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云彩飄過,遮住了太陽,院子里的落葉被風吹起來,飄蕩到了墳墓上。
應三刀站在墓前想了很久,終于想明白為什么那老太太要說這么多次對不起,她最后讓自己幫忙煎的是毒藥,她只能這樣做了,卻怕自己也因此背上負擔。
說來也怪,一個人變作兩個人,應三刀心中反而輕快了,他將門劈成兩半,當做墓碑,因為不認字,這木頭上仍是空的。
除了他,還有誰知道這底下埋葬了誰呢?
那片云彩飄走了,陽光重新照下來,應三刀知道該上路了。
雖然兩匹馬都不見了,但是他曉得現在自己跑步比馬兒還快,其實對于身體的異象,應三刀是有些害怕的,每逢有這種擔憂,師父在洞穴中的風姿就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放下心來了。
出了門,應三刀一路急奔,向著城西趕去。
他奔跑的速度的確快,雖然沒有追趕譚老二那樣的快,不過也比一般的馬兒跑的快多了,在應三刀眼里,周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了,有時前面沒有了路,若是一方矮墻,他輕輕一躍就翻了過去,有時還在人家的房頂了奔馳了一段,但是怕崴了腳,他還是下來了。
問了附近幾個農民老伯,應三刀約莫知道了那延平莊的位置,只是那幾位老伯提起那里都是小聲起來,眼神中也透著畏懼神色。
想到這些,應三刀更是恨的牙癢癢,那才是真正的惡端,他必須要除了這惡根才能放心去辛夷國。
趕了一下午路,待太陽西沉,夜色將晚時,那座莊子終于出現在了應三刀眼前。
只見那莊子氣魄雄偉,依著一座小山而建,面積大的嚇人,應三刀站在高樹上瞧去,見里面坐落著眾多的高屋大樓,鋪的是石板路,花園假山樣樣不少,路上不少丫鬟仆人端著飯菜急匆匆的趕路,應三刀伸長脖子看了看,他們都是前往中間那最寬闊的大殿去。
夜色降臨,眾多仆人出來點燈籠,應三刀藏起身來,見他們走了,就尋了一角落翻墻進去了。
他藏在草叢中,見兩個仆人過去了,才靠著墻根移動,其實應三刀想直接闖進去,他不懼人多,但是怕該找的大人物逃跑了,所以要摸清底細。
繞過幾個假山,他終于看到了那座大殿,只見那殿門大開,燭火通天,亮如白晝,里面熙熙攘攘,推杯換盞的聲音不絕于耳,應三刀找了個陰暗角落,探出頭去偷瞧。
原來那殿內寬闊的堂內,正有約莫二十幾個漢子在吃席,仆人們端著菜一盤盤的換著,好幾盤都是動了幾筷就換了下去。
應三刀看著那香味四溢的烤雞,拳頭大的肉丸,五色的米飯,各樣的菜品,不由得流下口水來,別說吃,他見都沒見過這樣精美的飯食,何況他從大早上到現在,一整天都沒有進食,現在直餓的肚子疼。
“武大哥您那邊的生意怎么樣?”
“好,就是沒前幾日紅火了,賣的那些多了,那些挖礦的,開山的伐木的,人都沒以前那么缺了,以后這生意不好做。”
“是,別說武大哥那兒,我這西北邊都不好做了,但現在做著還行。”
“全仰靠威大哥了!”
