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三刀聽到這里，腦袋里仿佛響起那兩人胳膊扭曲的咯吱聲，頓時后背一片陰涼，只覺得這紅衣男人下手狠辣，他當初在洞穴里做苦工，雖挨了鞭子，卻沒有傷筋動骨的苦處。
未青繼續(xù)說：“那兩人初時沒反應過來，愣愣著看著自己胳膊，下一瞬間就鬼哭狼嚎起來，這紅衣男子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說：‘料你們是多么鋼鐵漢子，卸條胳膊就行不得了，你們再不說，腿也要這樣。’那兩人知他所言不假，但是還是硬抗著不說?！?p> “這男子悠悠走去，見倆人在地上哭嚎打滾，一腳踩在一人肩窩處，正是胳膊扭曲的根處，那人眼球都要瞪出來，嘴里發(fā)出的好像不是人聲。那鐵匠看著一陣陣心顫，想著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也要是同等待遇，不知是心理因素，自己的肩膀也發(fā)疼起來?！?p> “那男子撿起一旁的斷刃來，一下下戳到那兩人身上，而且也要旋轉半分，只讓他們生不如死，嚎叫半天，他們紛紛求饒：‘好漢……你問什么我們都說……你給我們個痛快……’這男子笑著說：‘那我問你們，我那些東西你們藏去了哪里？’‘我們實在不知我們二人也正是前來尋找……我們昨晚上正做完一筆活計回來，在城邊口見著一渾身是傷的人趴在地上，渾身血泥，我們認出他是附近臭名的吳賴子，是山上強盜，現(xiàn)在該是被城護衛(wèi)打殘了跑了出來，我們兄弟倆尋思死人財不發(fā)白不發(fā)，于是摸索他身上有無值錢東西，結果這老賊被摸了一通，醒轉過來，只是進的氣兒也少了，他求我們送他見醫(yī)生，我們怎肯干虧本買賣，他求著說什么只要見了醫(yī)生，就與我們說一句藏寶貝的地方……’”
“‘他跟你們說是什么寶貝了？’紅衣男子拿斷刀戳著一旁的泥地問，那二人疼痛不堪，說話又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他說是一大包裹的神兵，他們幾人深夜偷來，還沒分配銷贓，埋在了城南方向那小矮山里……我們知道就這些了?！?p> “這男子站起身來，呼了口氣，手里兩柄斷刀拋出，在天上畫了個旋兒，就刺進了那兩人的喉嚨，他們赫赫一陣，就沒動靜了。這鐵匠見他殺了人，怕的胃里翻騰，他連忙捂住嘴巴，怕發(fā)出聲音被瞧見。正在他拼命壓制自己時候，耳邊響起了噩夢一樣的聲音：‘你出來罷，躲了半天，我要問問你曉得什么。’”
“這鐵匠還心存僥幸，以為像剛才一般所指旁人，結果透著草叢，那紅衣男子分明是看向這里的，他萬念俱灰，再也隱忍不住，從洞里撲出來，嘔吐不止。這男子走來，蹲下饒有興趣的看他，這鐵匠口鼻都泛著酸水，見這煞神笑著看著自己，想起剛才那兩人受的苦難，不由得心中狂跳，背后不止是幻覺，也如螞蟻噬身，又痛又樣，壓力之下，兩眼翻白竟然暈了過去?！?p> “等他醒來，發(fā)覺自己躺在一張床上，一簡單的廂房，他摸了摸身上，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大感慶幸時候也覺得奇怪，等他躺了半天，門才吱呀一聲開來，進來的正是那紅衣男子，他手里端著一青花瓷碗，笑著說：‘你害怕什么？我又沒吃了你。’這鐵匠抖個不停，不知這男子要想什么法子懲治他，一面后悔不及，暗罵自己貪念，犯了渾事，他說：‘你要折斷我哪條胳膊？’”
“這紅衣男子大笑起來，手里的碗都要端不穩(wěn)，只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說：‘看來我給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你覺得我喜愛折斷別人胳膊么？’那鐵匠低頭說：‘我一時頭腦發(fā)昏，偷了你東西，你要折斷我胳膊，我也是沒話說的，只是求求你留我條命，我……我還有事情想做……’那男子說：‘那你說說是什么事，說明了了我也許不會折斷你胳膊?！@鐵匠一聽有希望，就把他怎樣的打鐵，怎樣的想學鍛劍，怎樣的一路顛簸流離然后巧了碰到了那大包裹全說出來，這男子靜靜地聽著，而后笑起來：‘你說的不錯，我不折你胳膊了?！@鐵匠大喜，感覺就像掉下懸崖又抓住救命樹枝一般?！?p> “紅衣男子從桌子上取來那碗，揭開蓋子，一股香氣迷來，鐵匠一看，里面是米粥，不過有摻著肉沫，他餓了不知多久，此刻直咽口水。那男子笑著說：‘你求求我，求我我便給你吃?！@鐵匠更是奇怪，不知這個煞神在搞什么，但此時餓狼附身，也不管什么陰謀陽謀，張嘴就說：‘求求你，你是大大好人，求你給我吃！’這男子聽了，竟真的笑著把這粥遞給了他，這鐵匠張嘴就吃，哪用得著勺子？只是傾著碗，呼呼的往嘴里倒，只覺得這粥香氣從胃里竄到腦子里，讓他快活地直想現(xiàn)在立刻死了都值得。”
