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五十開外的漢子沖李芷蘭抱了抱拳道:“李掌柜好!”李芷蘭聽他一口外鄉(xiāng)口音,人也面生得很,問道:“你認(rèn)得我?”那人道:“原本不認(rèn)得,但我看你在粉館里和伙計(jì)們說話,從粉館里出來后跟了你這一路,又問了幾個旁人,眼下是認(rèn)得了。”李芷蘭聽他說跟了自己一路,趕緊捂緊錢袋子道:“你跟我做甚?”那人笑道:“我若是要搶,掌柜娘子捂得?。磕悴灰@慌,我可不是搶錢的,卻是送錢的?!崩钴铺m奇道:“送錢?送錢給我?”那人道:“正是?!崩钴铺m道:“這青天白日的,我睜著眼睛站著做夢?”那人道:“此處不是說話處,我們換個地方說話。”李芷蘭道:“誰知你是什么人,不去?!蹦侨说溃骸暗胤侥闾?。”李芷蘭看了看眼前的一家茶樓道:“那就進(jìn)茶樓?!蹦侨说溃骸罢乒衲镒诱??!崩钴铺m道:“茶水錢你付!”那人哈哈笑道:“我付我付,茶任喝點(diǎn)心任吃,都包在我身上?!倍诉M(jìn)了茶樓坐定,小兒送上一應(yīng)茶點(diǎn),那漢子道:“掌柜娘子請?!崩钴铺m道:“我叫李芷蘭?!蹦菨h子道:“我姓徐?!崩钴铺m道:“徐先生,你說給我送錢,送什么錢,錢呢?”姓徐的漢子從懷里掏出一錠約莫五兩的銀子,放到桌子上道:“銀子掌柜娘子這就可以拿去,卻請掌柜娘子幫我一個小忙?!崩钴铺m道:“這就是了,天下哪有白給的銀子,原來還是要我替你辦事,你且說說看是什么事,錢我自是愿意要,事卻不是什么我都愿意辦,比如殺人放火,我可不干。”姓徐的漢子道:“容易之極,你把你店里那個丫頭開革了吧!”李芷蘭盯著他看了幾眼,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徐先生,我知道你是誰了!”那人道:“我是誰?”李芷蘭道:“其實(shí)你一說姓徐,我就應(yīng)該想到的,看你和小召一模一樣又圓又塌的鼻子,天下難尋!”徐先生呵呵干笑了幾聲。李芷蘭道:“也是奇怪,這鼻子生在小召臉上,卻好看得緊。”徐先生道:“小召可好?”李芷蘭道:“想必你也看見了,也沒什么不好,徐先生是她爹?”徐先生道:“是的?!崩钴铺m道:“快兩年了,你終于來了?!毙煜壬溃骸耙幌蚴露啵戳怂o她姐姐們寫的信,知道她平安,也就未急著尋她回去,心里想著讓她在外面吃一點(diǎn)苦頭,磨一磨性子,也是一件好事。”李芷蘭道:“可她在我這里兩年卻沒吃到什么苦頭,性子也還是那么壞。”徐先生道:“給掌柜娘子添麻煩了?!崩钴铺m道:“也還好,總算有幾次我攔得及時,沒讓她拆了我家粉館?!毙煜壬溃骸罢乒衲镒哟朔碗S便尋個借口,把她辭了吧!”李芷蘭道:“我辭了她,她也未必就會回去?!毙煜壬溃骸拔乙炎尨笈畠簜兘o她寫了書信,叫她回去,我們這樣兩邊一齊使勁,她定會順著臺階下去。”李芷蘭道:“那可說不好,她對你的一口氣還沒消,此時不管是逼還是誘,只怕都會適得其反,你自己生的丫頭,她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曉得。”徐先生想了想,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掌柜娘子這樣說,也有道理?!崩钴铺m道:“你那姨娘娶了?”徐先生不好意思道:“娶了,小召告訴你的?這丫頭,什么話都說。”李芷蘭道:“一個女孩子,又一身功夫,她要進(jìn)我門,我自然要將她的來龍去脈問個一清二楚?!毙煜壬溃骸八€在生氣?”李芷蘭道:“你傷了她的心!”