“是啊,要是沒有威大哥,我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山頭上混日子呢!來!敬威大哥一杯!”隨即便是一陣飲酒聲。
應三刀正盯著一塊深紅色圓圓的肉餅看,他還在想這是什么牲畜的肉,卻正好聽見了上面這些話。
“哪兒的話,那這些不還是各位兄弟自己張羅的紅火,我也就牽個線,有錢大家一起賺嘛!”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應三刀連忙探出頭去看,正是坐在正中首位的那漢子,見他眉毛深粗,嘴角向下,笑起來仿佛像哭,直透著一股兇悍氣。
應三刀握緊了手,想著這應該就是最主要的頭兒了。他按捺住沖動,又聽了下去。
“依我看,那些地方還是對這些牲口太好,要我說啊,就別給飯吃,別讓睡覺,干到累死算了,然后再往咱這邊來買,這價格又便宜,我覺得可比那飯菜便宜多了!”一個調門兒挺高的聲音響起,頓時堂內一片哄笑。
“齊老弟啊,要是處處都這么干,那些牲口不全都反啦?指不定拿著刀砍到這兒來拿你問命呢!”有人笑著說。
“他們?有這本事?有這本事也就不傻的被賣啦!”堂內又是一陣大笑聲。
“咱們只負責賣,至于他們愛怎么用,那就不干咱們的事了。”那姓威的人笑著說,他一說話,那些人紛紛附聲說是。
應三刀再能忍,此刻也是咬的牙疼了,他聞不到那些飯菜的香味了,聞到的只是陰暗的潮濕味道,苦工的血腥味道,那些苦難的呻吟聲和此刻聽到的談笑聲混在一起,直沖的應三刀腦門犯疼。
“你是誰?怎的進來了?”一個仆人的高叫打破了笑聲。
“滾開。”應三刀一把抓住他的領子,隨手扔到了門外,那仆人打了幾個滾,爬起來哭喊著就跑了。
這席上的人看了過來,只見一個青年身著破爛,膚色黝黑,站在殿門口。
“怎么還進來個要飯的?”有人疑惑的說,頓時笑聲又回來殿內。
“行啊,你倒是挑個好時候,今天眾大爺高興著呢!”一個中年人從席上拿了一白面饃饃,扔向了應三刀。
那饅頭在地上滾了幾圈,由白變黑,應三刀盯著那饅頭,又盯著那平板木頭地面,又盯著那個扔饅頭的人。
“我不要吃饃饃,我要吃肉,”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兒來,“我要吃你們的心頭肉。”
話音一落,堂上的眾人都是臉色一變,而應三刀更是迅速,他大步邁來,一只手直抓向那個扔饅頭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慌忙避閃,其他人也都是亂作一團,一時間桌倒椅歪,盤子筷子掉在地上叮當亂響。
就在應三刀一只手抓住那中年人之后,那人臉色的驚色卻頓然消失,嘴角竟然揚起一抹笑。
“嗯?”應三刀心生疑惑,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臉前一片涼氣襲來,虧他反應快,一后仰躲了過去,后退了幾步,發(fā)現那中年人右手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等你好久啊,你來的可有些晚了?!蹦侵心耆死湫χf。
“等我?”應三刀吃了一驚,聽來他們好似知道自己要來?他回頭一看,發(fā)現那些躲閃的人哪還有半分驚慌神色,紛紛是面容繃緊,一個個脫了外衣,露出內里黑漆漆的緊身貼衣來,手里刀劍棍棒各不相同,再一看,那殿門不知何時已被關上,廳堂兩側不斷涌入黑衣大漢。
“你晚了幾天吶,還是說我高估了你的腳力呢?”那姓威的依舊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把椅子上,半分都沒移動,他手舉酒杯,看著里面酒液晃蕩,末了瞥了應三刀一眼。
“大哥明了,果然猜到會有人來?!迸赃叺娜艘а勒f。
“大哥,你下令吧,哥幾個把他剁了?!庇钟腥苏f,頓時眾人響應。
那姓威的擺擺手,只是等著應三刀回話。
“你就這么想早些死么?想的日夜的盼我來取你們性命?”應三刀被這樣一嚇,看對方做了這樣周全準備,心里有些沒底,但是嘴上仍是不饒人。
“就你一個人?”姓威的身子前傾,盯著應三刀問。
應三刀大笑說:“不止我呢!那些被你們賣掉的人,我們都來啦,現在就在你房頂上候著呢!”
那些人聽了這話,紛紛往頭頂上看,將信將疑。
這時,黑暗處閃來一個小個子,靠近那姓威的說:“大哥,莊里搜過了,沒別人?!?p> 那人點點頭,對應三刀說:“我該說你莽撞呢,還是勇氣可嘉呢,莫不是今天真想來偷走個饃饃回去吃么?”
“我說了,我只吃肉,吃你們的肉,不對,你們的肉都是騷臭的,我還是剁成餡子喂狗吃吧!”應三刀狠狠的說。
“我威芩實在佩服你?!边@叫威芩的把酒杯飲空,一松手,酒杯落地,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