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陳天佑晃晃悠悠地回到家中，推開屋門，見得滿屋子物件擺放的亂七八糟，甚至還有打斗的痕跡，而燕羅卻盤膝抱肘坐在地上，皺著眉頭仿佛在思考什么東西。
陳天佑一拐棍敲在燕羅頭上，呵斥道：“王八羔子，在家造反??！”
燕羅輕輕地避開陳天佑這一棍，道：“老不死的終于回來了？你徒弟差點就被人做了?！?p> “哦？”陳天佑聽了這話，眉頭微微一挑，打量了燕羅一番，發(fā)現(xiàn)他身上確實有些掙扎打斗的痕跡，“是哪個混賬那么不開眼，敢在我的地盤上不老實？”
燕羅站起身子，將之前秦瀟肅潛伏試探他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了陳天佑。雖然燕羅說的驚心動魄，險些丟了小命，但是陳天佑卻毫不在意，道：“哦，原來是秦瀟肅，那我就不需要擔(dān)心了?！?p> 燕羅大怒道：“你姥姥的！小爺我差點小命就沒了，你居然還這態(tài)度？！”
陳天佑哈哈一笑，道：“殘君閣誰都可能殺你，唯獨秦瀟肅不可能，你這小子嫩的一根蔥，怎么看得穿那老狐貍的面目?！?p> “啊哈？”燕羅半天還沒反應(yīng)過來陳天佑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陳天佑道：“殘君閣中，我最佩服的刺客，只有這秦瀟肅一人。他為殘君閣元老，我知道他的時候，還不過是個乙等刺客。但是這么多年，他也是唯一一個能恪守殘君閣‘不殺老婦、不殺孩提、不殺清廉’規(guī)矩的刺客。從他嶄露頭角以來，他的生意單子上，除了極少數(shù)的為富不仁的土豪外，剩下都是惡霸敗類。他不僅黑道中名聲響亮，就連白道的人都贈他一個‘青衫刺客’的雅號。若不是礙著秦瀟肅的面子，武林正道也不會容下殘君閣的勢力擴張到了整個大唐?！?p> 燕羅倒吸一口氣，驚道：“這是君閣甲等刺客？聽起來完全不像啊?！?p> 陳天佑道：“他來這找你，估計不過是來提醒你，擺了個兇神惡煞的樣子，也不過是騙你這個乳臭未干的毛頭，你還真給他唬住了。”
燕羅聽了陳天佑這么解釋，倒是終于明白秦瀟肅為何到最后說希望自己成為甲等刺客之后來和他切磋一番的話了。
陳天佑環(huán)視了屋內(nèi)，道：“你跟他交手，有什么體會不？”
燕羅點點頭，道：“確實受益良多?！毖粤T，便仔仔細細將與秦瀟肅交手中感悟到的細節(jié)分析說給陳天佑聽。
陳天佑聽完他的感悟，道：“沒想到你自己也能搞清楚‘虛實相合’的重要性，我本來時打算到了飄血樓之后在慢慢給你系統(tǒng)訓(xùn)練，看來你現(xiàn)在也有些體會了?！?p> 燕羅斜眼看了他一眼，道：“老家伙，你馬后炮多少回了，別以為幾句話就能騙到我?！?p> 陳天佑也不管燕羅的故意諷刺，反而道：“不過你怕是弄錯了一件事?！?p> 燕羅道：“什么事？有什么問題？”
陳天佑道：“秦瀟肅與你的最后一回合交鋒，你說秦瀟肅是故意裝出殺意衰竭的勢子，騙你放松警惕，再突然爆發(fā)出來殺意反擊。其實，秦瀟肅確實是殺意枯竭了，只不過之后的拳勁并非使用殺意催動，而是內(nèi)力?！?p> “內(nèi)力？！”燕羅猛地一驚，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陳天佑曾告訴自己，若想成為一個頂尖刺客，除了孕育出精粹渾厚的殺意外，還需要一定的內(nèi)力修為才可。
陳天佑道：“你也知道，對于流風(fēng)藏兵之道，生死勝負就在交錯一瞬間，而殺意是決定氣勢成敗的關(guān)鍵因素，所以殺意盛則動，殺意竭則退。這個準則對于大部分的刺客來說，都是絕對的。但是，在頂尖刺客的交鋒中，一招之后殺意枯竭是常有的事，之后并非是身退隱匿，也可以憑借一定的內(nèi)力修為進行在一輪的進攻，將刺殺時間拉長，增加對對手的壓迫?；蛘咴诖虤⑿T正宗武者時，不至于被其內(nèi)力反制，可以全身而退?！?p> 燕羅怒道：“這么重要的東西，為什么你不早點教我？！”
