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迷迷糊糊間有個聲音在耳畔響起,似有若無回旋縈繞她的頭頂,是誰,是誰在呼喚她,“疼,無憂,我好疼……”
“盈盈!”君無憂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一時間頭暈?zāi)垦?,差點栽倒在地。
她緩緩吁出一口長氣,定下心神來調(diào)息自己體內(nèi)四處亂竄的真氣。四周仍舊是一片蒼茫的暮色,她才歇下不過幾個時辰,卻忍不住地心驚肉跳,儼然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這是怎么了,”君無憂呢喃著走到窗邊,推開嚴實的木窗,霎時,裹著淡淡月色的夜風便趁機溜進窗縫中來。
“唔……”君無憂伸手順過臉上的長發(fā),冷風一吹,她也清醒了不少,臉上的表情藏在月光的陰影下,晦暗不明,“盈盈該不會出事了吧?”
荊盈盈所住木樓中,一改往日的冷寂,此刻燈火通明,肖若葉和肖漓兩人立在荊盈盈的床榻前面面相覷,要不是事出緊急,她們指不定猴年馬月才會見面。
蘇敏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兩人帶來的壓抑氣氛,大著膽子開口:“你們到底看出什么沒有?”
“她……”肖漓剛剛開口,便被肖若葉開口打斷:“是中毒了?!?p> “什么!”蘇敏驚呼出聲,腦子也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是誰看不慣她們所以才下此毒手嗎?
肖若葉眼神冷冷一掃,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要自做多情,沒有人會來害你。”
“她什么時候用過翎雀?”肖漓擰起眉毛,看向一臉茫然無措的蘇敏。
蘇敏一愣,仔細回想起來,才道:“沒有啊,她都沒有碰到過…”忽然間她想到了什么,話語就這樣頓住了。
上個月圓之夜,她和荊盈盈在一塊兒還沒來得及采摘翎雀,就被掀起的巨浪卷了進去。按常理來講,她應(yīng)該沒有接觸到翎雀,可是如果在月圓之夜以前她就已經(jīng)用過了呢?她是不是為了能夠繼續(xù)服用足量的翎雀才會到星海湖畔?
怪不得,怪不得荊盈盈之前對她百般勸說,怪不得冒著巨大的危險也要阻止她尋找翎雀。原來竟然是這樣一回事。
蘇敏垂下頭去,一臉失落:“我不知道……”
“你怎么會不知道?”肖若葉語氣中已經(jīng)隱隱帶著怒火,她向來沒有什么耐心,“你和她不是一路的嗎?”
“是翎雀?!毙だ熳凶屑毤毧戳饲G盈盈臉上浮現(xiàn)出的復雜花紋,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打斷肖若葉喋喋不休的質(zhì)問。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蘇敏沒有服用過翎雀,她只知道翎雀會讓人折壽,但所有消息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準確的說這是她離翎雀最近的一次。
她之前被某人沖昏了頭腦,滿腦子都是希望自己能夠被那人青睞?,F(xiàn)在冷靜下來之后,看著床榻上陷入昏迷,面露痛苦的荊盈盈,才后知后覺感到害怕與擔憂。
如果服下翎雀的是自己,那么現(xiàn)在又該是怎樣的光景?
肖若葉皺眉,在嫫妠族中,星海湖畔的翎雀被視作禁忌之物,禁止族中的人私自采摘,一旦發(fā)現(xiàn)有違禁令的族人,立刻驅(qū)逐出嫫妠村寨。今晚也沒有圓月,這一時半會恐怕是找不到翎雀來解這燃眉之急。
“阿葉,”肖漓想了片刻,才回身叫住肖若葉,“要不我們將月神請來,借她一用?”
肖若葉聽了這話,臉上的神情有幾分僵硬,話語中也夾雜了幾分不快:“你確定我們要這樣做?”
肖漓溫聲寬慰道:“要是沒有荊姑娘,我怕是也撐不到今天?!?p> 肖若葉思量半晌,才道:“好吧,畢竟現(xiàn)在也沒有其他辦法?!?p> 天亮之后,肖若葉吩咐族人在祠堂中備好了祭祀所需的物品,二人沐浴更衣后便一同前往祠堂。蘇敏則被要求跟著二人身后一同前往。
嫫妠族的祠堂與漢人的大有不同,它設(shè)在整個嫫妠村寨地勢最高的地方。
也就是古樓正對面的山丘上,蘇敏之前沒有被允許進入這個地方,這還是她頭一次踏上這座小山丘。她之前遠遠觀察了很久,她猜測著這山丘背面大概就是星海湖畔。
嫫妠族的祠堂也是一座吊腳木樓,并且還是整個嫫妠村寨之中,最高的一座建筑,肖漓所居住的木樓雖然宏偉,但也只不過才修筑了四層,而祠堂有著整整六層。
蘇敏立在樓下,仰頭望去,竟給人一種搖搖欲墜之感。
肖漓立在木樓下,目光頗有些沉重的意味,就是這座木樓強行斬斷了她與家人之間的聯(lián)系,還吞噬了她整整十八年的時光。
也是在這里,她第一次知道了愛與恨的滋味,看著她最愛的姐姐親手將自己從高樓上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從高貴懦弱的神變成低賤而堅韌的人。
故地重游,肖若葉的心頭也不好受,當年的一幕幕一幀幀都在她眼前回放,誰也說不清是誰的過錯。
詭異的氣氛在二人之間流動著凝固著,沉默著,又躁動不安著。蘇敏看了看兩人,又默默低下頭,不發(fā)一言。
“你沒有服用過翎雀吧?”上樓的時候,肖漓忽然回過頭來問她。
蘇敏搖搖頭:“沒有。”真要說起來她只是沒來得及用而已,有些羞愧難當。
“不曉得你們這些漢家姑娘是怎么回事,”肖若葉明顯不快,“連毒藥都搶著要吃。”
“不是的,”蘇敏想要小聲的反駁,“只是,只是……”執(zhí)念難平罷了。但是她不明白,像荊盈盈這樣的姑娘,應(yīng)該不會因為容貌而執(zhí)念入骨才對,不過,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清楚。
“到了,”冰冷的聲音自前方傳來,肖若葉推開塵封已久的木門率先跨過高高的木檻進入了祠堂。
兩人沒有多言,進入祠堂以后,就開始準備祭祀的步驟。忽然間,肖若葉從腰間拔出一把銀匕首遞給身側(cè)的肖漓。
肖漓看了她一眼接過匕首叫住還在愣怔的蘇敏:“可以請你幫一個忙嗎?”
“什么?”蘇敏被這個閃著寒光的匕首嚇了一跳,“要命可是沒有的?!?p> “哈,”肖漓勾唇一笑,“不要怕,姐姐只是想借你一點點血,好請月神現(xiàn)身?!?p> 說是一點點,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放了一小碗,疼得蘇敏呲牙咧嘴。
蘇敏手臂上纏著一圈圈白色的紗布,她坐在角落里看著兩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一會兒手舞足蹈,一會兒口中又振振有詞,活像一個跳大神的,頓時蘇敏就有些繃不住臉。
“好了。”肖漓從蒲團上起身,對蘇敏說,“接下來就要拜托你將月神大人帶回去荊姑娘身邊去了?!?p> “你可要小心一點,”肖若葉還是一副冷臉,“它可是我們嫫妠族的圣物,只此一條?!痹捯魟偮?,就見一條通體雪白小蛇從一座一尺高的泥塑中緩緩爬出。