多了心思,居然真存了娶崔賜玥的心??伤呀?jīng)同貝靈訂婚了,這簡直是不可理喻,
“誰說家國不能兩全,爺想給她個新身份?!?p> “新身份?不是本師引的皇嬸吧?你意思我的大小全引都要比我高一輩兒!”洛鶴莂乜斜著眼睛,看那樣子若自已這個大全引若是說出個是來,就有他好看。哦……洛明灝有點頭冒汗,說實話,他還未想到這一層。在洛鶴莂手里的酒杯落到自己臉上之前,洛明灝閃身跳了出去。
剛跳出上上央的陣法,洛明灝低頭打理著弄亂的錦袍,一個人影籠罩了他。洛明灝慢慢停下,抬起頭來。明顯小了一圈的貝靈站在他面前。他眸光閃了閃,笑道:“靈妹妹來了?!彼匀恢溃陲L都時,貝靈就來了煊學,在醫(yī)門尋人。后來禾焰煩了,就將她支到了上上央。他常不在,再加上在也有意不見,這么久了,卻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洛明灝,你沒有什么要同我說的嗎?”貝靈開口,卻不再軟糯地叫洛哥哥了。剛開始以為他真病了,但這么長時候不見,貝靈又不傻,知道他絕對是故意躲著自己。
“沒有?!甭迕鳛豢簇愳`,又開始打理自己的錦袍。
“哦,你的急病好了?”
“幸虧好了?!甭迕鳛z毫不臉紅,病好了這事絕對不假。
貝靈咬牙:“既然好了,那可以回去大婚了吧?!?p> “八字不合,再倒了怎么辦?”洛明灝正色道。
“你……,洛明灝,你要是男人就同我說實話?!?p> “實話就是沒有大婚了,爺會讓母后退回婚書,或者你覺得怎么做可全你貝家的臉面,那就那么辦?!甭迕鳛M管肆意慣了,但對著貝靈,多少有幾分別扭。
“到底為什么?是因為她死了嗎?你若是心情不好,我可以等?!边@是貝靈想到的唯一原因。
洛明灝的手動了一下,看向貝靈:“你等什么?”
“等你忘了她,心情好了。”
洛明灝頓了一下,正色道:“貝靈,娶你是太后的安排,爺從未想過要娶你?!?p> 貝靈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從未想過要娶我?沒有崔賜玥你也不會娶我?”
洛明灝想了想道:“這么說吧,娶誰都一樣?!?p> 貝靈的臉變白,咬牙道:“既然如此,現(xiàn)在為何不娶了?!?p> 洛明灝那點子愧疚耗沒了,畢竟以他的身份,他不想解釋又如何,于是直接道:“貝靈,此一時,彼一時,爺不娶了!”洛明灝酒紅色的身影消失了。
貝靈咬唇,只覺的渾身涼透了。
曲三少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走了過來,輕聲道:“咱們回去吧?!?p> 貝靈不應(yīng),卻也無意識地往回走。曲三少跟在她后面看著她。走了沒幾步,貝靈突然停下道:“你不覺的什么不對嗎?為什么她活著他娶我,她死了他卻不娶了,這說不通?。 必愳`看向洛明灝消失的方向,“他到底有什么秘密?!?p> 曲三少眸光黯了黯,“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我知道他居然能逃婚,能弄得開鳳都是你的流言,所以他決……不是你的良人?!?p> 貝靈臉色幾番變幻,“不,那人死了,他就是我的。”
曲三少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我……會幫你?!?p> 今日正往深云宅而去的洛明灝有種異樣的感覺,總覺的暗中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他放緩了腳步,以真力探查四方,卻并沒有什么異樣。洛明灝心道是讓貝靈攪得多慮了,這煊學之中除了子車予外,自己不可能有發(fā)現(xiàn)不了的人。