陳天佑反斥道：“你懂個球，我要是那么早就教你內(nèi)力，你現(xiàn)在壓根就不會修練出來精粹的殺意，對于刺客來說，最重要的是殺意，而不是內(nèi)力！別整天想著些旁門左道的東西，根基不好，一切都瞎掰扯?！?p> “切”燕羅不屑道，“反正好的歹的都是你說的，小爺我反正怎么都不對就是了?！?p> 陳天佑一巴掌拍在燕羅頭上，從懷里摸出來一本薄薄的簿子，丟到他手里道：“小兔崽子，本來是打算讓你到飄血樓以后再教你修煉內(nèi)力，不過既然你已經(jīng)和秦瀟肅交手過了，那就提前把這個給你好了?！?p> 燕羅看著手里的那本薄薄的簿子，名為《青丹吐納法》，他翻開一頁，道：“這是啥？”
陳天佑道：“我本來時會一點簡單的內(nèi)力修煉法，不過不算多好。倒是這本《青丹吐納法》是我從顧言良那里拿到的最好的一套內(nèi)力修煉吐納法，雖然遠比不上武林門派正宗的內(nèi)力修煉法，但是在刺客中，已經(jīng)算得上極好的。當(dāng)年可是某個甲等刺客請顧言良算上一卦時付得報酬?！?p> 燕羅吐了吐舌頭，如獲至寶一般塞進懷里扎緊。
陳天佑又從懷里摸出來當(dāng)年從燕羅這沒收的劉千城獨門兵器盤龍絲，塞到燕羅手里，道：“馬上去荊州，你遇到的人物，都不再是泛泛之輩，之前不給你用這個盤龍絲，是怕你沉迷于兵刃而忘了根基，現(xiàn)在這個東西你倒是可以用了，不過切記，不可依仗它，也不能被外人發(fā)覺，畢竟是前任天刺之物，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p> 燕羅抓著盤龍絲，道：“他姥姥的，小爺我已經(jīng)三年沒見到這玩意兒了，都快忘了長什么樣子，不知道還會不會用了。”
陳天佑道：“小兔崽子，趕快把屋子收拾收拾，明早起來，我教你一些我自己對這‘盤龍絲’的感悟用法?！?p> 燕羅將盤龍絲和《青丹吐納法》放在一塊收好，這才擼起袖子把亂七八糟的屋子打掃干凈。
第二日，燕羅起了個大早，隨便的洗漱之后，就馬不停蹄地往永安當(dāng)趕去。
又是一年殘君閣一輪結(jié)點，眾多刺客這幾日都陸續(xù)趕回了廬州城，等著今日的集會。
燕羅來到廬安當(dāng)樓上時，閣樓上已聚集了不少刺客，卻沒見了老對頭黃煞和老朋友李三九。向巴掌柜打聽，才知道李三九一個月前接了樁大生意，估計現(xiàn)在正潛伏在長安，約莫是一年半載抽不出身回廬州了。乙等刺客的任務(wù)雖然已經(jīng)足夠危險，但是需要潛伏一年半載，也已經(jīng)是十分棘手的生意，若不是資歷老道的乙等刺客，應(yīng)該不會隨隨便便就接下這種生意，如此看來，李三九大概是有攀升甲等刺客的念頭?？磥淼糜卸螘r間和李哥見不著面了，燕羅如是想到。
燕羅在巴掌柜那交了一年的卷宗，看閣樓上沒什么熟人，心里還惦記著陳天佑昨晚說指點自己盤龍絲招法的承諾，就趕緊往回趕。
燕羅回到城外院落的時候，陳天佑很罕見換上了幾乎沒怎么穿過的刺客裝束，站在院子中間等著他。陳天佑只是簡單道：“走，帶著盤龍絲去后山谷?！?p> 燕羅很少見到陳天佑這樣冷峻的表情，忽然不敢像往常那樣搭話，趕緊把常用的刺客物件帶好，穿過院落后的亂樹林來到了過去一年訓(xùn)練的刀陣山谷中。
山谷中，原本懸在巨木上的刀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陳天佑全部卸了下來，掛上了三四十個稻草人。陳天佑指著最前面的幾個稻草人吩咐道：“用你自己對盤龍絲的理解，解決掉三個假人我看看。”
