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早間天氣微涼,裴璟在外奔波了一夜,身上帶著陰涼潮濕的冷氣,坐在床頭看著在床上裹得像個蠶蛹一樣的少女,眼底幽深,輕蔑而糾結,沒想到他們隨手攔下的人,竟就是楊家的小姐。
楊曉宸認床,夜里睡得不太安穩(wěn),陡然的涼意闖進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半睡半醒間,冷不丁看見一個黑影坐在床尾,嚇得連連尖叫,被子裹得太緊,往床頭縮倒把自己給摔到地上去了。
少年原本的不快,都隨著這小姑娘的一摔,煙消云散了,楊府的一個軟糯的小姑娘罷了,裴璟連被子帶人抱起。
“你要干嘛?”被嚇醒的南嫣和楊曉宸同時出聲。
“把你們劫來,當然是去換錢呀?”裴璟偽裝得冷冷的。
楊曉宸南嫣松了一口氣,只當是顧淮森來尋他們了,“讓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睏顣藻房炝鶜q了,又不是瘦若扶柳,裴璟抱著卻好似毫不吃力,腳下生風。
裴璟把楊曉宸放到馬車上,這馬車比楊府的馬車可簡單樸素多了,昨日怎就沒想到,開書畫鋪子的有幾個閑錢,置辦這么豪華的馬車,昨日可讓阿郞拿去換了不少錢。
楊曉宸打著哈欠,緊了緊身上的被子,“你跟阿爹要了多少銀兩?。俊迸岘Z這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劫匪,更不像是難民。
“你覺得你值多少?”
“爹娘疼我,愛我,我自是無價了?!钡阮櫜畞砹?,給你們一鍋端了,自是無價。若是這少年還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她倒可以大發(fā)慈悲,求求顧伯伯,讓他做她的侍衛(wèi),又養(yǎng)眼又威風。
“那我要黃金萬兩如何?”別說小姑娘,就是那些貫做壞事的貪官,被他俘虜來,哪個不是哭哭啼啼,提心吊膽的,他的小媳婦倒沒心沒肺,還有心思跟他調笑。
“我家就一個書畫鋪子可值不了黃金萬兩。你不如做夢來得快?!?p> “那不如你嫁我,我把黃金萬兩送你做聘禮?!?p> 楊曉宸忍不住翻了白眼,有黃金萬兩還劫她做什么,這人怕真是瘋了。
裴璟卻全然不像是在開玩笑,繼續(xù)威逼利誘,“你若嫁我,我一定對你很好,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p> 楊曉宸不理他,這輩子她就想嫁個普通人家,做個普通婦人,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但也不至于要嫁給劫匪,就是這張臉還是蠻讓人心動的。
馬車停下,裴璟扶楊曉宸下來,原是做破廟,”你與父親約在這了?“
裴璟沒說話,就這泥巴往楊曉宸身上抹了幾把。
“你干嘛呀?”小姑娘都愛干凈,誰喜歡往衣服上摸泥巴。
裴璟自顧自的繼續(xù)著,看著白里透粉的臉,狠了狠心,接著抹了兩把,美人就是再狼狽也是美的,他沒見過醫(yī)術比華大夫更好的,醫(yī)術好卻性子也古怪,最大的特點就是仇富,據(jù)說是年輕時候青梅竹馬嫌他清貧,去給富家人做了小妾,給窮人看病,可以分文不取,真正的醫(yī)者仁心,富人若想找他看病卻是萬金懸賞而不來,只不過也沒人找來,畢竟華大夫這不修邊幅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個醫(yī)者。
”乖乖的?!?p> 裴璟牽著楊曉宸進去,廟里四處都是人,或躺著或卷著稻草倚著,擠得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看著好生可憐,這廟以前香火應該還不錯,穿過前堂,還有幾間雖破舊了些,卻還能住的廂房。
裴璟敲開門,里頭開門那人,比外邊逃難的更加狼狽,衣服上到處是黑一塊紫一塊的,也并不知道是什么,褲腳都沒放下來。
”這么早就過來了。“自顧自的倒了杯茶。
”這不趕著送她回家嗎?”裴璟也不惱,拿個杯子給楊曉宸倒了杯茶,“你給她看看。”
”這病我看不得?!澳侨饲屏艘谎蹢顣藻?,轉手又去搗鼓藥罐子。
楊曉宸沒想到,裴璟居然真的帶她來看病了,她本來就沒病,又何談看的看不得。
裴璟湊到那人身邊去,幫他搗鼓藥,嘻嘻勸道,”她是我童養(yǎng)媳,以后跟我們就是一家的?!?p> 華巍山無語,也不知道這仇富的名號,誰給他傳出去的。華巍山回頭看了一眼安安靜靜坐在那里,小口嘬著水喝的小姑娘,周身的氣派,也不知道這小子從哪拐來的小團子,還這么小,好意思,“人家肯嫁你?”
楊曉宸聽到趕緊搖頭,就怕這大夫真來給她瞧病。
裴璟無奈的的眼神嗖嗖往小姑娘身上射,怎么這么可愛,這時候怎么還犯傻氣,“她做不得住,都聽我的?!?p> ”得了,你真娶小姑娘那天,記得給我留杯好酒?!罢f著拿出醫(yī)藥箱,小姑娘還小,也不知道誰這么狠心,華巍山又不是鐵石心腸,”對了,裴璟啊,要娶人家小姑娘,你可得好好賺些銀子,長點出息?!?p> 也不知道,大夫跟裴璟說了些什么,裴璟一臉凝重,要不是知道自己是裝病,楊曉宸都要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了。
”走吧,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