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雙王會面(下)
以琳離席,和拉迪蘭面對面站著,二者相隔十米。作為三位已故神父的辯護者,拉迪蘭賭上了自己的尊嚴:“我以圣父之名起誓!這三位死者是被魔鬼所殺,是可憐之人。誹謗、惡意重傷他們的,都會受到圣父的責(zé)罰?!?p> 主教在大廳中央發(fā)表長篇大論的時候,呂訥已經(jīng)悄悄退場了。格雷格呼喚他,說要換回自己的手來施展黑魔法。他拿著小刀重新砍開呂訥的手腕,這一次年輕的國王沒有感到任何疼痛,想必格雷格以后再做相同的手術(shù),一定會非常熟練。
伊斯滕見到呂訥悄悄退場的時候,只是一言不發(fā)地靠在椅背上。賽克羅注意到了這一點,很快也發(fā)現(xiàn)呂訥的離席,他提醒父親趕緊告知主教?!八欢ㄔ谥\劃著什么,”他急道,“我們很有可能已經(jīng)踏入陷阱了?!?p> 老國王身心俱疲,他痛苦地嘆息?!澳遣皇菂卧G的手?!?p> 賽克羅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什么手?”
“呂訥從來沒有提過重物,他的手是外交家和政客的手?!币了闺逕o淚,就算是刀割也不能再在他臉上劃出更多皺紋了?!八欢ㄊ呛湍莻€魔鬼做了交易!我的天哪……一年前我甚至還想鍛煉他成為我的繼承人!”
“這就是呂訥,父親,我早就知道會這樣?!辟惪肆_抓住伊斯滕的肩膀,“清醒一點,我的父親!他已經(jīng)不是您的兒子了,他是一個從沒有把您放在眼里的偽王!只有徹底擊碎他的野心,才能讓王國回歸和平?!?p> 聽到這番話的伊斯滕開始瘋狂地戰(zhàn)栗,口中吐出了白沫。賽克羅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周圍的情況。所幸呂訥不在大廳里,拉迪蘭的注意力也在以琳身上,除了賽克羅自己,誰都不知道老國王的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賽克羅按住伊斯滕的肩膀,把他的頭用力按下去,讓他看上去稍微正常一些,但這維持不了多久,一旁的鄧洛可似乎對拉迪蘭的發(fā)言厭倦了,馬上就要轉(zhuǎn)過頭來。
“鄧洛可大師!”賽克羅見瞞不下去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鄧洛可的視線,“您、您有什么治療瘋羊病的好法子嗎?”
“瘋羊???”鄧洛可有些不解,但還是掏出一個小瓶子?!斑@是能讓人暫時鎮(zhèn)定下來的藥劑,但恕我直言殿下,如果您所認識的貴人得了這種病,應(yīng)當(dāng)立刻交由我來診斷。”
賽克羅無法判斷鄧洛可是否已經(jīng)察覺到國王的異樣,他佯裝查看藥瓶,然后稱贊鄧洛可幾句:“是我的遠方表親,呵呵。我會把這藥帶給他的學(xué)士,謝謝您?,F(xiàn)在,請您去主堡外看看法衛(wèi)人都在干什么?!?p> 鄧洛可神情怪異地看了賽克羅一眼,起身離開了。賽克羅坐在原位故作鎮(zhèn)靜,以免鄧洛可回頭來看,等他徹底消失在大廳后,王子才掰開國王的嘴,把藥瓶里的東西全部倒進去。
拉迪蘭剛剛發(fā)表完他的偉論,說什么神父盡忠職守、信奉圣主之類的話,顯然稱頌之言越長越多,圣術(shù)的威力就越顯著,以至于一旁的賽克羅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因為圣術(shù)還是因為鄧洛可的藥才平靜下來的。
以琳毫不示弱,抬頭挺腰陳述自己的所見:“三位神父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穿著與世無爭的修道服踏上戰(zhàn)場,他們玷污了神父之名與圣父之名,你,拉迪蘭,若是再包庇罪人,就是與他們同罪!”