徐先生道:“幸喜我沒有直接進(jìn)粉館,不然被她劈頭打?qū)⒊鰜?,臉面上可不好看!”李芷蘭嘻嘻笑道:“你這爹爹不好當(dāng)?!毙煜壬溃骸暗昀锬莻€男伙計(jì),甚是丑陋!什么來頭?”李芷蘭道:“人家干凈秀氣的一個孩子,哪里丑陋?”徐先生道:“我看他臉上那一塊紅胎記,甚是嚇人?!崩钴铺m樂道:“沒什么來頭,沒爹沒娘,打小跟著我,將近十年?!毙煜壬溃骸拔铱此麑π≌偕跏菬o禮,你私底下同他說說,嚇嚇?biāo)圬?fù)我家小召,不然小心吃我襄陽徐家堡的追風(fēng)奪命拳?!崩钴铺m道:“徐先生且把心款款地放到肚子里,你們襄陽徐家堡的人,不欺負(fù)人也就罷了,誰能欺負(fù)她?!毙煜壬溃骸拔铱此麑π≌贆M眉冷眼,小召卻處處順?biāo)屗?!”李芷蘭道:“那是因?yàn)槟銈兗倚≌偬澚诵?!平日都是反過來,小召指手畫腳,八老低眉順眼,只是這幾天,兩人調(diào)了個個兒?!毙煜壬溃骸澳鞘菫槭裁??”李芷蘭道:“你以為八老臉上,真是長的什么胎記?是你家丫頭拿熱滾滾的包子燙的!平日里也總是動手動腳,要不是我攔著,八老的骨頭架子怕都要被她給拆了?!毙煜壬牭?,不由吃吃發(fā)笑。李芷蘭道:“你還好意思笑?”徐先生從懷里又摸出一錠銀子,連桌上的那五兩,一起推到李芷蘭面前道:“這點(diǎn)錢,掌柜娘子收著,給孩子們買點(diǎn)吃的,帶他們?nèi)ツ睦锼R凰??!崩钴铺m抓起銀子道:“錢可是好東西,卻之不恭,我就收下了?!毙煜壬直Я吮溃骸拔壹已绢^,還望掌柜娘子多照顧著些?!崩钴铺m道:“這個自然?!?p> 李芷蘭拎著肉和菜還有一大包糕點(diǎn),口里哼著小曲兒回到粉館,只見粉館里人頭攢動,八老和小召忙做一團(tuán)。李芷蘭進(jìn)門看到李棗也在幫忙,忙道:“李棗兄弟,快快住手,莫要弄油了你的官衣?!卑死系溃骸罢乒竦哪氵€知道回來?虧得有李棗哥哥幫忙,不然顧了這頭顧不上那頭,這生意可真沒辦法做了?!崩顥椀溃骸半y得今日有空,平日里飯來張口,今日動一動手腳卻也不錯。”有食客道:“前日有秀才跑堂,今日有公差打雜,掌柜娘子,你家這店鋪可是臥虎藏龍?!卑死系溃骸斑€有一樣!”那人道:“還有哪一樣?”八老道:“還有那抹桌子掃地收泔水的功夫女俠!”小召聞言偷笑。八老回過神來,自己掌自己嘴道:“叫你多嘴多舌,說了不和她說話,為何要說!”李芷蘭揮了揮手里的糕點(diǎn)道:“八老,給你買了些點(diǎn)心,稍后給你?!毙≌偃鰦傻溃骸罢乒窠憬?,我也要!”李芷蘭哼道:“憑什么給你買!”小召喝道:“憑什么給他買?”李芷蘭吼道:“我心疼他的臉!”摸出信扔給小召道:“你的信拿去。”
李芷蘭放下東西出來,接過了李棗手里的活,說道:“李棗兄弟今日不用在府衙中當(dāng)差?”李棗道:“我已不在府衙了?!崩钴铺m道:“高升去了哪里?”李棗道:“說什么高升,去了添平驛站?!崩钴铺m道:“去驛站做什么?做驛丞么?”李棗道:“至少眼下還不是。”李芷蘭道:“那就是快要是了?!崩顥椀溃骸鞍俗譀]得一撇,再說沒芝麻綠豆大的官,升不升也就那么一回事?!崩钴铺m道:“任它再小,芝麻綠豆大的官它也是官。”李棗道:“我就是做再大的官,掌柜娘子的眼里怕也沒我?!崩钴铺m羞道:“李棗兄弟好好的卻說什么胡話,羞煞人也?!崩顥椀溃骸拔椅慈⒛阄醇?,羞什么羞,眼中沒我就是沒我,怕是被我說中了?!崩钴铺m道:“沒有的事,我只所以一直未嫁,不過是死等那個人,誤了青春。”李棗道:“此時亦是青春,不可再誤!”李芷蘭道:“若是另嫁他人,要求卻就高了?!崩顥椀溃骸耙笮┦裁??”李芷蘭道:“我要一座金山,一座銀山,李棗兄弟可拿得出手?”李棗道:“終有一日,我要把這兩座山給你捧到面前來?!