“這男子靜靜的等他吞下這碗粥，問他：‘還要喝么？’鐵匠胃里有了鋪墊，也沒有剛才那樣沖動了，他交給了碗，說不喝了，正在在一動彈時候，他感到自己背后好似有什么東西捆綁一樣，下意識反手一摸，只摸到了布帶一樣的事物。這男子見了，說：‘虧你現(xiàn)在才覺察到，若不是碰見了我，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鐵匠此時心里可真是大大的疑問，聽這奇怪男子的話，他不但沒有殺自己，還救了自己，這實在是想不明白?！?p> “‘你帶著那些包裹走時，沒感覺那些刀刃刺破了你后背么？’紅衣男子把碗放桌子上說。他這樣一提，鐵匠頓時回想起當時確實感到一陣刺痛，只是心里慌張，并沒有在意，男子繼續(xù)說：‘我那些寶貝不只是鋒利而已，上面是喂了毒的?！娺@鐵匠懵懂模樣，他故意壓低聲音說：‘就是在你被刺破肌膚時候，過上一整日，你就會感覺骨頭癢癢，但是你又抓不到骨頭，就只能渾身亂抓，最后皮破血流，自己把自己的皮都扒了，還不夠，得自己把骨頭上的肉一絲絲剃掉，還能舒服一些，那時候你就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了，哈哈哈哈！’這鐵匠聽著毛骨悚然，他想起自己躲在洞穴時確實覺得后背刺癢疼痛，那正是毒發(fā)前兆?！?p> “他也顧不得這男子說的真假，只是掀起被子就往地上跪，口里念叨說：‘你是我的恩人，大大的好人！’若說他剛才是為了吃粥，現(xiàn)在就是真心的感激，他曉得自己拿了這人的東西，卻不知道為甚么這人不但不殺他，還救他，他又說：‘我這條命就屬于你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會打鐵，我可以給你鍛造鋤頭！’”
“這男子溫笑著扶他起來：‘看來你對我誤會真是深了，我封方觀云雖不是什么正道人士，但是濫殺無辜我是不屑做的，那兩人你可知道是什么人？他們正是這紫洛城出了名的淫賊，兩人還合稱什么閨中雙龍，真是笑死人，那晚我正是去尋我被盜的寶物，正巧見他們鬼鬼祟祟進山，其實自我見了他們，他們就沒有了活路?！f完，又感嘆說：‘好人縱然一時做了錯事，也不至于死，壞人做上一兩件好事，也不至于死，壞人一直做壞事，神仙難救……’”
“這鐵匠聽了，頓為感動，說：‘我直誤會你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辣惡魔，現(xiàn)在才知道你是對偷盜你寶物的人也懷有仁慈心的圣人，我這輩子從未見過你這樣豁達之人……’那男子擺手說：‘我和圣人半分不沾邊，只是看不慣有些人所為，我不會管什么道義，只是旁人做事我看不過去，就得管一管，而別人理所應當認為我該管的，我偏不管。你剛才所說你想學鍛造刀劍？’鐵匠連忙點頭。自稱封方觀云的這男子笑著說：‘雖然我封方家的鍛造技術不及凌延家，但是教你一些皮毛還是沒大問題，你可愿意留下來？’”
“‘當然！當然！’鐵匠激動不已，他見那一大包裹的神兵利器，直想著自己能鍛出十分之一，就心滿意足，此刻這兵器主人竟然邀自己留此，他激動地話說不完全了。封方觀云說：‘你心地不壞，對鍛劍有著這樣執(zhí)著，還付出如此，我是喜歡的，你留下吧，治好了傷，我就教你。’鐵匠直說：好，好，好。”
未青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應三刀聽的入神，身子不自覺前傾，此時見未青不說了，忙說：“之后呢？那三把刀呢？”
“之后？之后就不能講了，你要自己去看?！蔽辞嘈χ岩槐緯频綉睹媲?，只見這書又后又古老，封皮都殘破不堪了。
應三刀苦笑著說：“原來你正是打算了講一半，來引誘我去習字?！?p> 未青笑著說：“是這樣，你覺得如何？”
“那你太成功了，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天下字都識遍?！?p> “太過迅疾會一事無成，慢慢來就行，今天時候不早了，明天你來，我從基礎教你?！蔽辞嘈χ?，轉身離開了。
應三刀看著眼前這本厚書，實在覺得文字奇妙無窮，一個個人生都化作那些奇怪的符號，印在這一張張古老的紙張上，等人化為黃土，這些書還記載著他們的人生，他們的歡笑悲怒，留與后人品味。
他撫摸著那破落的封皮，心里不知飄蕩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