修女的陳詞稍短,卻句句都是她的心聲,比起拉迪蘭的道聽途說,似乎更能引起圣主的同情,所以她身上的光芒比拉迪蘭的還要耀眼,小腹上的十字圣痕猶如圣主手中的真跡。
格雷格同時完成了換手,他看到了從幕前透過來的圣光,便往地板上猛踩了兩下。大廳兩邊的法衛(wèi)士兵應(yīng)聲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石灰塊往身后的墻壁上添上幾畫,原本怪異無章的圖形才連成了黑魔法陣。
法陣已經(jīng)完成,格雷格扶著額頭搖搖晃晃走向施法位置,看來大廳里的圣光對他起了效果。呂訥扁扁嘴,施舍給他一個肩膀:“沒必要冒生命危險,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復(fù)仇?!?p> 格雷格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眼睛里都是到處亂飛的星星。他搖了搖頭,呂訥也知道他的脾氣,只好把他扶到墻邊。
“拉迪蘭……”格雷格用盡全力,在圣光的照耀下抬起聚集著腐朽氣息的手掌,“今天你必須死在這里!”
說完這句話,格雷格便昏死在呂訥的懷里。
“公正無比的圣父!請您懲罰那些袒護有罪者的人!”以琳完全壓制拉迪蘭所發(fā)出的光芒,仿佛大海的浪濤吞沒小河的漣漪。拉迪蘭剛想反駁,舌尖“噗”的一聲燃起了一個金色的小火苗,嚇得他沒辦法說話。
呂訥原本以為格雷格的計劃已經(jīng)失敗,不過這無傷大雅,不管以琳是不是叛教,他已經(jīng)達到目的,可以在不撤離峽谷的情況下要回馬林伯爵,對于格雷格的恩賜已經(jīng)夠多了。但是當(dāng)他摸著自己白嫩嫩的手回到原位的時候,整個大廳都已經(jīng)亂了套了。
伊斯滕從瘋羊病中清醒過來,正好聽見拉迪蘭的慘叫聲。這位紅衣主教全身沐浴著金色的火焰,指尖已經(jīng)開始像融化一般滴落在地上了。
“我錯了、圣父,我錯了!”
拉迪蘭跪在地上大聲求饒,但圣火沒有停止,誓要將他焚凈。以琳眼中沒有半分憐憫,她的心朝向正義的圣主,她的虔誠終于得到了回報。
“夠了,快停下!”伊斯滕從位子上跳起來,想要幫拉迪蘭撲滅火焰,但圣火不聽凡人命令,就算是尊貴的國王也不能控制它。拉迪蘭失去了意識,以跪姿倒在地上,一般身體化作金色的液體,快要失去形狀。
“修女!呂訥!”伊斯滕的聲音變得沙啞,“如果你們還有半點憐憫之心!難道拉迪蘭主教就不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憐人嗎?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三位神父是罪有應(yīng)得,可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人世,下地獄去受刑了,不是嗎!”
以琳也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分,她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沒準備傷害任何人,便停止了施法。審判結(jié)束了,金色的圣火慢慢從拉迪蘭身上退去,但半融的主教可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fù)。
“遵守你的承諾,伊斯滕·查美倫?!眳卧G直呼父親的名諱,然后帶著以琳離開。“明天夜晚之前,馬林伯爵必須回到東面的朝圣堡壘。與此同時,文迪男爵也會抵達西面的那一座?!?p> 以琳跟在呂訥身后離開大廳。她怯怯地回頭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拉迪蘭主教,不過最后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陛下。”
一條手臂忽然攔住剛剛出門的呂訥,格雷格才恢復(fù)意識,說話聲還有些虛:“現(xiàn)在是絕佳的機會,我要——”
他剛想說殺死拉迪蘭,忽然瞥到呂訥邊上的以琳,只好閉口不說了。呂訥知道他要說什么,對他搖搖頭:“我不能同意這件事,現(xiàn)在,你得回去休息。”
“夠了。”呂訥推開他,后者差點跌倒在地上,不解地望著他的陛下。“我知道你很想要殺了他,但不是現(xiàn)在?!闭f完呂訥看了以琳一眼,示意她帶格雷格離開。
這只是陛下的無心之舉,沒有別的意思。以琳從呂訥身后離開,扶住格雷格的手臂,老肯特緊繃的肌肉一瞬間就放松下來了,就好像一個極其困頓的人沾上了床榻一樣。
修女小心翼翼地扶著格雷格,她那幼苗一般的身軀已經(jīng)用盡了全力,格雷格是真的累了,以琳搞不懂,為什么他受到圣光的照耀后會變得如此虛弱。雖然只是猜疑,但她還是輕聲說了:“你……不會學(xué)了黑魔法吧?”
“沒錯?!备窭赘窭涑盁嶂S起來,“我現(xiàn)在就跟拉迪蘭一樣就是一灘爛泥,你隨便動動手指就可以把我捏死?!?p> “我不想捏死你?!币粤招α似饋恚澳阍趺磿@么想呢?”