倍苏f話間,卻見秀才馬周拎著包袱回來了,李芷蘭大驚失色道:“那些天殺的,還是把你趕回來了?”李棗安慰道:“不急不急,待我稟明周大人,去平了它觀國書院?!瘪R周卻笑嘻嘻說道:“非也非也,書院里一時騰不出住房,讓我白天在書院里講書,夜里仍舊先在城里住著?!崩钴铺m撫了撫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第二日是七夕。李芷蘭領(lǐng)著眾人早早打烊,先尋了個酒樓吃了飯,吃完又要領(lǐng)大家去聽?wèi)?,眾人都道才聽過一次,也沒什么意思,李芷蘭提議去看放河燈,小召說道:“看人家放燈有什么意思,要么我們自己也放,不然我可不去?!卑死系溃骸澳阋粋€月月錢有幾文錢?掌柜的請你胡吃海喝這一頓酒肉,頂你半個月的月錢還不止,你還要放燈,拿錢往河里扔?”李芷蘭道:“放就放,我們這幾個人,也要不了幾個錢?!瘪R周道:“放燈的錢算我的,等我的月錢發(fā)下來,還給掌柜的?!崩顥椀溃骸斑€是我付吧,昨日在店中打雜半天,晚上吃了掌柜的一頓,今日又吃了一頓,掌柜的虧死了?!崩钴铺m道:“都不要爭,我來付?!卑死系溃骸罢乒窠憬隳皇窃谀睦锇l(fā)了筆橫財(cái)?從來都是摳摳索索,吃塊芝麻糕兒連一粒芝麻都不肯放過,就算落在灰堆里也要手指蘸了口水粘起來吃掉,這幾日卻如此大方?!毙≌俚溃骸澳憧熳】诎?,她好不容易大方一回,你莫要點(diǎn)醒了她。”
眾人來到河堤上,卻見一條寬寬的澧水河旁,已是人頭攢動,城中各家的姑娘小伙,早已挑了心儀的燈兒到了河邊,有的尚握在手里把玩,性兒急的已經(jīng)將燈兒放在了水中,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河燈或在河岸邊盤旋,或隨著水波流動,浮光掠影,煞是好看。李芷蘭掏錢,大家每人挑了一盞,捧著燈,先后來到水邊。李芷蘭道:“誰先放?”眾人都道:“當(dāng)然是你?!崩钴铺m道:“為何是我?”八老道:“因?yàn)槭悄阕鰱|?!崩钴铺m道:“誰說做東的就該排在首?!毙≌俚溃骸耙?yàn)槟闶钦乒竦摹!崩钴铺m道:“掌柜的算什么,秀才已經(jīng)是書院的講書,李棗還是吃官飯的,公門中人,為何不是他們?”八老道:“那就依年歲,年長的先?!崩钴铺m道:“為什么不是年幼的先,年長的該死么?你們這些人,為什么偏要我做頭一個!”李棗道:“若是按年歲來,該是我排第一個?!崩钴铺m喜道:“原來你卻比我大?那隨你們怎么排,只要不是我第一個就成?!崩顥棇⒑訜舴旁谒嫔?,眾人一齊喊道:“先不要放,先許愿?!崩顥椕Π褵魞鹤阶×耍耦^想了想,然后看著大家道:“李棗上無父母,下無子嗣,心中本無甚牽掛,也沒什么愿許,不過這些日子在添平城中識得了你們這班好朋友,我李棗就祝愿你們大家每一個人每一日都似今日這般開開心心的吧!”說罷松開手。燈兒慢慢的漂走了。八老道:“這樣簡單?”李棗道:“就是這樣簡單?!崩钴铺m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我們識得李棗兄弟這樣義氣的朋友,是我們的福份?!崩顥椀溃骸罢乒竦难灾亓耍∥冶緛硎窍胝f祝愿掌柜的永遠(yuǎn)貌美如花,青春永駐,卻不敢說?!北娙她R聲哄笑。李芷蘭道:“這種假話,諒你也不敢說,你若說出口,手一松,河燈立時傾覆,不止你,連我一起受他們恥笑?!毙≌俚溃骸罢乒竦?,到你了?!卑死系溃骸罢乒窠憬阍S的愿,其實(shí)不用說,大家心里也都知道?!毙≌俚溃骸罢f得也是,誰不知道她日日心里只盼著那負(fù)心漢騎了高頭大馬衣錦還鄉(xiāng),接了她去做誥命夫人?!