燕羅點頭應(yīng)下，取出了那只黑金龍雕“盤龍絲”?！捌澙病币宦?，燕羅扯住龍尾，將之一甩，那龍頭呼嘯而去，直奔第一只稻草人去。燕羅手腕一抖，那龍頭凌空一轉(zhuǎn)，拖著銀亮的金剛絲轉(zhuǎn)了一圈，鎖住了相鄰的兩只稻草人頭顱，龍頭饒了一圈，又轉(zhuǎn)而回轉(zhuǎn)，燕羅伸手接住龍頭，一手頭一手尾，用力一扯，兩個被纏繞住頭顱的稻草人頓時被分解兩截。燕羅收緊金剛絲，飛升撲向第三個稻草人，他雙手環(huán)繞一圈，盤龍絲纏住第三個稻草人的脖子，金剛絲收緊，那假頭頓時飛起，跌在地上散架成一地亂草。
一旁的陳天佑面無表情，忽然莫名其妙的嗤笑一聲，冷冷道：“盤龍絲給你用成這樣，劉千城若是知道了，怕是能給你氣的再死一次。”
言罷，陳天佑也不管一臉茫然的燕羅有什么反應(yīng)，一把奪過盤龍絲，道：“看好了，盤龍絲應(yīng)該這么用！”陳天佑五指連彈，那盤龍絲便在他手掌心中一陣暴旋，還不見他有什么動作，龍頭驀地飛出，行跡卻并非燕羅那樣直來直往一條直線，而是匪夷所思的盤旋而前，在空氣中發(fā)出一連串輕微氣爆聲，黑金龍頭恍如閃電，剎那間已纏住稻草人數(shù)圈，陳天佑全身乏力，一腿一拐突然騰起，手中拋開盤龍絲的龍尾，向場地正中越去。
盤龍絲龍頭龍尾繞著那被纏住的稻草人旋轉(zhuǎn)，陳天佑從天而降，落在被纏住的稻草人身后，接住龍頭，扣住機關(guān)，盤龍絲“茲啦”一聲回卷收緊，稻草人應(yīng)聲斷做兩截。
重新合并的盤龍絲仿佛后力不竭，依舊在其手中暴旋不止，陳天佑再扣機關(guān)，生生將盤龍絲拋出。盤龍絲一脫手，自行分離，扯出金剛絲向稻草人處飛去，更不可思議的是，那回旋飛行的盤龍絲雖扯開了金剛絲，但又旋即收緊聚合，再分離扯絲，往來反復(fù)。
燕羅目瞪口呆時，那分離扯開的盤龍絲纏住一只稻草人，旋即收緊聚合，假人斷做兩截，盤龍絲轉(zhuǎn)而扯開，繞緊下一樁稻草人，又一次合攏切斷，如此呼嘯飛行，盤龍絲接連分裂四只稻草人這才力竭而落。
陳天佑一拐一腿箭步上前，抓住下落盤龍絲，忽的大喝一聲，衣袍揚起，拋出近十只短刃匕首，盤龍絲抽開，龍頭盤旋而上，金剛絲一一纏緊匕首。陳天佑又喝一聲，那盤龍絲恍如有了筋骨靈性，他手腕一抖，金剛絲筆直彈出，攜著匕首，“呼啦”一聲，瞬間劈裂十幾座稻草人，在匕首與金剛絲的交錯攻擊下，稻草人早已爆裂飛舞，連一點點的形狀都看不到了。陳天佑扣住機關(guān)，盤龍絲“刺溜”一聲收回合攏，匕首也紛紛掉落。這轉(zhuǎn)眼間已是二十多只稻草人被劈的粉碎。
一旁的燕羅早就看的目瞪口呆，連喝彩都忘得干干凈凈。
陳天佑將盤龍絲丟給燕羅，道：“盤龍絲需要輔以內(nèi)力才能爆發(fā)出匪夷所思的刺殺之道，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差得太遠了?！?p> 燕羅此時哪有什么功夫去理會陳天佑的點撥，一直沉浸在剛才那一瞬驚世駭俗的刺殺難以擺脫，以至于陳天佑自行離開都沒有發(fā)覺。
直到黃昏時候，燕羅才猛地驚醒過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這才發(fā)覺一陣冷汗瞬間遍布了全身。陳天佑之前所展現(xiàn)的盤龍絲刺殺之道簡直是一道驚雷，顛覆了燕羅對刺客的認知，連其中所蘊含的殺意之道仿佛這么久的時間都難以理解承受，心臟都依舊撲通撲通狂跳不止。一時間忘了任何反應(yīng)的燕羅，猛地抽了自己兩個耳光，這才緩緩冷靜下來，慢慢地將之前場景對自己精神的沖擊給按壓下去。直至此時，他才發(fā)覺一整天沒進食的肚子早已鬧起了地震，趕緊收拾好混亂的場地，一溜小跑趕回去。
一如往常一樣，陳天佑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打盹，聽到燕羅回來，才罵罵咧咧的坐起身子道：“小王八羔子，中午也不回來做飯，皮癢了是不是？！”