格雷格驚訝地回頭看著以琳。
“黑魔法難道不是魔法的一種嗎?和圣術(shù)一樣?!币粤找揽恐窭赘竦募绨?,眨了眨仿佛裝載著整片天空的眼眸?!叭绻且粋€善良的人,一定會用黑魔法做一些好事吧。”
“圣主??!”格雷格邊走邊望著天空,他的眼眶發(fā)紅,從沒有想過自己還有稱呼圣父名諱的機會?!叭绻以缧┯龅侥恪绻夷苷J識你……”
“現(xiàn)在也不晚?!币粤招Φ馈?p> 疲憊的格雷格在修女的攙扶下回到一間獨立的房間,此時此刻他只想快點進入夢鄉(xiāng),而不去想什么戰(zhàn)爭或復(fù)仇。以琳在他開始發(fā)出細微的鼾聲后才從椅子上起身離開。借著房間里的燭光,以琳細細觀察著格雷格臉龐上的每一處凹痕,這張飽經(jīng)創(chuàng)傷的成熟容顏被半輩子殺戮籠罩,已經(jīng)容不下一寸柔情,即使是在睡夢中,格雷格也時不時皺起眉頭,不讓自己有半點放松。
會面結(jié)束后,伊斯滕于次日早晨離開文迪莊園。按照會面的最終結(jié)果,他應(yīng)當(dāng)立刻釋放馬林伯爵,在那之后,他將重新得到被俘虜?shù)奈牡夏芯簟?p> 圣主部隊在沾滿朝露的青草地上完成集結(jié),簇擁這兩位查美倫貴族往朝圣峽谷的方向進發(fā)。臨行前,伊斯滕回頭望了望主堡城墻,在墻頭發(fā)現(xiàn)了呂訥的身影。呂訥一臉肅穆,伊斯滕無法從中看到一絲和親情相關(guān)的表情,就只是一名國王望著另一名國王罷了。伊斯滕嘆了口氣,將頭低下,但是很快就將抬起頭來。
呂訥嚇了一跳,伊斯滕的眼神像弓箭一樣射來,然后回頭縱馬。年輕的陛下或許已經(jīng)心知,這一回眸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父子之情了。
圣主部隊離開莊園的同時,也帶走了奄奄一息的拉迪蘭。鄧洛可見過他在被格雷格重創(chuàng)的情況下迅速復(fù)原的情形,根本無法想象這攤冒著微光的爛泥竟然是主教本人。
拉迪蘭的后背被完全融化,如同沸騰一般往外冒著小泡泡。鄧洛可近距離觀察了一番,那些泡沫就是重新生長出來的肉,等到穩(wěn)定下來,拉迪蘭的后背就可以完好如初。不過到目前為止,這副身軀實在是令人作嘔,鄧洛可幾乎不能直視它。
一日后,國王部隊越過峽谷并進入己方范圍內(nèi)的朝圣堡壘,揮舞旗幟令守軍釋放馬林伯爵以及其麾下的所有法衛(wèi)士兵。
作為俘虜?shù)鸟R林伯爵本以為自己會把此地當(dāng)作墳?zāi)?,坐到馬上的時候還有些不知所措。離開堡壘后就再沒有圣主士兵跟隨,馬林對呂訥感激不已:“不知道陛下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將我換回?!?p> 堡壘上的守衛(wèi)目送伯爵離去后就要回到堡壘內(nèi)休息,不料忽然看見肩頭站著一只小巧的百靈鳥。鳥兒也不叫喚,就用豆粒大小的眼珠子盯著他。士兵覺得有些可怕,趕緊用手猛拍肩膀,百靈鳥受到驚嚇便飛走了。士兵嘟囔了兩句,重新振作精神站崗。
那只百靈鳥沒有飛遠,它在半空中轉(zhuǎn)了兩圈,以最快的速度一頭鉆進了朝圣堡壘里。伊斯滕正同自己的近衛(wèi)部隊停留在大門后的空地上,囑咐鄧洛可回到獅衛(wèi)后的各項事宜。
“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沒有辦法立即冊封新的獅衛(wèi)領(lǐng)主?!币了闺犝f梅戎生前只留有一個女兒。“獅衛(wèi)中除梅戎公爵在,聲望最高的莫過于大師您。所以請大師暫時統(tǒng)領(lǐng)各大領(lǐng)主,令詔稍后送往獅衛(wèi)城?!?p> 鄧洛可無比激動,他顫抖著跪在伊斯滕的面前,發(fā)誓要捍衛(wèi)獅衛(wèi)領(lǐng)土。
百靈鳥沒有理會伊斯滕或鄧洛可,似乎是有個明確的目標似的,它飛入一處門洞,掠過賽克羅的肩膀。賽克羅正好把拉迪蘭主教安置在一間干凈的獨立房間里,還沒將門合上,臉頰邊吹來一陣勁風(fēng),竟然將他的臉皮劃破了。
年輕的王儲抹掉流下來的血跡回頭看去,突然瞳孔一縮,仿佛見了鬼一樣臉變得慘白,連傷口上的血液也停止流動了。
小巧的百靈鳥如同發(fā)酵面包一般膨脹開來,長出人手人腳,最后從尖細的喙里伸出一顆絕不可能藏在鳥胃里的人頭來。格雷格露出瘋子般的癡笑,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很久了,就像是久旱的農(nóng)田碰上一場大雨,就像是寂寞的寡婦遇到了一個好男人。
賽克羅早就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他也許見過比小鳥變?nèi)诉€要惡心的事情,但是看到格雷格那張笑臉的一瞬間,他已經(jīng)不想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了。他滿腦子想著就這樣死掉算了,以至于兩眼往上一翻,跪在失去知覺了。
“拉迪蘭!”