卑死吓氖值溃骸皩Φ模瑢Φ?!”李芷蘭道:“你們這兩個魔頭,昨天還是生死冤家,今日怎么就化干戈做玉帛,狼狽為奸一起對付起我來了!”馬周道:“還不是怪你。”李芷蘭奇道:“為何怪我?”馬周道:“你不買那一包糕點(diǎn)給八老,八老晚上便不會一手舉一塊芝麻糕滿后院溜達(dá),嗅一嗅左手的,舔一舔右手的,小召便不會吞著口水腆著臉去找八老服軟討芝麻糕吃,你說是不是怪你?!毙≌僭隈R周背上用力一推,馬周雙手在空中揮舞,終于還是立足不住,一個趔趄,一只腳踩進(jìn)了河里。李棗忙伸手將馬周拉上岸來。李芷蘭對小召道:“你總是這樣,一言不合就動手,終有一日叫你碰上比你更厲害的角色,吃了虧去?!毙≌俟傲斯笆值溃骸爸x謝掌柜的替我操心,比我更厲害的角色,永遠(yuǎn)不會出生。”李芷蘭對馬周道:“秀才,你是幾月生?”馬周道:“正月?!崩钴铺m道:“我以為我二月里生的,一定比你大?!闭f完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那你第二個。”小召道:“他許的愿,也沒什么意思,想必除了考狀元,就是討老婆。”李芷蘭道:“總比你的有意思?!毙≌俚溃骸澳菂s不一定?!卑死系溃骸安灰虿恚葱悴旁趺凑f。”馬周蹲在河邊,也將燈兒放在水里,說道:“不為了我,為了她,河神開眼,讓我金榜題名吧!”八老道:“秀才聲音太小,只怕河神聽不見?!毙≌俚溃骸八钦l?你爹么?”馬周道:“不是。”八老道:“只怕是老家山門縣的相好?!瘪R周道:“也不是?!卑死系溃骸澳蔷褪切陆谔砥阶R得的小寡婦。”馬周不再理八老,松開手,河燈在水面上打了幾個轉(zhuǎn),慢慢漂往河中央去了。八老道:“終于輪到掌柜的了。”李芷蘭道:“你不是才說我要許的愿誰都知道,卻又盼什么!”八老道:“我且聽聽看,萬一這幾日風(fēng)云突變,掌柜姐姐卻又將愿許到了秀才或者是李棗哥哥的頭上呢?”李芷蘭啐了八老一口,將燈兒捧起來,挨到河面上,虔誠地閉了眼睛,口里念道:“河神保佑爹爹媽媽在天上平安喜樂,保佑他羊家一家老小在外平平安安?!闭f完緩緩睜開眼,將燈兒輕輕放入水中,目送著它搖搖晃晃地隨波而去。李棗道:“一去十年,音訊全無,薄情寡義的一家,保佑他做甚?!崩钴铺m道:“李棗兄弟休得胡說!在家有在家的不易,在外亦有在外的難處,你怎知人家在外這十年就一定是逍遙快活?!卑死系溃骸熬退闶且?,也可以找人家借一張紙,一管筆,給你寫封書信。”李棗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馬周道:“掌柜的一片冰心,天地可鑒?!?p> 小召沖八老擠了擠眼道:“到你了?!崩顥椀溃骸包S口小兒,不知人事,有什么愿許?!卑死系溃骸拔肄D(zhuǎn)過年來就是十九,也是大好一條漢子!不過我可沒你那么好,閑吃蘿卜淡操心,叫別人天天快樂,我只要我自己天天快樂就行。”小召恥笑道:“世上沒你這號風(fēng)吹就散雨淋就倒的紙漢子。”八老卻不理她,突然拿了燈遠(yuǎn)遠(yuǎn)拋向河中,口里嚷道:“求河神賜給我一個全添平府最發(fā)財(cái)?shù)牡?!”話音落處,只見河燈穩(wěn)穩(wěn)落在水面上。八老歡呼雀躍道:“看看,成了,成了?!毙≌俚溃骸澳氵@志向,也太小了,好歹也求個全湖廣最有錢的爹。”李芷蘭拉小召道:“你閉嘴?!瘪R周對八老道:“你自己好好的,等哪一天找到爹爹,管他有錢無錢,你都會無比快樂?!卑死系溃骸叭粽嬗心且惶?,我自會來拜謝河神?!闭f完看著小召道:“小丫頭,看你有什么花樣。”小召道:“我有爹爹,雖然他不乖,卻也是全襄陽武功第一的爹爹,我自不會找河神要爹爹?!