燕羅也不接他話茬，挽起袖子一頭扎進廚房里麻利的淘米洗菜生火做飯。
飯桌上，陳天一筷子敲醒還有些魂不守舍的燕羅，怒道：“兔崽子魂丟了？”
燕羅清醒過來，問道：“老家伙，你怎么能把盤龍絲用的這么出神入化？”
陳天佑瞥了他一眼，道：“你一根嫩蔥，才幾斤幾兩，等你有我這個閱歷了，看到什么刺客的獨門殺器，也能摸索個七七八八?！?p> 正在這時候，院外一人似笑非笑道：“沒想到你們這挺熱鬧啊。”陳天佑和燕羅聞聲往柵欄外望去，來者竟然是顧言良。
燕羅錯愕道：“顧前輩？你怎么來了？”
陳天佑皺了皺眉頭，道：“稀客呀，什么風(fēng)把你這尊大神吹了到我這小破地方?！?p> 顧言良道：“怎么？不打算讓我進去？”
燕羅趕緊把院門打開，道：“歡迎歡迎?！?p> 顧言良走進院子，四面環(huán)視一下這院落，道：“小地方雖然簡陋了一點，不過倒是挺自在的，小樹林里估計常年也來不了幾個外人吧?！?p> 陳天佑丟了碗筷，扶著拐杖站了起來，問道：“怎么，出了什么事嗎？”
顧言良看了他一眼，道：“我說我是來給你們餞行的，你信嗎？”
陳天佑撇了撇嘴角，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顧言良無可奈何的微笑一下，道：“這么多年了，我還真是算不透你?！?p> 她放低聲音，輕輕道：“能進去說話嗎？”
陳天佑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對燕羅道：“小子，趕緊把桌子收拾收拾?！闭f話間，又輕輕打了個手勢。
燕羅會意點頭，手腳麻利地把碗筷收拾到廚房內(nèi)，再從后門繞出，將院子外的樹林巡查一遍，在樹林一處極隱蔽的枝杈上潛伏了許久，確認顧言良沒有被人跟蹤，這才兜了個圈子，往回去了。
顧言良進了里屋，開門見山道：“今天上午才傳到殘君閣的消息，長安好像發(fā)現(xiàn)了天刺胡谷泰的蹤跡。”
陳天佑微微一怔，道：“天刺鐵牌出現(xiàn)了？”
顧言良搖了搖頭，道：“不是，被殘君閣的刺客認出來了?！?p> “啊？”陳天佑楞了一下，道，“被認出來了？我記得不嗔和尚那一單生意，好像飄血樓唯一活下來的刺客都已經(jīng)被胡谷泰廢了招子，現(xiàn)在還有誰見過胡谷泰？如果不是天刺鐵牌，怎么會被認出來？”
顧言良道：“不，那個活下來的飄血樓刺客雖然眼睛廢了，可是他還是大致描繪了胡谷泰的樣貌。別忘了，其實燕羅那小子也見過胡谷泰，只是那時候胡谷泰還沒亮明身份。當(dāng)時飄血樓和殘君閣兩家將胡谷泰的描述匯集在一起，畫了一副大致的樣貌圖，兩家高層都知道?！?p> 陳天佑道：“那也不能確定就是他，畢竟只是一副間接的肖像而已。”
顧言良點點頭道：“這么說確實沒錯，但是這次是坐鎮(zhèn)商州分部的馬凌峰親自跟蹤指認，馬凌峰你也知道，極善追蹤，能讓他都費大精力才能追蹤到的人，就算不是胡谷泰那樣的高手，也可不是個尋常之輩。而且，他發(fā)現(xiàn)了胡谷泰在飄血樓有過進出”
陳天佑猛地驚了一下，道：“飄血樓？！”
顧言良道：“沒錯，如果是因為畫像有誤認錯了，倒也說得過去，但是畢竟是馬凌峰親自跟蹤。只不過不確定胡谷泰到底是路過飄血樓的地盤，還是真的好飄血樓有關(guān)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陳天佑坐在椅子上，沉吟許久，道：“既然我的《千城殺訣》和盤龍絲被林肆送給了飄血樓，而胡谷泰也曾追尋過我的東西，看來飄血樓很可能和胡谷泰有關(guān)系了?！?p> 顧言良道：“既然你們要去飄血樓，我就覺得這件事有些兇險，就趕緊過來提醒你們。”
陳天佑道：“如此就多謝了，這個消息很重要?？磥砬G州之行需要小心一點，我這樣子和當(dāng)年相去太遠，誰都認不出來。倒是燕羅這小兔崽子，之前和胡谷泰偶遇一面，是得提防一下。”