拉迪蘭原本還在閉目養(yǎng)神,突然聽到一聲直達心靈的呼喚。那呼喚異常親切,他確信是一位他熟識的人喊出來的,所以就緩緩地睜開眼睛,想要去回應(yīng)這呼喚。
格雷格根本不給拉迪蘭任何反應(yīng)的機會,徒手抓住他的脖子。漆黑的奧術(shù)能量從格雷格的指尖侵入拉迪蘭的身體,后者只能本能地從喉嚨發(fā)出“咔咔”聲,隨著格雷格用盡全力的一捏,拉迪蘭的脖子往邊上一歪,支撐它的頸椎碎成了粉末。
格雷格感受手中沒有骨頭的肉團,一陣陣的快意從指尖的每一層皮沖進腦子里,不得不承認,他起生理反應(yīng)了。他弓起后背,右手握著拉迪蘭的脖頸,左手抓住拉迪蘭的肩膀,兩手同時往兩邊用力,隨著一陣響亮的肉類撕裂聲,拉迪蘭的整顆頭顱被扯了出去,白色的脊椎也凸出身體半截,還非常完整,金色的獻血噴了一整面墻壁。
“拉迪蘭,我知道你沒死,我知道你死不掉!”格雷格大笑著對拉迪蘭的腦袋說道,“所以我要折磨你,讓你成為我的寵物!我的痰盂!”
就在格雷格準備把拉迪蘭的雙眼戳瞎時,主教那失去頭顱的身體突然暴起,死死抓住格雷格的雙手不放。格雷格大聲咒罵,在拉迪蘭釋放出圣術(shù)之前掙脫出他的控制,并狠狠將他的眼球從眼眶里抽了出來。
“?。 ?p> 拉迪蘭的頭尖叫起來,他的身體也跪在地上做出抱頭的姿勢,但他的頭根本不在脖子上,所以看上去有些滑稽。格雷格覺得還不夠解恨,他把抽出來的眼珠子塞進了拉迪蘭的嘴巴里,然后大笑起來:“怎么樣!自己的眼珠味道如何?”
“不……不!”
拉迪蘭的尖叫終于引起了堡壘守衛(wèi)和伊斯滕的注意,老國王沖進堡壘,率先看到的就是失去意識的賽克羅。他以為自己的愛子已經(jīng)死去,憤怒立刻超過了悲傷,不管房間里的情形是多么惡心,他都紅著眼眶沖進去:“是誰——格雷格·肯特!”
“看好了,和偽教徒合謀的昏君、豢養(yǎng)暴民的庸主!”格雷格吻了吻因吞食雙眼而痛哭流涕的拉迪蘭,暴躁的黑魔法能量像蛛網(wǎng)一般結(jié)滿了整個空間?!斑@就是紅衣主教拉迪蘭的‘全部’!”