闭f完也學(xué)了八老,發(fā)力將河燈往河中央拋去,口里叫道:“河神爺爺賜我一個全天下武功最高的漢子吧!”卻見燈兒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還未及落入河中,燈內(nèi)的燭火已自熄滅,只見黑黑的一團(tuán),倒扣在水面上,被浪花一卷,沉入水里去了。眾人齊笑。小召卻不生氣,拍了拍手道:“本來就是好玩,誰來當(dāng)真,誰是傻瓜!難道你們的燈兒沒翻,許下的愿便都能成?”說完自顧自上河岸去了,眾人也都跟著往河堤上走。李棗走在后邊,看見府衙中的一班丫頭,也帶了阿蠻出來放燈,卻不見董沅君,心里想著董沅君難道星夜趕去了荊州。只聽見阿蠻大聲呼喝道:“求河神爺爺賜我一個賣芝麻糕的鋪?zhàn)影桑 ?p> 放罷河燈,李棗自回了驛站,其他眾人回到粉館。李芷蘭道:“發(fā)這一頓瘋,晚上的酒肉,卻白吃了?!卑死系溃骸拔乙灿X肚中甚是饑餓?!毙≌俚溃骸鞍涯隳切└恻c(diǎn),都貢獻(xiàn)了出來吧!”八老道:“獻(xiàn)就獻(xiàn)!只是那一點(diǎn)糕點(diǎn),昨日已被你一口氣吃去了大半,如何填得滿這四張嘴?”李芷蘭道:“我好心買了給你,你卻拿去討別人歡心,真是貓兒扳倒飯甑,卻幫狗兒忙了一場?!卑死系溃骸拔疫€藏了一點(diǎn)炒米,拿滾開水泡一泡,加點(diǎn)鹽巴、豬油,也是人間美味?!卑死险茻舻搅俗约悍坷铮×四前2欢嗟母恻c(diǎn),又翻出炒米,欲待找出自己平素用來沖泡炒米的大碗,卻遍尋不見,便竄到小召房中,看到窗下幾上放著一個小陶盆,雖略略有點(diǎn)大,卻也將就用得,于是取了,回到自己房中,將炒米盛了小半盆,一手抓著盆,將糕點(diǎn)夾在腋下,另一只手掌著燈,慢慢走將出來。眾人見八老果然拿了吃的出來,都?xì)g呼雀躍,小召見了他手里的盆,卻“呀”的叫了一聲。八老將東西放下,對小召說道:“我盛炒米的碗不見了,就拿了你一個盆?!毙≌俚溃骸坝貌坏茫 崩钴铺m道:“這店里還少了碗么?!卑死系溃骸昂跓粝够鸬模液伪赜侄嗯芤惶??!闭f完拿起陶盆,去灶間取滾水,邊走邊說:“這盆兒大,正好泡炒米吃,一顆也灑不出來?!毙≌俣迥_喊道:“站??!用不得!”八老道:“你越是小氣,我越是要用?!闭f完閃身鉆進(jìn)了廚房。小召聽他揭開了暖鍋的生鐵蓋子,舀了熱水往盆里倒,急得抓耳撓腮。八老取了熱水出來,拿了雙筷子在盆里攪了攪,夾了幾顆炒米送進(jìn)嘴里,沖小召吧嗒著嘴挑釁道:“別人的盆兒泡出來的炒米,吃起來就是香,沒放糖都是甜的?!毙≌倌槂好浀猛t。李芷蘭心下疑惑,貼到小召身邊,兩個人耳語了幾句,李芷蘭突如中邪了一般,爆出一陣狂笑,將嘴里的芝麻糕噴了一地。小召一張俏臉兒紅得更厲害。李芷蘭一邊笑一邊捂著肚子,口里一邊叫著“八老,八老”。八老不屑道:“掌柜的你得失心瘋了么!”馬周問道:“掌柜的,什么好笑?”李芷蘭道:“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小召羞道:“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這是自投羅網(wǎng)?!卑死蠈︸R周道:“這么小的盆,放不進(jìn)去一雙腳,決不會是洗腳的!來來,秀才,莫要理她們兩個瘋婆子,我們一起吃炒米。”說完取了筷子塞到馬周手里,李芷蘭劈手奪過,對馬周道:“你斷斷不要吃!這一盆炒米,連湯帶水,一顆不剩,全讓這小子自己受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