這時燕羅推門進來，道：“沒人跟來，安全的很?！?p> 顧言良見到燕羅進來，也就不再提之前的話茬，招呼燕羅道：“小子，過來坐下?！?p> 燕羅拖了條板凳坐下道：“怎么了？”
顧言良從長袍里取出一個小布袋，放在桌上，道：“明天你們就去荊州了，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再回來，臨別前就送你一樣禮物好了?！?p> 顧言良什么人物，殘君閣第一卦師，請她一卦的報酬都足以讓一個人一輩子錦衣羅緞吃喝不愁，想想陳天佑隨手就從她那拿來一本《青丹吐納法》就知道她是什么家底，如此送出的禮物自然也不是他這個小小的末等刺客能想象的。
想到這，燕羅也是雙眼冒光，盯著那個小布袋追問道：“是這個嗎，里面有什么？”
旁邊的陳天佑和顧言良幾十年的交情，一看到顧言良取出的小布袋，立刻明白過來，就直接敲了燕羅一下，罵道：“沒出息的東西，顧言良最貴重的東西自然是卦術(shù)了?！?p> 燕羅嚇了一跳，他還真沒有想到自己也能收顧言良一卦，驚得險些從凳子上掉了下來：“給我算一卦？”
顧言良從布袋里取出算籌骨片，道：“今天就給你算上一卦，看看你荊州一行是什么兇吉?！?p> 燕羅喜出望外，卻忽的想起什么事情，哭喪臉道：“可是，前輩，我是殘君閣收養(yǎng)的棄嬰，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你要怎么給我算？”
顧言良笑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把我這‘殘君閣第一卦師’的名號當(dāng)個擺設(shè)？我可不是路邊擺攤算命的小神仙，生辰八字這種東西也就個招搖撞騙的說辭?！?p> 言罷，她道：“把手伸出來。”
燕羅第一次見識顧言良的卦術(shù)，伸出激動的有些顫抖的手掌。
顧言良取出刀片，從燕羅手指上取下一點點血液，涂在特制的玉骨片上。
一旁的陳天佑見顧言良用的特制玉骨片，還有些錯愕，道：“這是……血玉卦術(shù)。你直接就用這么高等的卦術(shù)？”
顧言良袖袍一揮，八枚算籌骨片定位桌上八處，占有燕羅血液的玉骨片立在八枚算籌骨片正中，顧言良對陳天佑道：“血玉卦術(shù)是我當(dāng)年為了算你命格，專門研究出的第一套獨門卦術(shù)，雖然到最后還是沒算出來你的命格，不過這么多年我給其他人的卦象還從未出錯?！?p> 說完，她轉(zhuǎn)向燕羅道：“小子，從你面相來看，血玉卦術(shù)最適合你。今日送你一卦，也讓你見識見識我這第一卦師的威名！”
言罷，她輕喝一聲，雙掌一拍四方桌兩角，顧言良本是束緊的長袍松散蓬飛無風(fēng)而起，盤在一起的花發(fā)也隨之飄揚。
只聽得桌面正中的玉骨片顫動激鳴，沾染在表面的鮮血緩緩滲入玉骨之中，這玉骨片吸收了燕羅的血液，在桌面上旋轉(zhuǎn)，片刻之后便“噼啪”一聲爆響，一股氣浪騰起，將四面八枚算籌骨片擊飛吹走。
算籌落地，屋內(nèi)一陣“噼里啪啦”亂響，而燕羅和陳天佑也不管臉頰被飛來的算籌打的生疼，雙眼緊盯著桌面上的卦象。
只見八枚算籌骨片已去其七，剩一枚算籌和血玉骨片仍舊停在原處。
顧言良雙手離桌，緩緩坐下，閉目凝神，花發(fā)道袍漸漸飄落平穩(wěn)下來。她捻起血玉骨片，仔細辨別滲入玉骨片內(nèi)的血絲紋路，又認準了另一枚算籌的卦位，手指在桌面來回劃算，口中喃喃誦讀……
燕羅緊盯著推算的顧言良，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過了許久，顧言良雙目仍舊緊閉，口中卻以一種怪異平穩(wěn)，近乎通透冷漠的聲音緩緩道：“成非成，敗非敗，勝負何解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