格雷格把拉迪蘭的腦袋往地上狠狠一按,后者的身體就像一本書一樣緩緩打開,裹著金色獻血的內(nèi)臟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將每一個部分都毫無保留地展示在伊斯滕面前。老國王見過許多死尸,但還是覺得五臟翻滾,向后退了半步。
圣主士兵已經(jīng)趕來,格雷格把拉迪蘭的腦袋像皮球一樣抓在手里,化作一片黑霧沖向門前的伊斯滕。伊斯滕抓住賽克羅往側(cè)邊一倒,沒有碰到黑霧絲毫,但身后的一些士兵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半邊皮肉被完整地剝離身體,軟趴趴地掉在地上后化為酸水。
格雷格化作百靈鳥時一心想要解決拉迪蘭,他已經(jīng)吃了很多次分心的虧,但現(xiàn)在他有更多時間解決下一位目標了。他飄到半空,正巧發(fā)現(xiàn)極遠處騎在馬上狂奔的鄧洛可大師,即使是格雷格現(xiàn)在也追不上了。
“鄧洛可,你這個懦夫!”格雷格的聲音在空中回蕩,“你以為你能逃到什么時候?死期將至,勿須推脫!”
鄧洛可遠遠聽到格雷格的叫囂,連頭也不敢回,他不知道格雷格到底有沒有追上來,只顧一路奔逃,直到進入一片樹林。他從馬上躍下,讓馬兒自行向前,希望可以迷惑格雷格,但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身后并沒有兇殘的追殺者。格雷格的話語像詛咒一般縈繞在他耳邊:死期來臨的時候,誰也沒辦法推脫。
伊斯滕不敢派兵追擊格雷格,或許就算老國王下了令,也沒人有這個膽子去追一個可以把教廷主教分尸的黑魔法師。士兵們難以壓抑心中的恐懼,瞪大了眼珠懷疑堅固的堡壘是否還稱得上是安全。
老國王跪在還沒有恢復(fù)意識的賽克羅身邊,把耳朵貼在他的心口,還好聽見了穩(wěn)定的心跳。伊斯滕松了口氣,頂上的頭發(fā)似乎又白了一些。
賽克羅被抬上病榻,幾名圣職人員為他治療精神創(chuàng)傷。圣光照耀之下,賽克羅猛地睜開眼睛,大叫著“不要過來”,從病榻上滾落在地。
“好了賽克羅,”伊斯滕雖然心中悲傷,但還是故作憤怒,“你是王子、是將軍,不能讓你的士兵看到你如此狼狽的樣子。”
“格雷格果然在法衛(wèi)軍中,呂訥已經(jīng)徹底墮落了!”賽克羅蒼白的臉龐糾結(jié)在一起,“我要殺了他,他就是個滿口謊言的被逼小人,您看到他是怎么對待您的了嗎!”
“夠了!”伊斯滕覺得頭痛欲裂,“我知道要怎么做?!?p> 事實上,格雷格的這次舉動并沒有得到呂訥的同意。當(dāng)他利用法術(shù)回到法衛(wèi)營地,把拉迪蘭那顆頭顱扔在地上的時候,呂訥鐵青的面容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格雷格卿,我記得我有警告過你不要殺死拉迪蘭?!眳卧G一揮手,兩名法衛(wèi)士兵上前將格雷格壓制在地上,后者沒有抵抗。
“殺死神父時你做得到不留痕跡,但這是紅衣主教!”呂訥扶著暴起青筋的額頭,“難道教皇還會坐視不管嗎?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領(lǐng),法衛(wèi)人能敵得過不眠不休的教廷圣衛(wèi)嗎?”
格雷格已經(jīng)做到仁至義盡,等到伊斯滕回到自己的營地、放走了馬林才動手,把法衛(wèi)的嫌疑降到了最低。他沒有為自己開脫,也不討一絲懲罰,竟然還張口要求掌兵:“陛下,我能在秋天來臨之前拿下獅衛(wèi)全境,到時候,即使是教廷真的派出圣衛(wèi),我們也有辦法抵抗?!?p> “格雷格·肯特……”呂訥看上去已經(jīng)怒不可遏,但心里卻十分冷靜,他在等待格雷格的決心。果然,格雷格跪著向前挪了兩步:“事已至此,下定決心吧!我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p> 呂訥垂眼看著拉迪蘭的頭顱,它膚色蒼白眼眶緊皺,半張著的嘴里都是些污垢殘渣。年輕的陛下實在不敢相信,拉迪蘭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稱得上是存活的狀態(tài)。如果我的士兵也能不老不死,不饑不渴,呂訥想道,那我就沒必要擔(dān)心拿不下獅衛(wèi)城了。
“我將率軍進攻峽谷。”呂訥轉(zhuǎn)身背對格雷格,“三月之內(nèi),我要看到獅衛(wèi)城上飄揚著法衛(wèi)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