洛明灝不再猶豫,直接向深云宅而去。直到宅外,看到曲徑幻術(shù)沒有人動過的痕跡,洛明灝滿意點頭,消失在曲徑幻術(shù)的花海中。洛明灝徑直走到小屋內(nèi),在崔賜玥身邊坐下,從懷中掏出一張做好標記的圖,“這些乾坤圖里做標記的地方是需要再核準的,大師引說這幾份一直是你做的,就善始善終的好?!?p> 崔賜玥知道玄門之事,也知道這是大師引的做事方式,她點了點頭,“自然。”拿起圖仔細看起來。
洛明灝細細地看著這張失而復(fù)得的側(cè)臉,連她鬢角上細細的絨毛都細細看過,心里感恩。覺得自己棄婚去了風都是他做得最對的事兒,對貝靈的那點兒愧疚全沒了。幸虧自己跟著去了,將她找了回來了,否則,這輩子怎么過。
洛明灝見崔賜玥看得專心,就拿起案幾左角上的一摞紙,隨意翻看著,每張紙上都是用水墨簡單勾勒出一幅場景,這是一摞畫?洛明灝從未看過這種畫法,線條簡單,甚至沒有眉眼,但卻活靈活現(xiàn),生動逼真。
頭幾張都是四個人,應(yīng)該是一家人,夫妻兩人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一張是在讀書,一張是在河邊嬉戲,一張是在夜里看星星。洛明灝從未見過或想過這樣的情形,不由得看得入了神。再翻下去,心卻一震,這是唯一一張不只有黑色線條的畫,一個女孩睜大眼睛躺在無數(shù)朱紅色線條描繪的水里。
洛明灝正要細細打量,一只纖柔的手伸過來,取走了他掌中的畫紙,“哥哥剛給我排好的,不要弄亂?!?p> “排好的?”洛明灝沒注意到這畫有次序。
“嗯,哥哥要我將腦中的場景按先后順序理好,我卻總弄不對?!蹦攉h輕聲道。
洛明灝低頭從她手中取出那張有色的圖,輕輕問道:“為什么這張是紅的?”
“那血應(yīng)該是刺眼的紅,總是想到這一點,所以就畫下來了?!?p> “你不喜歡紅色?”洛明灝注意到了‘刺眼’兩個字。
“以前不喜歡,現(xiàn)在還是有點不喜歡吧。”
洛明灝看了看自己的酒紅色錦袍,有些緊張也有些興奮,“你感覺到不喜歡?”
倪玥淡淡道:“嗯,每次看到這一張,就覺的不舒服?!?p> 洛明灝大手指向那一家四口的,“看到那些呢?”
“很……,”倪玥在努力找著適當?shù)脑~,“有點想翹嘴角,就是這樣!”
倪祈走了進來,后面跟前些禾焰。洛明灝看向倪祈,居然有些結(jié)巴,“你……你……你聽到了嗎?她……”
倪祈點了點頭,露出了微笑,“她進步很快。”又轉(zhuǎn)過頭吩咐禾焰,“你帶她去養(yǎng)魂吧,我去配藥。”
禾焰點頭,一臉關(guān)注的看向倪玥,像哄小女孩一樣寵愛地笑著,拉著她出去。洛明灝壓抑著心中極不舒服的感覺,跟著倪祈來到藥房,看著認真碾藥的倪祈道:“她能恢復(fù)吧?”
倪祈一邊忙著一邊說,“現(xiàn)在是恢復(fù)最快的時候,越往后會越慢,也越難?!闭f著,抬手將一塊赤兔根放在藥杵里搗碎。
洛明灝坐在矮凳子上,伸直修長的腿,手里無意識的折磨著一株草藥問道:“那她對風元潞……會恢復(fù)感覺,”
倪祈停了下來,皺起了眉頭,“這也是我擔心的,希望體魂恢復(fù)的快于體煞。”見洛明灝一臉不解,倪祈解釋道:“一事兩分,有兇有吉,人也不能除外?;曜屓藧圩屓藲g喜快樂,煞讓人恨讓人苦毒憂傷。若是體煞恢復(fù)的太快,她同風元潞的不堪記憶會先于一切美好不停的出現(xiàn),不斷的困擾她。所以我在想辦法盡量不讓體煞抬頭,但體魂總有體煞相伴,所以最后如何,還要看她自己。”
“怎么做?”洛明灝對這話只能理解一半,只能問點具體的。
“讓她接觸到的都是愛和喜樂,牢牢記住愛人和被愛的美好。”
洛明灝跳了起來,“所以你讓禾焰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